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視了好一會兒,又放下。
他似乎過於急躁,想擄獲女人芳心可不能這麼粗糙,男人是要有自信,但,不是魯莽。
他有一種感覺,一種未來將充滿美好希望的感覺。
施昀昀回到家後,坐在床上發了好一陣子的呆。
傻傻地笑,一會兒嘟嘴,一會兒鼓起雙頰,一會兒又仰起頭,甜甜地朝天花板抿嘴偷笑,最後,又垂下臉,堅定地搖搖頭,像要將什麼趕出腦海。
「哎……洗澡、洗澡……」她歎了一聲,站起來,將長髮綰至腦後,用鯊魚夾夾起,像個年邁的老婆婆,拖著蹣跚的腳步走到浴室。
點上精油蠟燭,播放輕柔的音樂,在搖曳微暗的燭光中,靜靜躺在浮著柔細泡沫的浴池裡,緩緩地掬起一勺溫水,淋上肩頭,吸入溫煦清甜的香氣,下班後,最享受的事莫過於此。
今天發生的事,也像洗了一次三溫暖。
姜少成一天到晚提起鄔南光,害她想忘也忘不了,鬧得她快精神崩潰,接著鄔南光突然出現,書她差點魂飛魄散,然後,他牽了她的手、摟了她的肩、親了她的面頰……這些,究竟代表著什麼?
很奇怪,在鄔南光身邊時,只想快點擺脫他,盡可能地遠離他,愈受他吸引就愈感覺不安,但當真的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卻又無法克制地想他。
愛情這件事實在太惱人。
你喜歡我,我不喜歡你,我欣賞他,他可能又有中意的人;費盡思量猜想——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的眼神想表達的是什麼;喜歡,是到怎樣的程度,是朋友,還是情人;是真心,還是一時興起……
都怪和她相處時間最長的姜少成,一個活生生的「負面教材」,讓她深深覺得戀愛實在是一件太大風險的事,男人,真心想定下來的又太少。
施昀昀泡在浴池裡,反覆地思索這些問題,泡到水都變冷了,她打了一個哆嗦,趕緊起身。
擦乾身上的水珠,圍上浴巾,回到房裡。
從梳妝台上取來一瓶深褐色玻璃瓶,倒了些按摩油在掌心中。
按摩油是芳療師依她的膚質、體質以及她喜愛的精油香味為她調配而出,她塗得格外溫柔仔細,讓全身的毛細孔都充分地吸取這份呵護,一想到鄔南光說喜歡她身上的香氣,撫在手臂上的掌心,頓時熱了起來。
想要抗拒對他的感覺,卻不由自主地掏出記憶裡美好的那一刻,回溫,品味。
他現在在做什麼?一個人在飯店裡無聊嗎?電視有字幕,說國語,也有電影台,他應該看得懂吧!
在台灣,他也只認識姜少成和她,姜少成不用說,現在一定美人在側,她呢,卻又狠心地將他扔回飯店。
會不會對他太殘忍了?
該不該打個電話給他,關心他住不住得慣,如果真的覺得很悶,她可以「勉強」陪他用「電話」聊聊天……
當她意識到時,她的手上已經握著行動電話了,如夢遊一般,不受控制的行為,嚇了她一大跳,慌忙將行動電話扔進皮包裡。
這其實是個警訊,警告她要小心,小心那個會令她失控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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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鬧鐘響起,施昀昀立刻起身,她得先到飯店接鄔南光。
用過早餐回到房裡,打開衣櫃。
看了眼慣常穿的窄裙套裝,又瞥向一旁在香港大肆採購,回來卻一件也沒穿過的美麗衣裳……
最後,她選了一件粉綠色V領削肩洋裝,外面加上一件白色編織短衫。
站在穿衣鏡前猶豫了好久,怕突兀,怕姜少成見了又在一旁嘰嘰喳喳拆她的台。
不是特地為誰穿,不是特地為誰打扮,只是今天的心情剛好適合穿這件衣眼,只是這件衣服需要刷點淡淡眼影,要上點唇蜜才搭。
她仔細在臉上撲上淡淡一層蜜粉定妝,一邊催眠自己,有人說過……多看綠色,能讓心情平靜。
明明沒什麼,就是一套衣服,她卻穿得很心虛,就擔心被人誤解成想吸引某人目光的嫌疑。
來來回回對著鏡子轉了幾個圈,這套衣服讓她的膚色顯得更白皙,整個人亮眼極了,她才終於下了決定,出門去。
到達飯店時,她撥電話給鄔南光,告訴他,她在大廳等候。
