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紅幾個女孩子更是幾乎急紅了眼,見她臉色不好,趕緊一人攙著她一邊,埋怨的說著,「就是啊!冷先生你怎麼可以選這樣冒險的法子呢!午門伸冤可是要先打上五十杖的,那說書的都說了,這午門擊鼓鳴冤也只有開國的時候有個大冤屈的去做,結果五十杖一打完,人都差點不會喘氣了,更別說還能好好的把冤屈給說明清楚啊!」
「呵……我沒事……」她勉強地勾了勾嘴角,想要安慰一下眾人,但強忍疼痛那麼久的她已經快有些支撐不住,甚至感覺連眼前的景色都開始搖晃。
「沒事?!這哪裡像沒事的樣子!」柳紅看著她死白的面容和額頭上的紅腫,還有自己不小心看見的衣服上的血跡,用著哽咽的聲音連忙朝旁邊喊著,「烈大叔,快去把我們的馬車給趕過來,冷先生像是受傷了,得趕緊送去醫館才行!」
被稱為烈大叔的漢子一聽這話,應了聲就往旁邊跑去,只是冷清秋在他跑走之後沒過多久,就覺得自己再也撐不住,腳一軟,就直接暈倒在攙著她的柳紅身上。
昏迷前的最後一秒,她只是想著,幸好……幸好她成功了……
牧戰野從天牢裡走出來的日子,距離冷清秋來見他那天只過了區區五天。
好不容易重新站在陽光下,他卻是滿臉的陰霾,尤其是發現來接他的人裡並沒有他朝思暮想、擔憂掛念的那一個人的時候,他的心不斷的往下沉。
她果然還是沒聽他的話去做了什麼傻事了吧引
「她人呢?」他語氣焦躁的扯過趕車的老烈,急促的問著。
老烈,也就是被柳紅那一群小姑娘們稱作「烈大叔」的漢子,一聽見將軍這麼問,便忙不迭地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
「將軍,冷姑娘正病著呢!已經病了好幾天了,全都是因為那天進宮受了的折磨,全身都是傷啊!就是額頭也撞破了一個口子,那天看起來只是有些紅腫,可聽柳紅那幾個小姑娘說這兩天那紅腫變成了一大片的烏紫,讓她們嚇得不輕……」
一聽到這裡,牧戰野哪裡還能在這裡逗留,一把扯過韁繩,直接跨上馬,策馬就往將軍府而去,留下老烈傻愣愣的待在原地。
一路上,他完全已經無法顧慮在街上不能騎馬奔馳這規矩,只是想著要以最快的速度,恨不得一眨眼就趕回府裡,看看那個傻女人到底把自己弄成了什麼德行。
也幸虧這時候路上已經收了市,行人已經少了許多,而將軍府所在之處本來就是達官貴人居多,少有人走動,所以在這樣的橫衝直撞下他竟然也平安回到了將軍府。
他在門口就直接躍下了馬,腳底運起輕功就往裡頭飛奔而去。
將軍府裡的許多人只看見了一個人影,還沒來得及喊人,那道身影就已經消失。
冷清秋自從那天回來後就因為身上的傷和過度的疲憊而徹底的倒了下去,但因為背上有傷又不能好好躺著,只能側臥在床上,小臉因為病痛顯得蒼白,雙頰帶著不自然的紅暈,額頭上則是觸目驚心的一片青紫。
當牧戰野衝進她房裡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她這副狼狽的模樣。
他慢慢的走近她的床邊,單膝跪在地上,雙手顫抖著想伸出手去碰她卻又害怕會碰疼了她。
他就這樣癡癡的望著她,保持著沉默,直到聽見一陣腳步聲的接近,他才用沙啞的聲音問著,「這是怎麼一回事?」
柳紅方才去換了水進來,才剛踏進門就看見將軍跪在床前,背對著自己,雖然看不見他現在的表情,但是那壓抑的聲音卻有更讓人害怕的感覺。
她抖著手將手上的臉盆給放到一邊,深吸了幾口氣後慢慢的將那天的事情一一說出。
「那天早上,冷先生像剛回京那幾天一樣帶著人出門了,我們也不疑有他,畢竟將軍您派的人都牢牢的跟在她身邊,誰知道她……竟然走到了皇宮午門,在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時候,就拿起鼓棒敲響了午門鼓……」說到這裡,小姑娘也忍不住哽咽了。
一想起那天的情形,她都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停了。
因為午門外有嚴密的官兵守著,當午門鼓一被敲響,跟在冷清秋身邊的人就算想去拉她也都來不及了,而且只有敲響鼓的那個人才會被拉進宮,其他人則是一概不許進入。
