古怪的是,被抬回來的牧戰野卻是一點也不在意身上的傷,一回到府就急急忙忙的吼著,「快!快把爺的軟榻給搬到冷姑娘的院子裡,爺今天起要在那裡養傷。」
一群人不明所以但還是照著他的意思把軟榻給搬了過去,而冷清秋則是完全不明所以的隔著屏風聽著大夥兒在她房間外頭搬東西的聲響。
她本來是想去問問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但是她現在的身體只適合在床上靜養,也只能無奈的打消這個主意。
很快的,聽見外面吵雜聲就自己出去打探消息的柳紅,一臉慌慌張張的跑了回來,「冷先生,不好了,將軍被人打傷送回來了!」
「什麼?!」冷清秋猛地從床上坐起,扯痛了背上的傷,卻絲毫不在意的急促追問:「出了什麼事了?怎麼會受傷的?」
柳紅似乎早等著她開口問,一開口就像倒豆子一樣劈哩吶啦的說個下停,「況是在宮裡被皇上打的,那打得可狠了,衣服上都見了血,將軍根本走不回來,還是烈叔他們又駕了馬車去把將軍給接回來的。」
這時候冷清秋也忘了去追問為什麼她房外會有那嘈雜聲音了,只想趕緊去看那個男入到底傷得如何。
「柳紅,扶我起來,我去看看他。」
「冷先生,你現在還不能下床啊!大夫說了,你這傷要靜養,不能隨便亂動的。」柳紅沒想到她竟然不顧自己的身子,逞強的要下床,頓時人就慌了,連忙擋在床邊攔著她。
就在兩個人還僵持不下的時候,一個中氣略顯不足的男聲從外頭傳來,「誰讓你們把軟榻給搬到她房裡的,重新給爺搬出去,爺說的是院子裡!」
緊接著響起的是好幾個勸阻的聲音。
「將軍,你都受傷了,不回自己屋子裡就算了,怎麼還可以躺在院子裡頭啊?」
「就是啊!將軍,你就聽我們的話一次吧!」
牧戰野一聲大吼,「現在是你是將軍還是爺是將軍,爺說了算,快把軟榻給爺移出來!」
第10章(2)
「平戈?」冷清秋披著披風,腳步踉蹌的讓一臉不甘願的柳紅給攙扶出來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群人在她房外頭圍著一張軟榻爭執不休,而其中最顯眼的就是那個躺在一邊的牧戰野。
「你怎麼起來了?」牧戰野自己掙扎著站了起來,腳步有些不穩的走到她身邊,輕撫著她蒼白的面容,忍不住皺眉。
「爺一不在你就又想折騰自己的身子了?還不趕緊進去裡頭歇著,外面這些事情你不用管,很快就安靜了。」
柳紅一見兩個人想來有不少話要說,偷偷揮了手打算讓其他人都一起出去,卻在出門口前被冷清秋給攔了下來。
「柳紅,你讓他們也不用搬那軟榻了,把我房裡的那扇屏風給移走,將軍就在我房裡的軟榻休息就好。」
冷清秋雖然不知道他明明受了傷卻還堅持要留在她這裡不走的原因,但她知道若她不退一步先把事情給安排好,他恐怕真的會不顧傷勢在院子裡扎根。
都已經多大的人了,也不會想想現在天氣也涼了,怎麼能把一張軟楊弄到院子裡,就打算在那裡養傷呢?
