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他一怔。貝大夫要她幫他上藥?他腦筋轉了一下,突然想通了。
貝大夫是故意的吧?貝大夫上山十數日跟她相處偷快,他雖只是遠遠的看著,也感覺得到貝大夫對她十分欣當。
那日,貝大夫下山前還曾經以開玩笑的口吻對他說:「將軍,索性把季姑娘留下來當押寨夫人吧,我看她一定會很稱職的。」
當時,他表面上一笑置之,卻也把這番話聽往心裡去了。
將她留下當壓寨夫人?成嗎?外頭還有個重要的人在等著她呢,就算他對她真有什麼情愫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當然,他要是將她硬生生留下,她是插翅難飛,但那不是他的作風。強求來的,從來不是應得的。
話說回來,為免夜長夢多,節外生枝,他是該跟季功昭接觸了。
第4章(2)
「你應該能自己上藥吧?」季慕書有點手足無措的看著他。
她的心跳很快,她的臉很燙,她想她臉紅了。為什麼她滿腦子都是跟他過好日子的畫面?為什麼她……不對,她不能也不會留在這兒跟他過日子,因為她還要「回家」。
「你自己弄吧,拿去。」季慕書將火傷藥寨進獨孤我行手裡,可她的手一接觸到他的手時,忽然被他反手握住。
她陡地一震,驚羞的望著他,「你……幹麼?!」
獨孤我行意識到自己竟抓著她的手,心頭也是一個震撼。可他表現得既平靜又淡定,一臉若無其事地道:「你覺得貝大夫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微頓,「貝大夫是個好人,大善人。」
「你敬重他嗎?!」
「當然。」她不假思索地說。
「他交付你做的事,你都會做吧?」
她點點頭,毫不猶豫。
「那貝大夫不是要你幫我上藥嗎?」他睇著她,唇角懸著一抹興味。
季慕書當下無語。
她輸了。
檀縣,太守府。
「兩萬兩黃金?」看完天狼寨派人送來的信,季功昭先是大吃一驚,然後氣呼呼地道:「這獨孤我行真是獅子大開口!」
一旁,側室李氏急問:「老爺,你給嗎?」
季憐兒是正室所生,其母生下她之後便因病過世。因為自小無母,季功昭便特別寵著她。
側室李氏育有一兒一女,女兒今年十七,正值芳華,之前甘鳴遠來時她想著母憑女貴,拚了命的將女兒往甘鳴遠身邊推,誰料甘鳴遠一見了季憐兒,神魂便被她勾走了。
季憐兒遭擄的消息傳回,她表面擔心,內心卻暗自叫。
「這兩萬兩可不是小數目……」愛財如命的季功昭十分為難。
「可不是嗎?」李氏故作憂愁狀,「如今世道不好,哪天京城裡的主人換人,我們可怎麼活下去啊?」
季功昭眉頭深鎖,百般為難。雖說現在陸太后挾幼主而垂簾聽政,其外戚又位高權重,但時局不穩內憂外患,不說盤踞在天狼山的獨孤我行,就他所知……被發放邊疆的韶安王趙麒似乎還有一幫人挺著他。
如今民怨沸騰,京城裡的那些人卻渾然不覺,自以為高枕無憂,只有太師甘毅還算是精明,有點憂患意識。
就因為他看準甘毅是個厲害角色,才想將女兒嫁給他那個不成材的獨生子,寄望以後有個穩當靠山,孰料人算不如天算,獨孤我行竟劫了他的女兒,還拿她來威脅他付兩萬兩黃金的贖款。
兩萬兩,那是他搜括了多少年才到手的啊!
