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衍,」向右宜被他逗得又好氣又好笑,他難道看不出來左曜臣這株辣椒已經被他丟進鍋子裡「爆香」了嗎?
她對著他指指快氣瘋了的左曜臣,「很嗆,我不吃辣的。」
突然,在所有人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瞬間,左曜臣不容分說的拉了向右宜就跑,徒留嘴裡含著一顆鮮美湯包的盛衍呆滯的目送他們兩人離開。
※※※
向右宜雖然是那個「拋下別人」的人,無辜的是,她壓根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她雖然跟著左曜臣跑,卻也是跑得莫名其妙兼沒頭沒腦的。
別以為那個拉著別人跑的人就會知道。
事實上他也不曉得自己在幹什麼,正確的來說,今晚簡直就是一團糟。
看木頭好像跑得很喘的樣子,左曜臣總算良心發現的體貼她而停下奔跑的腳步。
「呼呼……」她的確很喘,要一個平時不常運動的女人突然做劇烈運動,對她而言是一種變相的謀殺!
「哈哈哈哈哈……叫你平時多運動你偏不聽!」左曜臣這個始作俑者還很惡質的恥笑她的氣喘吁吁。
她把雙手放置於雙膝,彎著腰抬頭瞪他。「要不是某人突然發神經,我也不需要在大半夜的突然做什麼『劇烈運動」。」
「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發什麼瘋!」想起自己方纔的所作所為,左曜臣也很沮喪。
他這樣子算是在吃醋嗎?
如果是,那……那他不就愛上向右宜了?
不可能吧……他從來就沒想過自己跟木頭會變成一對……
而且,木頭根本就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啊,他喜歡的是家柳沁兒那樣,美艷、大方、理性且知進退的……
用力的搖搖頭,左曜臣不願意再多想。
「喔,這樣子啊。」向右直拒絕讓腦袋思考,因為這樣她一定又會想太多,而且一定又會自作多情的以為他對自己有一點意思,甚至會無知愚蠢的把他今夜在她家的行為解釋成吃醋!
他沒說話,她也是,然後一株衣著狼狽的辣椒和一根穿著睡衣睡褲的木頭就在深夜的台北街道沒有意識的走著。
這條馬路不算大,緊靠著的圍牆後是一所國小。馬路邊種了一整排壯觀的樹,不知名,卻會落下白色的小花。
他們走著,樹上的小花偶爾被沁涼的夜風吹落,像花雨似的落在身上。
「啊啊……」向右宜抬頭看著花雨。
「怎麼了?」難得浪漫夜,左曜臣也難得沒有用他熊般的吼叫來破壞氣氛。
「喂!辣椒,你想等一下掉下來的會不會是毛毛蟲啊?」向右宜對著樹稍眨眨眼,像是要看清樹上是不是真的有身處危險邊緣的蟲。
「不太可能吧……」他皺眉,拉了拉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牽在一起的手,「不要看了,走了啦!」
「為什麼?」向右宜乾脆就這麼蹲了下來,似乎大有「總有一天等到你」的決心,想要解救可憐的毛毛蟲於墜樓意外事件之中。*
原本她站著他要看她就很費力了,現在這個愛看熱鬧的女人蹲了下來,左曜臣這株「巨無椒」要看她就更累了,見她還是硬賴在地上不走,他索性也跟著蹲下來。
「辣椒。」她沒看他,眼睛還是牢牢的黏在樹上。
雖然左曜臣有相當程度的懷疑她是不是在叫那棵樹,不過他還是回答,「啊?」
沉默突然在這兩個手牽著手一起蹲著的白癡身上蔓延開來。
她沒再講,他也沒再問,專心的陪著她看那棵樹。
良久、良久,就在左曜臣沒有耐性想開口詢問的時候,向右宜倒是先開口了。
「你是不是怕毛毛蟲啊?」
可惡,他還以為她要談什麼認真的問題咧,結果竟然是……
「才沒有!!」他吼出聲,很白癡的把好不容易製造出來的「氣氛」全都給抹殺得一乾二淨。
她意味深長的看了左曜臣一眼,「啊,你真的怕毛毛蟲啊……」
向右宜那種更加肯定自己猜測的語氣讓左曜臣的臉一下子刷紅。
「你胡說!」帶了點被看穿的惱羞成怒,他刷的一聲站了起來,「我才不怕毛毛蟲!」
她閒適的挑眉盯著他,「那你幹嘛反應這麼大?」
「我……」
「唉,一隻豬環遊世界回來還是一隻豬。」他太高大了,看不見他的臉的向右宜索性轉頭繼續看樹。
五年前這隻豬才死不承認他怕毛毛蟲一次,五年後還是這副死樣子,這個男人果真一點長進也沒有!更可悲的是,他還忘了這個問題他五年前才回答過一次!
