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燈了,她提著大包小包往前走,卻在斑馬線上走到一半時,看見那男人和一位九頭身的絕世美女走出對面一間咖啡店。
女人身材高耽,挺鼻大眼,蓬鬆的黑髮又捲又長,塗著大紅色唇膏的一張嘴,和深V的白色吊頸背心,萬分引人注意,卻又透出慵懶的性感。
那彷彿絕世妖姬的美女幾乎和他一樣高,在勾著他的手走出咖啡店之後,停在路邊,和他說了幾句話,他笑了出來。
那是真正開心的笑,不是什麼敷衍的笑容,應酬的假笑。
他喜歡那個女人,她知道。
她不自覺停下了腳步,在大馬路中停下了腳步,然後那女人看到了她。
兩個女人視線交會,就在這一秒,她突然間知道這個女人認得她,知道她是他的老婆。
女人瞅著她,勾起紅艷艷的唇,眉微挑,下一秒,就這樣噙著笑,當著她的面,傾身吻了他。
有那麼一剎,她無法動彈,不能呼吸,世界突然變得安靜又漆黑,血液好似在瞬間被人抽走,灌進了冰冷的液體。
嗶——
刺耳的喇叭聲突然響起,懷安猛然驚醒過來,才發現手中的袋子掉了,雞鴨魚肉掉在斑馬線上,西紅柿、洋蔥滾了一地,苦瓜更是滾到大老遠去,被一輛車碾壓了過去。
她慌亂的蹲下,低頭忙撿那些食物,旁邊好心的路人紛紛上前來幫忙。
「對不起,謝謝,謝謝。」
因為羞窘,也因為太過震驚,她完全不敢抬頭,只能一直道歉和道謝。
掉在地上的菜很快就被撿拾起來,然後她看見他黝黑的手出現在眼前,提著其中幾包菜,還接手了另外幾包較重的肉品。
「謝謝,不好意思。」他跟著幫忙一起道歉和道謝:「謝謝。」
她沒有抬頭看他,只是讓他提著他要吃的那些食物,然後在燈號變換之前,快速的離開馬路,走到人行道上。
他幾個大步趕到她身邊,她繼續往前走,幾乎有些害怕他會和她說話,但他沒有,他就只是安靜的和她並肩走著。
陽光依舊燦爛,她卻感覺有些冷,五臟六腑更像是已經結成了硬塊。
第6章(1)
兩人一路無語的走回家。
她沒有問他那女人是誰,他也沒有解釋。
她懷疑他以為她沒看到,或者他覺得那沒什麼?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她不太能夠思考,她也不想去思考他是不是打算和她攤牌。
回到兩人住的公寓之後,她就進了廚房整理那些食物,然後開始煮飯。
他一聲不吭的幫她忙,她努力忍耐著、壓抑著、麻木著自己,將所有的問題和情緒都壓到心底最深處。
她不會問,她不要問,她只需要先專心手上正在做的事。
她讓自己保持忙碌,忙著切菜、洗菜、燙菜,替雞肉抹上鹽酒和香料,把牛肉醃起來,拿大鍋燉煮酸菜鴨湯。
在這之中,他始終在旁幫忙端鍋拿盤,清洗砧板、鍋碗瓢盆。
平常做這些事,做這些瑣碎的事,總能讓她好一點,讓她變得正常,讓她平靜下來,但今天沒用。平常他在身旁,光是和他同處一室,她都能放鬆下來,可今天也沒用。
他就在旁邊,一直在她身邊打轉,龐大但沉默,一點一滴的輻射散發出漸增的不耐。
她喘不過氣來,她覺得她快要崩潰了,她不能在他面前崩潰。
不可以。
她轉過身,匆匆離開,他卻伸手抓住了她。
「你要去哪裡?」
她驚慌的看著他,臉色蒼白的擠出一句話,「我……不太舒服,去躺一下。」
他擰著濃眉,沒有鬆手,反倒再問:「你不問嗎?」
「問……什麼?」她睜大了眼,看著他,虛弱的開口。
「那個女人是誰。」他將她拉到面前,握著她的雙臂,低垂著頭,微瞇著眼,粗聲道,「為什麼吻我。」
她瞪著他,屏住了呼吸,一時間有些耳鳴,不敢相信他竟然就這樣說了出來,她不想和他攤牌,她都已經試圖裝聾作啞了,她可以假裝什麼都沒發生,繼續這樣過下去。
但他卻說了,挑明的說,和她攤牌。
被她緊緊壓住的心,在那瞬間迸裂開來,痛得她喘不過氣來。
他要攤牌,是因為他喜歡那悃女人,那個高耽明艷的美女,所以才和她攤開了講。
他想要分手,和她分手、離婚,和那女人在一起。
「我……不知道……」她聽見自己張開嘴,說著她以前從不認為自己會做的垂死掙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唇微顫,輕抖。
