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不管那三個字有多噁心,反正不關她的事,這字又不是她打上去的,她不必在這裡批判或在意著「那個人」的虛情假意。還是快打電話吧。
電話撥打出去,趙子昀緊張地盯著那僅剩的一格電力,暗自祈禱有足夠的電力讓她把話給說清楚;當然,更擔心著那「親愛的」的電話號碼不屬於沈維埕……
電話響了兩聲,便被接起。趙子昀吞了吞口水,靜待著那頭的聲音傳來。
「喂。」
「請問是……沈學長嗎?」雖然已經確定果然是他,但趙子昀仍然還是問了一句。
「是我。」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是平靜。
「我有一件事想問你。」因為手機所剩電力不多,因為她與世隔絕已十年之久,她沒有時間、也沒有能力去細細組織合適而得體的交流詞令,只能直白地開門見山。
「你問。」回話仍是言簡意賅。
趙子昀縱使覺得電話那頭的人聲音太過平靜,像在壓抑著什麼,也沒心情去多想,她現在只關心她紫玉鐲的下落。
「我有一隻鐲子……就是十年前意外摔斷的那只鐲子,還在你那裡嗎?」
「鐲子?」語氣適度的帶著一抹疑惑。
「對。是一隻紫色的鐲子,通身紫色,你有印象嗎?」她簡單形容了下,緊張地等著回答。
「你說,通身是紫色的?」顏色明顯不對,沈維埕不得不再次確認。
「對,是紫色的,差別只在於有些地方是深紫色,有些地方是淺紫色。」
「我這邊確實有一隻你的鐲子,但是,它不是深紫色的。」此時,沈維埕已經將一直帶在身上的手鐲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來端詳了。
「怎麼會不是深紫色的?那你說是什麼顏色?」趙子昀急了。
「白色夾灰,成色渾濁,只有幾縷紫色呈絲狀分佈。」他很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當年那個鐲子,一直是長這樣的。
「不可能!我的鐲子不是那樣的!你會不會是記錯了?」
「我不會記錯。」現在正在他手上看著呢。
趙子昀人已經走到公墓出口,因為專心於通話,於是便停下步子不走了,深吸口氣之後,才道:
「好!先別管是什麼顏色。我只要知道鐲子還在你那裡就可以了。沈學長,你能把那只鐲子還給我嗎?」
「我記得你曾經要求我將鐲子丟掉,為什麼現在又想拿回去了?」
趙子昀沒想到他會這樣問,一時怔了下,反問:
「你怎麼會好奇這種事?」記憶裡,他很少管她,對她的一切,從來不主動好奇。
「你不想回答是嗎?」他同樣又反問了回來。
趙子昀咬了咬唇,一時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正好此時手機電力即將告罄,通話的品質下降,耳邊傳來沙沙作響的雜訊,於是她很快道:
「對不起,學長,我的手機沒電了。我明天下午以後有空,我們約個時間,我去你那裡拿手鐲。總之,先這樣了……」
「子昀,你……」
手機螢幕因為電力用完而變成一片黑屏,通話也自然而然隨之結束。趙子昀看著手機,很沒出息地吁了好大一口氣。
就算明天去找沈維埕仍然躲不過他的追問……如果他非要知道答案的話,那麼他就會追問到底。但此刻,她什麼也不想說。她跟他……沒有什麼交情,有關於她的任何事,她都不打算與外人分享。
是,這當然對沈維埕是不公平的。但……反正,他們已經分手了不是嗎?她可以理直氣壯地跟他老死不相往來,可以拒絕他一切的好奇。
「子昀,電話說完了哦?」趙四叔見她收起手機,才走上前問著。
「嗯,說完了……」
「不,還沒完。」一道與電話裡一模一樣的聲音自趙子昀後方傳來。
趙子昀身子倏然一僵,然後整個人飛快地轉身,不可置信地望著此刻正站在她身後一步遠的人。
沈維埕!