見他一臉發愁為難,李氏趁機獻策,「老爺,如今甘太師已擺明不要這門親事,憐兒又被擄去天狼山那麼久了,就算你將憐兒贖回恐怕也沒人會要她,你贖回她要兩萬兩,然後又養她一輩子,你說……這行嗎?」
「可是她是我女兒。」
「這我當然知道,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嘛。」李氏續道:「不過,獨孤我行雖是個山賊頭子,但終究曾是大將軍,不至於對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下手,自然不會傷害或殺害憐兒,再說,指不定相處久了,他還看上憐兒也說不定。」
季功昭微頓,「你是說……」
「我是說不如就讓憐兒待在天狼山吧。」她說:「興許你不肯付贖金,獨孤我行覺得憐兒毫無利用價值,反而把她放回來了呢。」
李氏打的如意算盤是讓自己的女兒代替季憐兒嫁給甘鳴遠,那麼她便母憑女貴了。
季功昭覺得李氏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微微點頭。
他一歎,「好好的一門親事就這麼告吹了。」
「老爺先別絕望,你不只一個女兒呢。」李氏語帶試探地道,「咱們敏兒今年十七,正值芳華,也不輸憐兒吧,何不讓敏兒代替憐兒嫁給甘太師的兒子呢?不管是憐兒還是敏兒嫁給他,咱們都是甘家的姻親,不是嗎?」
季功昭覺得她所言甚是,「但也得甘鳴遠點頭……」
「那簡單,咱們就以商量如何營救憐兒為由,邀甘鳴遠到太守府作客,讓他住上些時日,敏兒機靈,知道怎麼做的……」她深深一笑。
季功昭看她一副十拿九穩的樣子,先是思索了一下,旋即點了頭。「就照你說的去做吧。」
「什麼?」徐騰簡直不敢相信地道,「季功昭也不要季憐兒?」
「唔。」獨孤我行將信遞給他,「你自己看看。」
徐騰等不及的接過信,展開一閱,須臾,眉頭一皺,「還真有這種事?想不到他為了兩萬兩居然不顧女兒死活。」
這時,一旁的宋竹青提議,「將軍,那季功昭一定是看準將軍不會傷害季憐兒,才不將此事往心上擱,不如,送根手指頭或腳指頭給他吧!」
獨孤我行眉心一皺,嚴肅的看著他,「竹青,你不是認真的吧?」
宋竹青懊惱地道:「當然不是,只是……」
「將軍,」徐騰跟宋竹青使了個眼色,接著說道:「事情演變成這樣,你要拿季憐兒怎麼辦?讓她繼續待在天狼寨?」
獨孤我行沉默不語,若有所思。
因為不想夜長夢多,節外生枝,所以他跟季功昭接觸並開出要兩萬兩贖金,以為這麼一來就能將季憐兒送走了,沒想到……
喔不,也許他開出兩萬兩的天價,為的就是讓這次的「交易」失敗。
但他到底在想什麼?他留她在寨中有何用?他明知她心裡有個量的人,君子有成人之美,他應該放她走,也許她嫁甘鳴遠是被父親所逼,他放了她,她便能跟重要的人廝守。
他明明這麼想著,怎麼會下不了決定?
「將軍?」見他沉默,徐騰疑惑地喊了一聲。
他回過神,「季憐兒這些時日在寨子裡也幫了不少忙,目前為止只有利沒有害,先留她一陣子再說吧。」
徐騰跟宋竹青互視一眼,兩人都面露憂色。
「將軍,你是不是對季憐兒……」宋竹青話沒說完,就接收到獨孤我行拋過來的一記「別繼續說下去」的眼神。
「這件事先到此為止。」獨孤我行話鋒一轉,看著徐騰,「對了,永叔說有個遠房的親戚想上山來,那人曾在衙門謀過事,說是看不惜上面的所作所為而離開,你找永叔問問,查查對方的來歷。」
徐騰點頭,「我立刻去辦。」
語畢,獨孤我行倏地站起,走了出去,腳步無意識的來到「軟禁」季憐兒的院落,還沒走近便聽見嬉戲的聲音。
「這裡!這裡!」
「快來抓我啊,大姐姐!」
他踏進院落時,季慕書正蒙著眼跟一幫孩子們玩。只見一幫孩子們繞著她跑來跑去,不斷用聲音干擾她的聽覺,她努力的聽聲辨位,像顆陀螺似的轉來轉去。
孩子們見他進來,就要喊人,他跟孩子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大夥兒便都沒說話。
他跟帶頭的繡娃使了個眼色,要她把其他孩子們帶開。
繡娃機靈立刻示意同伴們,孩子們雖玩興正熾但還是乖乖聽令,一個接著一個安靜的離開院子。
「繡娃?虎妞?」突然間聽不見聲音,季慕書停下腳步,「你們出聲啊。」
季慕書十分疑惑,但礙於遊戲規則,又不能取下蒙眼布條。
「哈羅!大家在嗎?」
直覺告訴她,孩子們可能在耍她。「這樣不合遊戲規則喔,不出聲音是犯規的,你們……」
話未說完,她聽見一聲擊掌的聲音,而且就在很近的地方,心中大喜,立刻伸出手一抓——「哈哈,我抓到了!」她興奮的抓著不知道是誰的衣服。
可旋即她驚覺不對勁,這位置……太高了。她下意識往上摸索,觸及的竟是結實的……胸膛!她驚得尖叫一聲,抽回了手。
她扯下蒙眼布條,視線所及是一個成年男人的胸口,光是看到這兒,她已知道對方是誰。
她退後了一步,抬頭看去。
「你在天狼寨的日子真是越過越愜意了。」看著她跟孩子們嬉戲玩耍的畫面,獨孤我行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麼感覺,總覺得暖暖的,十分舒服溫馨。
「孩子們呢?又讓你趕走了?」她故意岔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