「你知道,我知道你看到了。」他凝視著她,啞聲說。
「我沒有……是袋子破了……」
別說了,這樣太難看,她應該要放手。
她在說謊,他顯然也知道她在說謊。
她知道她應該要認了,應該要把話和他說清楚,放他走,讓他去和他真心喜歡的人在一起,她本來就在利用他,這三年來,他對她很好,這男人什麼也不欠她,是她欠了他。
她知道,她真的知道,可是在這世上,她什麼都沒有了,她早已失去了所有一切,除了他。
她只剩下他而已,只剩下眼前這個男人而已。
所以,當她張嘴,卻仍是鴕鳥似的謊。
「只是因為袋子破了……」
這句話,讓他眼裡冒出火氣,冷聲道:「袋子沒破,你看見她吻我,所以你才會失手掉了那些菜。」
他的直言,讓她血色盡失,小臉更白。
「我沒——」
「別說你沒有。」他眼角微抽,下顎緊繃的將她壓在冰箱前:「你有,我知道你看到了。該死的,你應該要生氣,當你看見別的女人當街親吻我的時候,你應該要火冒三丈,如果你在乎的話,你會氣得想掐死我,就像如果我看見別的男人當街吻你,我會把他的頭當場摘下來當球踢!」
眼前的男人,越說越火大,到後來幾乎是在對著她低咆。
她震懾的瞪著他,認識他以來,他從不曾發過這麼大的脾氣,而且竟然是為了……為了她沒有生氣?
她不懂,她腦袋裡一片混亂,一下子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
「你應該要生氣!」他惡狠狠的瞪著她,惱怒的說:「除非你一點也不在乎!」
她楞看著他,有些傻眼,粉唇半張,瞬間脫口:「別傻了,我當然——」
話出口,他雙眼發亮,她驚覺自己差點說了什麼,猛地收住了口。
「當然什麼?」他瞇著黑瞳,開口逼問。
她臉耳一陣熱紅,心頭狂跳,喉緊縮。
「當然什麼?」他傾身再問,抬手撫著她的小臉,啞聲追問:「你想說什麼?」
「我……」她凝望著他,全身因為沖刷上腦的狂喜和自我厭惡忽冷忽熱。
情況失控了,在這一秒,她清楚從他眼中看見他的惱火、期盼、渴望——
老天。
她震懾的瞪著眼前的男人,看見他眼底讓她驚慌的情緒。
這不可能。
她從來沒想過會變成這樣,她沒有給他更多,她只是和他一起過日子,他不該對她有所期望,不該有除了喜歡更深的情感。
這世上有太多夫妻不都是這樣將就著過,不是嗎?
不是嗎?
可是,顯然她錯了。
這件事她打一開始就做錯。
他是人,不是東西,不是道具,當然會有感情,當然能期望更多,懷抱更多。
就像她一樣。
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她不知道她怎會蠢到這種程度,她再怎麼樣害怕,也不該利用他,不該玩弄這男人的感情。
「你什麼?告訴我。」
「我……」她試圖壓住心中那洶湧澎湃的情緒,把心一橫,抖顫著唇,吐出一句:「沒什麼好說的。」
這一句,教他又火從心起。
「所以你一點也不在乎我和別的女人一起?不在乎她親我?不在乎我和她出去開房間?不在乎我昨天和你**,今天就和另一個女人在床上翻雲覆雨,說不定還一起討論你和她的技巧誰比較——」
她一巴掌打掉他剩下的話,蒼白小臉上的黑眸盈著淚光,卻也透出怒氣。
她打歪了他的臉,但這一巴掌,卻打掉了他的火氣。
他舔掉嘴角的血,歪頭瞧著眼前的女人。
「所以你是在乎的。」
她羞惱窘迫的瞪著他,「你到底想怎樣?」
「我要你承認,承認你在乎。」
他下顎緊繃,黑眸炯炯,粗聲道:「我要你因為在乎而生氣,我要你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我要你問我那個女人是誰,問我有沒有外遇,問她為什麼吻我?我要你想哭的時候到我懷裡哭,想生氣的時候就對我發脾氣。」
她喘不過氣來,只覺淚盈眶。
他抬起手,凝望著眼前倔強的小女人,既惱又憐的撫著她的小臉,看著她盈著淚光的雙眸,啞聲開口:「你是我老婆,你有權利對我發脾氣,你有權利追問我那個女人是誰,我不會因為你發脾氣就和你離婚,不會因為你追問我那個女人是誰,就和你翻臉。」
她看著他,小手緊壓著唇,一顆心緊揪著,淚水驀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