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父急忙打斷她的話,問:「劉姑娘,那現在可怎麼辦?陛下是不是已經生氣了?」
「陛下肯定是生氣了,但是有蒙王頂著呢,好歹他是陛下的親兒子,陛下不會怎麼樣的,氣過就好了,陛下有好幾個女兒,還愁沒人可以嫁嗎?」
劉秋泓這番說詞,說得周家夫婦的心放鬆了些。
周母畢竟是女人,比較瞭解女孩子的心思,她看著女兒始終低頭不語的樣子,不由得輕聲問:「靜陽,你和娘說實話,除了這些,你還有沒有什麼事瞞著娘?」
她的心頭突突跳了幾下,劉秋泓又在旁接話道:「伯母,靜陽是個乖孩子,您千萬別難為她。靜陽,你和我到院子裡來,我有話要和你私下聊。」
周靜陽隨著她走出了屋子。
「秋泓姐,多謝你救我一回,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麼和爹娘說。」
「你和蒙王的事,現在先不要提,免得他們承受不住,日後他們會明白的。」
她抱著她的手臂,小聲問:「秋泓姐,你說……我們會有好結果嗎?」
「為什麼不會呢?」劉秋泓望著深透湛藍的天。「上蒼會給每個心中有愛的人一份屬於她的圓滿結局,我深信不疑。」
第9章(1)
八個月後。
七台的總兵府今日很是熱鬧,一干將領聚集在這裡興致勃勃地觀看一場好戲。
起因是飛騎營的趙正將軍吹噓自己的箭法,惹得神箭營的孫珂不服,於是兩個人相約比試一場,後來皇甫蒙得知,乾脆讓他們兩個人一起到總兵府來,所有副將以上的將領都列席一旁,一場龍爭虎鬥因此上演。
趙正和孫珂兩個人都打著赤膊站在場中,也不知是天氣太熱,還是太緊張,汗水不停地順著兩人的後頸流下。
皇甫蒙也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單衣,笑瞇瞇地坐在一旁的大帥椅上,一邊喝著周靜陽剛剛端來的酸梅湯,一邊大聲說道:「你們兩個人儘管好好比試,不論誰贏,本王都有獎勵。」
「王爺,獎勵什麼?」旁邊好事者問道。
眼珠一轉,他掏出隨身佩帶的短匕,丟過去,「就送這匕首如何?」
那匕首鑲金嵌玉,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東西,趙正第一個眼紅了,連忙對旁邊的孫珂說:「老孫,一會兒別怪我不給你面子。」
他哼了聲,「你若輸了,可不要再像上次喝醉酒那樣撒潑耍賴。」
周靜陽看場上的氣氛不對,擔心地拉拉蒙王的袖子,「非要讓他們斗嗎?別再傷了和氣。」
皇甫蒙回頭笑道:「無妨,將帥之間若無一點爭鬥之心,這支軍隊就會懈怠。你別看他們在場上耍狠,下去之後還是好兄弟。上次趙正喝醉酒,還是孫珂背他回營房的,他們哥兒倆的感情好著呢!」
聽他這樣一說,她稍稍放了心,抿著嘴也笑了,偏過頭,看到秋泓姐若有所思地坐在遠處,眼睛也不知道看著哪裡,她走過去問道:「秋泓姐,看什麼呢?」
劉秋泓聞聲,突然拉回了神智,不知道為什麼神情有點尷尬,一手拉著她坐下,故意轉移話題,「我看你最近開心得很啊,是不是聽說皇甫慧替你遠嫁,終於放下心了?」
周靜陽低著頭沒說話,但是嘴角的笑容卻掩飾不住地展開來。
前天她才從皇甫蒙那裡聽說,皇上已經另指七公七遠嫁到西嶽去了,雖然心中對皇甫慧有著一些歉意,但是她想,皇甫慧嫁過去之後,皇上應該就不會再找他們的麻煩了,心情也輕鬆了許多。
「不過你也不要以為事情就這麼了結了。」劉秋泓淡淡的一句話又讓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眼看就要有大事發生。」拍拍她的手背,「你和蒙王的未來,在這幾個月,應該就會見分曉了。」
周靜陽再回頭去看皇甫蒙,只見他正指著場內的兩個人大笑著,因為趙正射出去的箭被孫珂的箭追射後掉在地上,趙正氣得直跺腳,孫珂滿不在乎地正在上第二支箭。
「王爺,京中傳來大消息!」
一名副將氣喘吁吁地舉著一封信,幾乎是一路狂奔進來,看他一臉興奮難掩,場中的笑鬧聲都暫時停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皇甫蒙也收斂起笑意,彷彿已經預見了什麼,緩緩起身,瞧著那名副將,僅吐出一個字,「說!」
副將滿頭汗水,一邊將信遞給他,一邊拉開嗓門向所有人宣佈,「陛下已經下旨廢太子了!」
頓時爆出一片歡呼,所有人都聚集到蒙王的身邊齊聲祝賀——
「王爺,這下子您繼位有望!」
「陛下廢太子,明擺著是要立您為太子!」
「王爺,咱們準備一下回京的事情吧!」