「你這根爛木頭又去哪給我看那種亂七八糟的句子了?!」左曜臣氣得跳腳,為她的話和動作,她這樣子……好像他有多麼的不講理兼愛面子還死不承認似的!
本來就是這樣!
「哪會亂七八糟啊,這可是前中研院院長吳大猷的名言咧!」向右宜淡淡的反駁。
「啊啊,上帝果真是公平的啊……」
「啊?!」怎麼又突然扯到上帝了?這話題轉換得真快。
「智慧和容貌果真只能選擇一個,就好像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一樣!」向右宜深深的歎息。
第4章(2)
「這……」她這樣講到底是什麼意思?
「好吧!我再講得清楚一點好了,五年前你很帥,卻沒有什麼智慧;五年後你還是很帥,所以智慧一點增長也沒有。」她淡淡的挖苦他。^
「你……你這根朽木——」
這句話聽得出來是從牙齒的縫隙中擠出來的。
「憑什麼說你沒有智慧是吧?」向右宜眨眨靈動的眸子。「本來就是啊,一個有智慧的人才不會為了無聊的面子問題不敢承認事實,而且還惱羞成怒!」
「我……我沒有!」
「你看吧,又來了。」向右宜毫不留情的取笑他。
「好吧、好吧!我承認我怕毛毛蟲行了吧?!」他再也顧不得面子了,俊臉紅透的揚起右手承認一切。
「嘿嘿……」
向右宜表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事實上卻偷偷的在眼底漾起一抹眷寵,看著他臉紅的可愛表情。她好喜歡每次逗完他後,他那種可愛的表情和好玩的反應。
啊啊,她突然想起黑幼龍曾說過的一句話:贏得口頭上的戰爭,卻可能輸掉一個人的心。
是啊!她的唯一一顆心老早就輸光了……
「笑什麼笑!」他有點不自在,可是看到她笑得這麼高興,事實上他突然不介意自己變成她取笑的對象了。
木頭白嫩的小臉上掛著大大的笑靨,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樹梢,臉上的專汪活像那不只是一棵樹,而且掉下來的也不是毛毛蟲而是鈔票似的。
她沒有柳沁兒美,身段也不如柳沁兒;她的反應特慢,思緒老是亂飛;她的注意力老是不集中;她完全沒有一個女人該有的樣子,常常大刺剌的就窩在他的辦公室皮椅上聽他說話聽到睡著;她老是想到一堆怪怪的、不知出自何處的名言……更別提老是漠視他的存在、罔顧他的規定,在上班時間悠哉的喝她的下午茶、看她的書,甚至蹺班去逛誠品,讓他老是找不到自己的秘書在哪裡!
但是……
為什麼此時自己卻會有那麼一點點的心動呢?
「啊!」她又發出一聲。
「嗯?」左曜臣有時候真的很佩服她胡思亂想的能力。經過這些年的磨鏈,他現在已經很能習慣這根木頭在「啊」完以後又說出一堆胡說八道的事來誑他。
「其實我不該這麼取笑你的!」
左曜臣想相信她,真的很想。
但是……她的頭髮、耳朵、眉毛、眼睛、鼻子、人中、嘴巴……到腳底的皮,上上下下沒一處顯現出她在反省。
「是嗎?我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你道歉的誠意?」他哼了哼,表明了死都不信她。
又呆滯了好幾秒,向右宜才幽幽的開口,「真的不信嗎?其實我在你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
左曜臣愣住了。
真……真的嗎?他不能否認自己的心裡悄悄的湧上了好多興奮又得意的泡泡……
她說……她說她在自己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耶……
看左曜臣因為她的讚美而露出得意驕傲的表情,她不禁想到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紀德曾說過的一句話:沒有什麼比男人在受到讚美時做出的表情更愚蠢的了。
「真……真的啊!」他白癡的搔搔頭。
輕巧的站起身,向右宜似乎不打算繼續「守株待蟲」了。「當然!」
「這……還好啦!我也在你身上學到很多啊,」
「但絕對不會有我在你身上學到的多!你教我的東西比我教你的東西多太多了!」
向右宜認真而嚴肅的望著他。
她低頭彎腰揉揉自己有些發麻的雙腿。
「哈哈哈哈哈……這是我的榮幸!以後你有什麼問題儘管來問我!」左曜臣被甜湯灌到暈得發下豪語。
「聽過一句話嗎?!」她突如其來的直起身子,露出燦爛純善的微笑。「默德的。」
「什麼話?」左曜臣天真的眨眼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