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萱嗎?」厲政剛睡意濃濃的聲音阻止了她。
「當然是我,不然你以為是誰?」和他一起到飯店的那個模特兒嗎?
藍萱才走了一步,腰便被他鉗住。
厲政剛半坐起身,將臉頰貼在她的肩頸間。
她輕顫著,因為心寒。
「到床上陪我躺一下!」他說
「我要出門。」
「去哪裡?」
「去美容沙龍。」她冷冰冰地說道。
她要去花大錢,她不要再看著他欺騙的臉,更不願回到娘家去接受別人同情的目光。
厲政剛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旋過身來。
「這陣子辛苦你了。」他凝視著她,深邃眼裡有著全世界女人都要艷羨的專一。
藍萱無動於衷地回望著他,冰冷的臉孔像威尼斯嘉年華會上的瓷白仕女面具——精緻卻沒有一點生氣。
她拿起那份報導,遞到他面前。
厲政剛接過報導一看,濃眉一皺,神色凜厲了起來。
「你找人調查我?」他的眉宇間凜出一條深溝,怒聲問道。
「沒必要。你本來就是名人,雜誌社、記者鎖定你也是自然之事。」她後退一步,看著他幾乎要噴出怒焰的火眸。
「你是怎麼拿到報導的?」
「是我家族的人替我攔截下來的。」
「你相信了?」
「鐵證如山,不是嗎?」
厲政剛霍然起身,他盯著她漠然到連呼吸都幾乎靜止的雪白容顏。
「可惡!」厲政剛將整份報導往地上一甩。
紙張啪然擊地的聲音,沉重得有如天崩地裂。
藍萱一驚,瑟縮了下身子。
厲政剛上前一步,扣住她的肩,灼熱呼息吐在她的臉上。
「這是在我們結婚之前所拍的照片,如果我沒記錯,時間應該是在我密集相親的那段時間。」
藍萱望著他凶獰的眼,她的心像搭了快速電梯,從一樓抵達頂樓只花了幾秒鐘時間。
她的腦子被暈眩擊中,雙膝虛弱地一軟。
「你還好嗎?」厲政剛急忙扶住大腹便便的她。
藍萱擰著眉,呼吸仍顯得有些急促,但她仍然搖頭。
「真的沒事嗎?要不要我載你到醫院?」厲政剛放心不下,目光焦急地將她上下打量了一回。
「我沒事。」
藍萱擠出一抹笑,卻還是得依靠著他的扶持,才有法子走到床邊坐下。
這幾天,她其實真是累了,但總堅持要以意志力強撐著自己,這件事不過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罷了。
厲政剛將她扶到床上坐好,目光自始至終都緊盯著她的臉。
「這種刻意將舊的檔案照片,延到最聳動的時機報導,好操作賣量一事,簡直無恥到極點。等這份報導出來,我會請律師控告他們譭謗名譽。」
「報導不會出現的,因為我花錢把它壓了下來。」藍萱背倚枕頭,臉龐已漸漸疢復了血色。
「為什麼不和我商量?」
她沒開口,低下了頭,試圖藏住她的心緒。
「不和我商量,就代表了你不相信我。」厲政剛說。
她沉默著,直到他的大掌扣住她的雙肩,她的答案才被逼出了口。「我……不敢相信。」
「我們之間的信任基礎如此薄弱,究竟是誰的錯?」他不快地瞇起眼。
「錯不在你,而在我的家人。你明知道我家族裡的男人,沒有一個不是三妻四妾。」藍萱紅著眼眶,握著拳頭,無論如何也不肯讓她的淚水在他面前曝光。
「為什麼要把我跟你家族裡那堆三妻四妾的混蛋相提並論?」他驀地低吼出聲,額間青筋是內心暴怒的顯影。
藍萱乍然滾落了一顆淚水,當成回答。
厲政剛想捧起她的臉,可她固執地低著頭,怎麼樣也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狼狽紅眼眶的表情。
厲政剛望著她不住顫抖的雙肩,他咬緊牙根,愣是忍住想要對她咆哮的念頭。
她的脆弱讓他心疼,但她對他的不信任也確實傷害了他。他們之間所擁有的情感,難道不足以讓她對他多一點信心?
