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說不出來?請阿瑪將心比心,如果額娘也跟岳上弦一樣,擁有大象的重量跟體型,阿瑪也娶嗎?」
胤律怒聲一間,但狂怒的控訴眼神卻是觀著默不吭聲的老夫人。
因為年歲已大,府裡沒人敢忤逆她的意思,沒想到她竟然自作主張的談定他的婚事!
獨子的一席話問得福王爺無言以對。這樁婚事安排得快又急,這會兒花轎聽聞已到蘇州城外,明兒個就到王府了。
他無奈的眸子對上神情中仍不見任何變化的奶奶,她還一口一口的喝著碧螺春。
見家中兩名男子都將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老夫人這才放下杯子,「律兒,來日你會感激我的。」她那雙佈滿皺紋的灰黑眸子閃過一道幾難察覺的笑意。
福王爺夫婦沒瞧見這目光,但胤律可看見了,他黑眸微瞇,更為不滿。
敢情是他年已二十,在外頭風花雪月,卻遲遲不願婚配,亦沒生下一兒半女,惹火了奶奶,才故意安排婚事惡整他?
識時務者為俊傑,為了不娶一名母豬暖床,他也只能屈服了。
他心不甘情不願的看著老夫人,「我願意娶妻,任何一家千金或皇室格格都行,但就是不要岳上弦。」
想協商?哼,這小子是晚了一步!「此事不會再有任何異動,明日乖乖在家娶妻。」她拄著龍杖起身,在老嬤嬤的扶持下,步往真礜樓。
沒得商量?!胤律咬牙瞪著一意孤行的祖母身影,氣憤的回身看爹娘,兩人也只能跟他搖頭,意謂這事已大勢底定了。
哼,娶就娶,但他一定會讓奶奶後悔教他娶頭母豬入府!
☆☆☆☆☆☆☆☆☆☆ ☆☆☆☆☆☆☆☆☆☆
翌日,喜氣洋洋的福王府前是萬人空巷,一頂金碧輝煌的紅頂大花轎在十六名轎夫搖啊晃呀的努力扛承下,終於將岳上弦送到了王府前。
浩浩蕩蕩的送嫁隊伍,勉強擠在圍觀人群眾多的大門前,將金銀珠寶、布匹綢緞、人參補品、活跳跳的雞鴨全接手給王府的下人,這意謂著他們的任務已完成。
但這一趟遠行雖苦,卻也充滿著不捨,岳上弦雖是個胖千金,但她為人和善俏皮,視奴僕如親人,啥事都不在乎,滿口的沒關係……這麼好的主子,他們是真的捨不得啊。
但更教他們不放心的是王府裡的奴僕,怎麼他們的表情是一臉驚恐?!
他們伸長脖子往前瞧了瞧,這圍在喜轎前方的老老少少更是一臉好奇,究竟在看啥?!仔細聽,他們似乎也聽到奇怪的聲音,甚至還有股怪味道從府裡傳出來,臭臭的……
眾人正疑惑時,一名高大英挺、頭戴喜帽、身穿紅袍、披戴紅彩的男子步出大門,只是,他真是男子嗎?!怎麼那張臉像極了女人,而且還是一個傾城傾國、粉離玉琢的美人胚子呢!
不過,那雙漂亮黑眸裡的暴戾之光可是讓人望而生畏。
「新娘還不出來?!」
聲音低沉嚴峻,讓人不必猜測他是男是女,隨侍岳上弦的丫鬟小梅猛嚥一口口水,清秀的臉怯怯的看了這未來姑爺一眼後,又慌亂的回身跟著同樣處在驚慌狀態的喜娘拉開轎前喜簾,小心翼翼的將新娘子從特大號的花轎裡給扶出來。
「我的天,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大』!」
輕嗤的言語來自漂亮的新郎口中。
小梅有點兒生氣,其它陪同岳上弦一路南下的奴僕丫鬟們也有氣,可偏偏這個漂亮的姑爺,那雙黑眸閃動著狂暴風雨,渾身亦散發著懾人的狂捐霸氣,眾人身份卑下,敢怒不敢言。
沒有一絲遲疑,胤律出來晃一下,連碰都沒碰新娘就又走進去。
小梅跟著喜娘連忙扶著小姐快步跟入。
哼,身形龐大,行動還不笨重嘛!胤律以眼角餘光不屑的瞟了那一大團的紅衣一眼,繼續闊步走進大廳,而奴僕們也已經遵行他的命令,將剛剛還在前院一隅的「貴客們」全拉進喜氣洋洋的大廳裡。
不意外的,阿瑪氣得吹鬍子瞪眼,額娘一臉愕然,奶奶仍然面無表情,主子那些賓客們有的捏著鼻子、有的皺著眉頭,難以置信的看著那些鑽來鑽去又擠成一團的貴客。
「你在胡鬧什麼?!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福王爺這一生還沒如此震怒過,他怒指著那群為數不少的四隻腳動物。
