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不要你是不相干的人……」他的話終於讓嘯月強忍在眼眶中的淚水滾落。
她的眼淚,讓強迫自己疏遠她的羅宏擎再也無法繼續保持冷漠和超然。
要愛她、疼她很容易,可是要漠視她、討厭她卻是如此的難!
他輕輕張開雙臂,嘯月立即抹著眼淚撲進了他的懷裡,同時也沒有忘記避開他受傷的胳膊。
攬著她,羅宏擎歎息道:「妳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願退親時,妳吵著鬧著逼著我退親;如今退了親,妳還是要來吵來鬧,那妳到底要我怎麼做?」
「我要見你……要你像以前那樣對我好。」她在他懷裡抽抽噎噎地說。
可是她沒有聽到他的答覆,只聽到一聲發自心底深處的歎息。
「羅大哥?」她抬起頭,用眼淚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希望得到他的允諾。
羅宏擎看著她,面對這雙坦誠無偽、淚光盈盈的眼睛,教他如何能拒絕?!
更何況她目光中透露出來對他的依戀是那麼明顯,是那麼深地感動著他。
也許,他並沒有失去她?他不知是喜還是憂地想。
再一聲沉重地歎息,他將她壓進懷裡。
「嘯月,知道嗎?妳能逼聖賢發瘋,而我只是一個被妳迷惑了的凡夫俗子!」
聽到他的話,嘯月含淚笑了,她知道那就是他的允諾!
「羅大哥,以後我還要來找你,你還要像以前那樣對我好,好嗎?」
羅宏擎沒回答她。此刻,他想起了到秦府退親時秦老爺說的話。
是的,老爺子說的沒錯,嘯月今生注定是屬於他的。既然他放不下她,她又如此纏著他,那麼他就只有對她多些耐心,慢慢地等待她開竅。
想想看,跟她做這樣的「朋友」似乎也不壞,至於以後,那就順應天命吧!
得到羅宏擎的默許,嘯月又恢復了以前的快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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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宏擎退親一事因為秦家的不承認而不了了之,知道這事的人本來就只有兩個當事人和秦氏父子及羅宏擎的兩個侍衛。所以當秦嘯月再次自由出入戒然居時,衛士們還是一樣對她,就連那天將她擋在門外的新衛士也改變了對她的態度。
可是黃茳和陳生對她卻比以前冷淡,這讓她心裡很不安,也很好奇。
這日,當她再次跑去戒然居時,進門就遇到了黃茳和陳生,於是她直言不諱地問:「喂,你們兩個為什麼不理我?」
「沒人不理妳,是姑娘多心了。」黃茳和藹地說。
可是陳生還是橫鼻子豎眼睛的。「姑娘心大,小人們心小。連大人都得聽從妳的,我們小小侍衛敢怠慢姑娘嗎?」
「可是你這話我怎麼聽都是在諷刺我,我得罪你了嗎?」
「沒有,姑娘沒有得罪小的,只是小的得罪姑娘了。」陳生說著,看到羅宏擎從房裡出來了,便一陣風似地溜走了。
黃茳也摸著鼻子退到門口去了。
她委屈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對已經走到她身邊的羅宏擎說:「羅大哥,他們怎麼好像很討厭我呢?」
羅宏擎自然知道這是為什麼,可是他不會去點破,便安撫她道:「沒事的,他們的個性本來就是那樣,過幾天就好了。」
可是羅宏擎的話並沒能真正讓她安心,她尋思著要找機會問問黃茳。兩人相比之下,黃茳就通情達理得多,而那個陳生天生與她犯沖,還是不去招惹他的好。
於是乎,沒人懷疑羅大人與秦家二姑娘是一對即將成親的未婚夫妻,唯有迷迷糊糊的嘯月以為婚約已經不存在了,如今的她跟羅大哥只是好朋友而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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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明朝海港城泉州府的琉球那霸港西面,有一幢富有海島風格的豪華民宅,它具有濃郁的明朝建築特色,無論是柔和的色調還是原木的內外架構,都給人寧靜祥和的感覺。
然而,此刻在其整潔的廳堂裡,卻充斥著森森寒意和濃濃仇恨。
約五十餘名身著黑服的男子跪於堂前,與尋常祭奠者不同,這些人個個手持刀劍。領頭一人,更是手握寬口長劍,鐵青著一張臉。