「那你現在相信我了嗎?」他握住她的下顎,強迫她望著他的眼。
藍萱只看了他一眼,她就棄械投降了。
他的黑瞳那麼認真地盯著她,像是不索出她的一句信任,他便絕不善罷罷休一樣。
藍萱一個躍身,投入他的懷裡。
「我相信你。」躍身動作太大,讓她覺得頭昏眼花,可手臂還是抱他抱得極緊。
「以後倘若再看到這一類的新聞,你的心會怎麼選擇?」他低頭將臉埋入她的發間,粗聲問道。
她猶豫了幾秒鐘。
「我選擇相信你。」
「乖。」厲政剛在她頸間印上一吻,卻乘機汲取了她蘭花般的淡香,好平復心情。
靜靜地交頸倚偎著,他的呼吸這才慢慢地由躁鬱變成了平靜。
「對不起,媽媽的告別式才結束不久,就讓你發脾氣。」她仰望著他,柔聲說道。
「我很高興你至少懂得向我求證。」
「你不是要睡覺嗎?我陪你。」
「你才該好好睡一覺,這些天多虧你了。」厲政剛替她解開髮髻,十指探入她的頭皮緩緩按壓著。
她瞇著眼,像隻貓一樣地偎在他的身上,享受著他的溫柔。
厲政剛一笑,將她納入胸前,一併躺進大床裡。
藍萱回抱著他,緊得甚至讓自己沒法呼吸。
明知道不該抱他抱得這麼緊,明知道不該在他面前失去最後一層防備,明知道她不該完全交出自己的心。
可她還是不顧一切了。
凡事必有例外,豪門婚姻裡為何不能有真心呢?
她願意相信厲政剛。畢竟,他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爸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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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藍萱在她的書房裡打電話給她爸爸。
「政剛說那是一年前的照片,那人想報導就讓他報導吧。我們會提出告訴的。」藍萱說。
藍先生在電話另一頭,短暫地沉默了幾秒。
「如果政剛這麼說,那就別為難他了。那分明就是上星期拍到的照片。」藍先生開始估量起手上的鑽表,看看是否能為兒子籌到五百萬。
藍萱不明白為何明明是好事一樁,爸爸的聲音聽起來卻如此不悅。
「政剛沒必要騙我,如果報導是真的,曝光了對他也沒有好處,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認為我和你哥故意拿報導來找碴嗎?」
「不是的,我只是想讓你們知道,政剛向我保證過他不會在外頭有其它女人。」
「男人如果能夠左擁右抱,為什麼要白白放過呢?如果他哄哄你,便能讓你能對他死心場地,他家裡平靜,外頭又可以三妻四妾,何樂而不為呢?像你媽就是這樣心胸寬大,所以我才會讓她掌管家裡的大權……」
爸爸的話像一記長鞭,每一句都鞭笞上她的心。
藍萱拿著電話的手腕在顫抖,她想吶喊戳破爸爸的妄想。
媽媽之所以能掌管家中大權,純粹是因為媽媽有理財頭腦,而爸爸絲毫沒有金錢概念。這和什麼心胸寬大哪有任何關聯!
「爸,你真的認為媽容許你三妻四妾,她的心裡好受嗎?你知道她生前甚至很少笑嗎?一夫一妻真的是那麼不可思議的事嗎?」藍萱緊握拳頭,盡可能地用最平和的聲音說道。
藍先生在電話那頭,沉默了足足一分鐘。
「反正,你越早認清真相,你就越不會受苦,我們畢竟不是一般人家。聽懂了嗎?」
藍萱怔怔地拿著電話,沉重地閉上了眼。
因為不是一般人家,便不能有一般的喜歡嗎?以金錢來支撐一生婚姻,這樣的基礎穩固嗎?
「爸,如果沒事的話,我掛電話了。」她無力地說道。
「慢著。你哥哥想跟你周轉一下現金。」藍先生命令地說道。
「多少錢?」
「三百萬。」
「我沒那麼多錢,我的現金都在公司周轉。」藍萱驀地張大眼,被爸爸這次開口的龐大金額給嚇了一大眺。
「你昨天原本不是說要賣掉公司嗎?」藍先生不滿地追問道。
「賣掉公司籌錢來防止醜聞,和我賣掉公司擺平哥哥的爛賬,意義是不同的。如果不是我的公司一直有盈餘,我怎麼有法子應付哥哥動輒幾十萬的借款。」
「既然你和政剛感情這麼好,就叫他拿些錢出來。你哥是他的妻舅,說什麼他都該幫忙的。」
「我開不了口。」因為她已經幫過哥哥太多回了,她知道那三百萬一旦被借走,便再也沒有返回的一日。
只要有人能替哥哥收拾爛攤,他就永遠不會改變。
「隨便你。反正女兒嫁出去,再無情無義,我也怨不得人的。」
電話掛斷。
藍萱垂眼,緩緩地呼吸以維持心情平靜。雖然已經很習慣父親這種凡事不如己意,便耍孩子脾氣的個性了,但心情難免還是會受到影響。
她有時候想,被哥哥借去揮霍的那些錢,若是能拿來做為慈善用途,不知道能嘉惠多少人,可父親開口,她不能什麼也不幫,就當成是最後一次吧……
藍萱回想了一下她的幾副首飾,發現要賣個一、二百萬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