牧戰野對於她的話沒有表達反對,當然如果依他心底的意思,如果她願意讓他進屋,也不需要那麼麻煩,他在她床邊打個地鋪就可以了。
等房裡一切都弄得差不多了,兩個人才各自躺回自己的床上和軟榻上,隔著短短的距離相望。
房裡早已沒有了別人,就連柳紅都識趣的說要複習些這些日子落下的功課先走了,一室的寂靜讓那爆燈花的聲音顯得特別的響亮。
「你……又在皇宮裡惹了什麼事了?」冷清秋連想都不想就直接問道。
不是她對他沒信心,而是她明白皇上今日讓他進宮應該只是一番安撫和口頭的提醒教訓而已,不應該會受了傷回來,所以才直接這麼問。
牧戰野也不否認,反而還笑得一臉的張揚,得意非凡的說著,「爺今天讓皇上給我們倆賜婚了。」
饒是冷清秋再怎麼鎮定,想過任何一種可能的原因,卻怎麼也想不到這個,頓時震驚不已,愣愣的看著他半天回不了神。
「賜婚?!怎麼……怎麼可能?!」
「不是有沒有可能,而是皇上已經答應爺會下旨賜婚了。」他笑得開懷,就像是明日就能將人給娶進門一般。
冷清秋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昏迷太久以至於出現了幻聽幻覺了,但是一看到他那樂得闔不攏嘴的樣子,和一旁不時傳來燈花爆開的聲音,又明白自己千真萬確是醒著的。
「不對,皇上怎麼可能隨意賜婚,你……」她腦中靈光一閃,將賜婚和他的受傷連結起來,難以置信的猜測道:「你該不會是用打一頓換來的吧?!」
牧戰野笑容僵在臉上,沒想到自己一個字都沒說的事情會被她輕輕鬆鬆的猜到。
雖然前因後果她並不知道,但是這結果卻是如她所說,說他用一頓打換來一道賜婚聖旨也沒錯。
若說方才只是不太確定的試探,一見到他這個反應,她也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還沒來得及解釋,就只見側躺在床上的冷清秋的臉上落下了一滴淚,隨後更多的淚珠就如斷線的珍珠一樣接連滾落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去求?」她望著他,哽咽的問著。
「別哭!」一見到她落淚,他就忍不住心急,也顧不得自己的身上也帶著傷,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她的床邊,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忙著擦去她的淚。
因為身體還很虛弱,這樣的痛哭讓她頓時有點喘不過氣來,他連忙小心的避開她的傷處,一下下的拍撫著她的背。
「這是爺心甘情願昀,不疼,真的不疼!更何況爺皮粗肉厚,就是多打幾杖也沒關係。」
她含著淚瞪了他一眼,「誰要你的心甘情願!誰要你莫名其妙的去求什麼賜婚了?難道我會因為這個而計較什麼嗎?還是你還是瞧不起我這身份才非得去向皇上討一個聖旨才行?」
牧戰野沒想到她會這麼想,連忙一臉正色的說著,「這些話,爺就今天說這一遍,以後不會再說。你是什麼身份,爺也不在意,求那個聖旨,是想讓你能風風光光的嫁給爺,讓所有人看看,沒身份沒背景又如何,你得到的不會比別人差。」
「可是、可是我不要那些……」難道他不明白,用他的傷換來這些她一點都不高興嗎?
牧戰野堅定的看著她,「可是爺要給!你能夠不理爺的勸阻為爺做了那麼多事,難道就不許爺也替你做些什麼?你能夠犯傻做出那些事情來,難道爺就不能也犯傻一次?」
說完,他輕輕的抱著她,將臉埋在她頸窩輕輕歎息著,「爺只是想替你做些什麼,讓爺的心可以不再那麼的痛,你可知道,當爺知道你去做的那些傻事的時候,爺的心都要碎了,恨不得讓那些懲罰都打在爺自己身上……」
當他一下又一下的挨打的時候,他滿腦子都是這樣想著,她是不是也受了這樣的苦楚?她是不是也感覺到這樣的疼?
他越這樣想,就越巴不得那些人的力道能夠再更大些,因為這些痛是他該受的,他寧可多受一些折磨,才能讓他牢牢的記著,有個女人心甘情願的為他這樣痛。
她怔愣了下,回神後才明白,他話裡的心疼還有濃厚的內疚。
「我是傻,可是你更傻……」才剛止住的淚忍不住又滑了下來,她閉上眼,只覺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夠得到這樣一個把她的痛當成自己的痛的男人。
「爺是傻,傻在愛上了你這樣的女人……」他柔聲說著,一個吻輕輕的落在她的頰上,吻住了那滾落的淚珠。
她無言的哭泣,雙手緊緊的摟著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了。
他溫柔的回擁著她,在她耳邊說著最溫柔的誓言,「從今以後,爺會陪著你一起傻下去。」
雖然兩個人都帶著傷,但是兩個人緊緊相依的溫暖讓他們在這一刻似平都忘記了疼痛、忘記了那些風風雨雨,只有你儂我儂的甜蜜在彼此之間蔓延,彷彿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說著白頭偕老的誓言。
許多年後,平虜大將軍的那場婚宴,還是京城裡許多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不說當年有一排長龍般的親兵開道,後面抬著的八人大轎繞城一大圈後才又回了將軍府;不說成親前一日,太后、皇上和皇后紛紛的賜了不少的嫁妝給新娘添妝;不說在成親當日,那廳堂上高高掛上的賜婚聖旨,還有皇上特別賜下的一塊「天賜良緣」的匾額。就說當日京城裡有頭有臉的文官們紛紛一臉苦笑的上門送禮,還怕人家不接受的樣子,就足以成為京城裡許多人談了許多年都樂此不疲的話題。
而這一日,平虜大將軍府從一大早就一如往常的「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