一張巨大的長方形供桌順牆而置,供桌上方的牆上貼著一張人物畫像,從那倒三角形的眉眼不難看出,那正是不久前死於大明朝泉州市舶司提舉羅大人拳下的英武介三郎。畫者奇筆,竟將他至死未改的淫色冷酷樣畫得入木三分。
桌上擺放著眾多的香爐和祭品,那縷縷香煙從香爐中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整個廳堂都被薄薄的煙霧所籠罩。
「啪!」一聲脆響,熒熒劍光劃過,供桌一角被劈下落在地上。隨之落地的,還有另一張人物畫像。
這張畫像顯然與牆上那幅出於同一畫師之手,只不過這張畫的是一名二八芳齡的女子。
那女子濃眉靚目,俏鼻櫻唇,雖然畫中的她嬌弱無力,斜倚船舷,但更有一種弱柳扶風的柔美,無不引起觀者的無限遐想。
冷冽的寬口長劍直戳畫像,劍尖刺入了那張欲說還休的櫻桃小口……
「看清楚!你們都看清楚她!」他冷酷地挑起畫像,展示在眾人面前。「秦嘯月!是她害死了三郎,抓住這個婊子,我要用她活蹦亂跳的心臟祭奠我的亡弟!聽見沒有?活的!」
「是,貢使大人!抓住這婊子!活的!」
跪在供桌前的人齊聲回答,並紛紛揚起手中的寶劍助威。
然而,這一切還不能抑制他的憤恨,他近似瘋狂地大笑、吶喊:「三郎,你在天之靈看好啦,大哥會為你搞到這個女人,讓她於陰間侍奉你!我英武家族的事業不會垮,失去了一艘軒至號,我還會有更多的凌至號、成至號……
哈哈哈,看著吧,大哥我會將一切都奪回來!加倍地奪回來!讓那個傲慢的羅宏擎等著吧,他將失去的不僅是他的未婚妻,還有他的小命!」
伴隨著狂哮,他揚起手中的劍,劍尖的畫像飛起,他隨即發洩般地猛劈,畫像轉眼變成了一片片紙層,紛紛揚揚地撒向空中,再飄落地上。
等大家剛從那片片紙雨中醒過來,只見眼前一閃,一塊黑色幕簾垂落下來,懸在半空中,其上有一個巨大的白色船斧,船斧上畫著巨大的狼頭。
「啊,中山狼?!」當看到這猙獰的符號時,除了跪在最前方的少數幾個知情人外,其餘的人無不愀然變色。
有的人甚至情不自禁地驚呼出了二十年前,橫行於日本及中國東南沿海和暹羅一帶,佔據沿海島嶼搶掠過往商船的最大海盜首領的名號,因為這符號正是他的象徵!
「中山狼出山?!」
吸氣、驚呼、欣喜、恐懼,各種各樣的反應都有。
然而英武介太郎似乎早已料到大家的反應,因此並無耐心去解釋或說明,此刻他需要的是殺人,是復仇!
英武世家身上流的是幕府將軍的血,他絕對不能讓人壞了他們家族的聲譽!
「沒錯,當年天皇和大將軍足利義滿以為已經將我埋葬在大海中,可是他們錯了!有八幡大菩薩保佑,我中山狼沒死!」
他奮力一拉,將身上的黑色長袍撕開,露出裡面那件如同幕簾般的和服,其上印著同樣的船斧狼頭符號。他銳利的目光往在場諸人一掃。
「我中山狼隱忍二十年,如今該出山了!各位與我英武世家淵源深廣,如今中山狼出山,還望各位通力合作,共謀海上霸業!」
「沒錯,大明朝物華天寶,海疆無限,今日我主出山,定可大幹一場!」
眾人紛紛吶喊呼應。
於是一場因復仇而來的殘酷掠奪與廝殺即在這昏煙瘴霧裡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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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英武介太郎與他的走卒們圖謀不軌時,大明朝泉州市舶司提舉大人羅宏擎的書桌上也擺放著一份來自日本國的密件,這是剛從京城送來的。
對提供密信的人,他深信不疑,那是一位曾經受恩於他的日化中國僧人。
自從他上任不久接待來訪的琉球貢使英武介太郎後,他對這個人就很不放心,可是從朝廷方面無法找到有關這個人的背景資料,就是主管進貢納稅多年的孫大人,也只知他以前是琉球宮廷內臣,近兩年才擔任琉球貢使,為人傲慢深沉,其他的也就不得而知了。
越是查不到他的底細,羅宏擎對他的懷疑就越多。無論是練武還是帶兵,抑或是如今的治理一方區域,他都習慣知己知彼、未雨綢繆。如果不瞭解對手,他會覺得自己無法掌握主動權。
於是徵得頂頭上司、中使提督楊邕大人的同意後,他私下拜託這位僧人幫忙調查英武介太郎這個人。
在他想來,日本和琉球相距不遠,而那位僧人也不時會到琉球國去化緣、布道。借助他的人脈和見多識廣,也許能查到什麼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