但皇甫蒙卻緊蹙著眉,沒有半點喜悅之色,他的目光穿過人群,遠遠看向劉秋泓,她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轉身拉著周靜陽去了旁邊的廂房。
「怎麼回事?陛下為什麼廢太子?」她急急問道。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劉秋泓解釋給她聽,「陛下早已對太子不滿,但是一直沒有理由廢了太子另立。」
皇甫蒙此時也跟了進來,反手關上門,「秋泓,你的意思呢?」
「事情和我們預想的差不多,陛下當初之所以派你到七台駐軍,且強令駐軍一年,應該就是為了讓你遠離這場是非,若你也在京中,必然會有流言蜚語說這次廢太子有你逼迫之嫌,所以現在看來,陛下這樣苦心安排是為了保全你的名聲。」
「五萬大軍就是日後我和太子翻臉的資本。」他似笑非笑道。
「要和太子翻臉?」周靜陽一臉困惑,「既然陛下已經決定廢太子了,為什麼還要和太子翻臉?」
「太子豈會甘願乖乖接受?就算他願意,他底下的人為了自己的死活,也不會甘願的。」皇南蒙深思著,「我只怕父皇這樣突然下旨,會激怒太子黨的人馬,父皇身邊沒有可以鎮住局面的人,我必須盡快回京。」
「陛下沒有下旨宣召你回京,你就這樣貿然回去,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落人口實的。」劉秋泓連忙阻止,「不要讓陛下的一番苦心付諸東流。」
「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父皇為什麼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廢太子?」他凝思了好一陣,「前些日子,老四送來密信,說父皇正在暗查太子黨以查究官員貪污之名,透過吏部聚攏了大筆錢財,懷疑他們有圖謀不軌之舉,但是以父皇的脾氣,至少會先辦了這件事再去質詢太子督管手下辦事不力云云,不該貿然廢太子,這一舉牽連太廣,容易出事……」
周靜陽在旁邊插話,「是不是陛下怕來不及了?」
兩人同時一驚,看向她,「來不及?」
她平心靜氣地想,「既然你們都說陛下這麼做太危險、不應該,那麼我覺得只有一種可能讓陛下這麼做,就是他怕他再不做就來不及了,說不定是什麼原因逼得他必須下這個決心吧。」
皇甫蒙一下子驚醒過來,對劉秋泓說:「無論如何我要回京一趟,你和小咩留在這裡等我。」
「不行。」兩個女人同時拒絕。
劉秋泓說:「若陛下有事,我爹娘也可能會被牽連,我必須回去看看。」
周靜陽則是緊緊拉住他的手,「你不許丟下我,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他動容地看著兩個女人,一把攬過小丫頭,「小咩,這次很危險……」
「所以我才要去。」
「你應該在這裡陪著你爹娘。」
「我爹娘可以互相照顧,但是你身邊沒有我不行。」
皇甫蒙把臉一板,「你跟著我能幹什麼?又不會翻牆,又不會上樹,一點武功都沒有。」
她咬著唇,「但是我可以幫你擋刀劍。」
他盯著她,既生氣又憐惜,拿她無可奈何,而她倔傲地揚著下巴,也昭示著她絕不妥協的決心。
「喜歡上你這個丫頭真是我的……」皇甫蒙想著該怎麼形容,卻見她執拗的眼神,不禁又樂了,「是我的命!罷了,讓你跟著,還是那句話,一起闖天涯,一起啃骨頭。」
周靜陽搶話道:「有好日子一起過,但絕對沒有牢要坐。」
他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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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蒙決定半夜啟程,只帶八百名精銳輕騎,悄悄返京,周靜陽為了不耽誤他的行程,也決定騎馬跟隨。
出發時,他沒有驚動總兵府的人,她甚至沒有告訴父母。
夜深時,隔著一道木門,看著屋內的燈火人影,聽著父母小聲的交談,周靜陽忍不住跪下去,在冰冷的地板上,用力磕了三個頭,然後義無反顧地走出院落。
門外,第一批人馬已經先走了,皇甫蒙拉著她的馬,低頭問她,「是不是又哭了?捨不得爹娘的話,你可以留下。」
「我才沒哭。」她仰起臉給他看,果然沒有一絲淚痕。「我決定跟著你,就什麼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