老烈他們傳話回將軍府,她們幾個姑娘趕過去的時候,冷清秋已經被人帶進宮裡許久了,而他們沒有辦法進宮也只能在外頭等待,心中的那種擔憂、害怕是任何言詞都不能說明的。
一聽到「午門鼓」的時候,牧戰野臉上的肌肉狠狠的抽動了下,雙手緊握著拳,指甲幾乎要將掌心掐出血來。
他幾乎覺得自己似乎要在那一瞬間俘止了呼吸。
欲訴天下一大冤,皇宮門前午門鼓,若欲敲響午門鼓,先挨五十杖責先。
這是民間流傳許久的打油詩,說的就是若有天大的冤屈,可到皇宮外的午門鼓擊鼓申冤,但是前提是能挨得住五十杖。
這五十杖自然是為了避免有人胡亂喊冤所設,或是心懷不軌之徒藉此混入皇宮之中。
牧戰野身在軍中,自然明白這五十杖的威力,就是軍中的漢子,挨了五十杖也常常無法從床上起來,或者只剩下一口氣的也不是沒有,若那五十杖落在她柔弱的身軀上……他連想都不敢想。
「然後呢?」他僵硬平板的聲音繼續追問了下去。
「後來,我們等了很久,最後冷先生一個人走了出來,頭也撞破了,身上還帶著傷,我們急著要帶她去看大夫的時候她就暈在我身上,我們連忙將她送到醫館去,大夫說是疲憊過度又鬱結於心,身上還受傷過重,才會……才會好幾天高燒不退,昏迷不醒。」
第9章(2)
柳紅說到最後已經小小的啜泣出聲,這些天來她守在冷清秋的床邊,不只擔心冷清秋的身體,又擔心著在天牢裡的牧戰野,只覺得整個人像是要被壓力給壓垮了一樣。
沉默了半晌,他揮了揮手讓柳紅先下去休息,自己則是站了起來,將柳紅留下的水盆還有帕子拿到了床邊。
他掀開了她身上的薄被,又輕輕地揭開她身上的單衣,見到她背上一條條縱橫的紅色傷痕,眼眸閃過一絲痛楚之色,連忙轉過了頭,沾濕了帕子溫柔的慢慢擦拭著她的身體。
一邊擦拭,他像是自言自語的輕聲說著,「傻女人,爺回來了,因為你那蠢到極點的法子回來了,怎麼不起來看看爺啊?看看爺就是在天牢關那麼久還是一派風流的樣子?」
重新清洗了帕子再擰乾,他又將她的長髮撩至一側,眼神無比溫柔的凝望著她,「不醒嗎?怎麼不醒啊?這次不甩爺巴掌了嗎?爺這次可是佔了你大便宜啊!」
他說著,丟開了帕子,手指輕撫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然後滑到了她的頸項上。
「你知道嗎?你那天走之後,爺只想著,要是真讓爺出去了,必定要好好罰罰你這個不知好羅的女人。只是想了又想,打你怕你痛了,罵你又怕你脾氣一倔又不理爺了,怎麼罰都不對,最後只好想著,只要你別做傻事,別說打罵了,爺就是讓你踩在地上爺都認了。可是你說,爺都退讓了這麼多了,你怎麼還是去做傻事呢?」
即使沒有人回應,他遺是自顧自的繼續說著。
如果有人這時候走進來一看,就可以看到向來灑脫不羈的牧大將軍眼眶已然泛紅,一臉溫柔的對著床上的女人傻愣愣的不停說話的樣子。
「爺有沒有說過,爺這輩子十歲就開始打仗,那時候拿著大刀,那刀都只比爺矮一個頭而已,但爺還是能夠拿著那把刀,在戰場上殺了一個又一個的敵人。」他輕笑出聲,笑聲卻難聽得很,彷彿哭泣,「爺殺的人多了,從來沒有怕過什麼,人死了也就那樣子,對吧?但是,但是爺今天卻怕了。」
「你知道嗎?爺也會怕!」他握住她纖手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在她白皙的肌膚上留下一點紅色指痕。
「爺怕你就這麼醒不來,爺真的怕了……」他垂下頭在她耳邊輕喃著,「所以你得快點醒來,不好起來的話爺就把你的書都燒了,全都燒了……」
如果冷清秋是醒著的,那麼她就會見到這男人幾乎埋頭在她臉側哽咽說話的景象,就會感覺到那點溫熱落到了她的頰邊,滑入了她的發問。
如果她能看見,她就會明白什麼叫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只可惜,昏迷中的她什麼也感覺不到,只能模模糊糊的聽見她心心唸唸的那個男人威脅人的聲音。
依舊如此霸道……卻又帶著讓她心痛的傷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牧戰野的威脅真的生效了,還是因為幾天的吃藥調養讓她好了許多,牧戰野回來的第二天下午,冷清秋終於恍恍惚惚的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