「你吃過早餐了嗎?」鄔南光親切地問。
「吃過了。」
「我在餐廳,要不要過來喝杯咖啡?」
她思忖片刻,一個人吃早餐好像有點可憐。「好吧,我現在過去。」
下意識地,她攏攏頭髮,拉拉外套衣擺,走向供應早餐的餐廳。
她明白自己該鎮定一點,但心思是無法控制的,光是想到要與他碰面,心跳頻率便不由自主地加快。
走到餐廳門口,遠遠地就看見窗邊有個人朝她揮手。
「早安。」鄔南光笑容滿面,由下至上仔細地將她打量一番,微皺起眉頭。「你怎麼辦到的?」
「怎麼了嗎?」她也低頭看看自己,開始後悔沒穿平時上班的套裝。
「你怎麼能夠一天此一天還要美?」他正經地說,彷彿真的很困惑。
「厚……」她嬌嗔地瞟他一眼。「我還以為發生什麼事。」
她坐下來,沉著地向服務生點杯咖啡,心裡頭卻如百花綻放。
女人真沒用,一句話,就先消了她所有防備。
他打從昨天出現後,就一直讓她暈陶陶的,她好迷惘,她不知道,當他說這些話時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是客套的稱讚還是迷湯,或者,他真心想表達些什麼……
「晚上陪我去逛街。」他靠向她,低聲說。
「你要買什麼東西嗎?」
「沒有,我只是讓街上的所有男人羨慕我。」
「台北,美女多的是。」她刻意不看他那雙帶電的眼,因為就要喘不過氣。
「在哪裡?」他故意張望,逗她開心。
「南光——」
就在鄔南光望向座位四周時,一位短髮女子朝他揮手走來。
「Hi,Judy,來用餐?」鄔南光起身為短髮女子拉開座椅。
「是啊,待會兒要到廠商那兒開會。」短髮女子一屁股坐下,眼睛裡似乎只容得下鄔南光,絲毫未察一旁的施昀昀。
「昀昀,這位是Judy,昨晚在飯店Club遇見的,新加坡人,也住這間飯店。」
「你好。」施昀昀客套地微微一笑。暗自咬牙,這傢伙……害她還擔心他一個人會不會覺得無聊,看來,她真是太低估他的能耐了。
瞧,那個一副精明模樣的女強人,鄔南光不過隨便說幾句話,露出個笑容,她就被迷得儀態盡失,笑得花枝亂顫。
施昀昀不斷在心中咒罵自己,她真是個笨蛋,怎麼會以為這個「獵艷高手」會有「寂寞」的時候?
她剛剛該不會也笑得這麼三八吧?
當這麼揶揄自己的時候,她其實知道,她很吃味,原來,自己只不過是一個任何人都可以取代的「某個女人」。
昨晚,她拒絕陪他看電影,他立刻就能找到陪他共飲的女伴。
他對每個女人都是這麼關注,都是這麼體貼,他對女人說的每一句話全是虛情假意,這根本是他的本能!
咖啡端上,她很快喝完,頻頻看表,無禮地暗示鄔南光「早餐調情」該結束了。
那個短髮女子也頻頻看表,不斷說「開會要遲到了」屁股卻始終黏在椅子上,眼睛像要扒光鄔南光似地緊緊瞅著他。
那飢渴的模樣令施昀昀十分氣憤,終於忍不住站起來。「我還是到大廳等你,鄔先生。」
「我跟你一起走。」鄔南光連忙跟著起身,抱歉地看了短髮美女一眼。
「今晚我還住這裡,睡前都習慣到酒吧喝點酒。」短髮美女已經講得很明瞭。
「很高興認識你。」鄔南光風度翩翩地微微一笑。
走出餐廳,上了車,一直到公司,施昀昀再也沒看鄔南光一眼,不管他問什麼,她都悶不吭聲,將他當成隱形人。
這個時候,去他的風度!
「你心情不好?」鄔南光問。
走入公司大廳,施昀昀按下電梯按鈕。
「昨晚沒睡好?」他又問。
進入電梯,她按下六樓。
「嘿……你在吃醋?因為Judy?」他笑問。
這下,她終於有反應了,狠狠地瞪他一眼。
「真的在吃醋?」他很誇張地表示驚訝。
她美眸一瞇,冷哼一聲。「你以為全台灣的男人都死光了?」
「那你為什麼不說話?昨晚不是還好好的?」他故意用身體擠向她。
「如果你一早就踩到狗大便,心情會好嗎?」她立刻往右跨一步。
「你踩到狗大便?」他又靠向她。
「我是說你——看到你心情就不好——」她吼回去,已經沒有空間可退。
「喔……」他還是笑,挑戰她的理智。「不過,我卻很開心一早就能看見你。」
「……」若不是怕顯得太鴕鳥,她真想搗起耳朵,拒聽他所有迷惑人心的輕佻言語。
「在酒吧裡認識一些朋友,我認為那只是正常的社交活動,不至於罪大惡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