「阿瑪請勿動怒,」胤律挑挑濃眉,好整以暇的面對父親那雙冒火的眼眸,慢條斯理的說著,「我聽聞娘子的父母已不在人世,因此好心的請她一些親戚前來觀禮,應該不過份吧?!」他那雙黑眸閃爍著危險寒芒,說是好心,神情上卻不見半絲笑意。
這算是哪門子的親戚?!賓客們驚愕的瞪大雙眼,看著硬擠在喜堂裡的數只大小豬,顏色有黑有白,皆綁上紅彩,為防它們亂衝亂撞,還勞動奴僕、丫鬢們費力牽著、拉著,場面好不混亂。
小梅反應過來,氣呼呼的靠向罩著喜帕的小姐,「姑爺他好過份,他——」
「沒關係啦。」岳上弦也聽到吵雜的豬嚎聲,當然也聞到它們特殊的體味。
「什麼沒關係,小姐——」
「來這兒的一路上,我們不也聽說了,胤貝勒不喜歡這門婚事,所以,一定會找一點事兒來發洩,反正我又沒少塊肉。」
「可這是下馬威,不,是羞辱!」
「沒關係啦!」她仍好脾氣的說著。
從小到大,更難堪的事、更難聽的話,她跟妹妹都遇過、聽過了,姐妹倆從躲在被子裡哭泣、互相安慰,到後來的習以為常,畢竟嘴巴長在他人身上,她們管不得。
小梅跺著腳替小姐抱屈。真希望蘇婆婆能在場,至少也能替小姐出個頭,可由於一一小姐是出嫁北方,蘇婆婆擔心,因此跟著去了。
主子另一名鐵面婆婆,從來也沒人瞧見她的真面目,小姐在這兒鐵定難過,沒半點靠山,姑爺又這麼壞,往後日子可怎麼過呀?
思緒翻轉間,怒不可遏的福王爺已命令下人們,把那些丟人現眼的豬只牽離大廳,賓客們則往兩旁退,她也扶著小姐往旁邊定。
「嚎嚎……」
「嚎嚎……」
「完了,我拉不住了!」
一名丫鬟猛地放聲尖叫,豬群一陣騷動,幾隻大豬看到紅紅喜幛下陳列的各式山珍海味,早就蠢蠢欲動了,這下子如脫韁野「豬」,發狂的向前衝去,這一衝,其它小豬也開始胡亂衝撞,賓客們嚇得東奔西跑,連一些大家閨秀都顧不得禮儀,花容失色的拉起裙擺跳上桌椅,福王爺氣得大叫,但賓客們的尖叫聲不小,眾人也聽不出他在怒吼什麼,雲福晉也在丫鬟的扶持下,急忙跳上長紅木桌。
惟獨新郎倌,一整晚都冷峻著一張臉的胤律,此時是笑得前俯後仰,在一隻迷路的豬仔衝向他時,他輕鬆的施展輕功,身形一掠,穩當的坐在大廳上方一個斜邊梁木上,欣賞底下這一團亂象。
「小姐!」
臉色丕變的小梅也被兩隻豬給逼跳到椅子上去,卻見小姐仍杵在原地不動,她急得大叫,但四周混亂、雜音太多,她的聲音被淹沒了。她好急,仍罩著喜帕的小姐肯定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胤律眉開眼笑的看著被幾隻豬圍住的龐大新娘。不錯嘛,不動如山,還是——他壞壞的想著。根本嚇到無法動彈?!
岳上弦學過武,神經還沒那麼遲鈍,眾人雞飛拘跳的聲音,她聽得可清楚了,只是出嫁前蘇婆婆有交代,絕不能自行揭開喜帕,會招來不幸,所以,與其像個瞎子亂跑,倒不如靜止不動。
此時,一隻失控的大豬突地筆直的衝向她,賓客們發出驚呼聲,她隱約感到不對勁,但又不能揭開喜帕。
胤律勾起嘴角一笑,等著看公豬撞母豬的有趣畫面,驀地,一記渾厚掌風竟從身後襲來,他直覺閃避,急忙躍下梁木,正想飛身越過大廳中央時,另一記掌風再次從頭罩下。
該死的!是誰?他被迫閃身,好巧不巧的,這一閃,就剛好對上那只發狂而來的公豬,想也沒想的,他一拳揮出,將那隻豬仔摔得四腳朝天,直衝撞向喜桌,乒乒乓乓、匡啷匡啷地,紅木桌上的東西跌落一地,就連桌腳也被撞斷,大廳內一片狼藉。
「不錯,還知道救老婆。」
混亂過後的一陣靜謐中,老夫人含笑的低沉嗓音陡起。
胤律一愣,擰眉往身後看,隨即倒抽口涼氣。可不是嘛,他竟然就擋在一身紅衣的母豬身前,像在護衛她似的!
「送入洞房!」
老夫人一個嚴峻口令、一個犀利眼神,幾個早已安排好的奴僕們全擠向這對新人,又擠又推的將兩人推往後面東廂的新房「東軒園一去。
在這一片混亂中,有人因這荒謬的喜事而噗哧偷笑,有姑娘家因心上人他娶而傷心落淚,福王爺撫額頭疼,雲福晉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