他怎麼會在這兒?!怎麼……才打完電話,他就出現了?
這樣的神出鬼沒,會不會太驚悚了點?
他的臉孔仍然被一層灰霧給籠罩,看不清五官,但已經不妨礙她認出他了……就算看不清他的臉,但能夠帶著這渾身的晦色到處跑,又活得好好的強人,除了沈維埕還能是誰?
「你怎麼突然出現……」她喃喃道。
「因為我們還沒有談完。」沈維埕將手機收進口袋裡,目光始終沒從她臉上移開,捕捉著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變化。
「你……」趙子昀咬了咬唇,正想說些什麼,突然感覺到一股牽引的力量讓她不由自主往他垂在身側的左手望去。
他的左手握著一隻鐲子……
「那是……我的鐲子,對吧?」
「你確定?」沈維埕抬起左手,手掌朝上,打開,讓她看清楚手鐲的模樣,問道。
這是一隻劣玉。灰白的底色,幾絲紫色飄在上頭,混濁而不見半絲清透,整只鐲子最值錢的地方恐怕是鑲補在斷裂處的那兩塊銀片上點綴著的幾顆碎鑽。
「怎麼變成這樣?!」這是她的玉鐲,趙子昀只看一眼就知道了,那強烈的牽引力量騙不了人,屬於她的氣息就算隔絕了十年,也還沾染在上面。可是……它竟不是她印象中的那個樣子!
這是怎麼一回事?
「它一直是這樣。」雖然沒對這鐲子有過多少關注,但沈維埕至少很清楚這鐲子是濁白色,而非紫色。
「怎麼會?!」趙子昀實在無法相信鐲子會變成這樣,一時心急,也顧不得其它,伸手就要拿過手鐲仔細端詳。
就在她手指碰上那鐲子的一瞬間,她感覺到有一股冰寒徹骨的寒意從鐲子裡冒出來,將她的手指凍得失去了知覺,竟然再也動彈不得;而那冰冷的寒意,正迅速沿著她的手指衝向她全身,她甚至沒有辦法做出反應,那寒意已從手指往身體裡竄,幾乎不到一秒的時間,就攻佔她的大腦,她只覺得腦袋裡「轟」地一聲巨響,整個人便失去了意識……
她以為她醒了,但卻無法驅使自己的身體。
她有些緊張地發現,自己很輕,輕飄飄的,沒有任何重量,包括身體的重量,都感覺不到,像是她又回到沒有身體的狀態,只是個靈魂的存在……
那麼,她現在是什麼情況?難道她是在作夢?
不,不是夢,因為,她「看」得到!縱使她身體的眼睛是閉著的,可「她」卻看到了自己身邊正在發生的事。
她知道自己的身體正被沈維埕抱著往四叔家走去;而四叔在前方領路,走得很急,臉色很差,不時回頭擔心地看著不省人事的她。
「你們應該立刻將她送醫!她全身冰冷,又昏迷不醒,我們不是應該將她送去醫院才對嗎?」這時一道女聲追在沈維埕身後,有些氣急敗壞地道。
「如晴,你不懂,她這個情況,醫院解決不了她的問題啦,只能開壇請神來處理。我道行比較差,得問神才知道子昀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我看不出來她這是中邪還是被煞到……」
「趙叔叔,現在不是迷信的時候!我們應該先將她送去醫院檢查,至少救醒她,確定她沒事之後,要開壇拜神什麼的再說啊!」
「子昀這個情況不一樣啦!把她送去醫院醫生也處理不了,只能先問神。」趙四叔抹著頭上的汗,隨口應付完劉如晴之後,雙手結印,嘴裡默念著一些咒語,讓自己盡快進入起乩的狀態。
劉如晴瞪著趙四叔的背影,覺得對趙四叔說不通,於是跑到沈維埕身邊道……
「學長,你不覺得這太荒謬了嗎?趙子昀很明顯就是生病了,應該要送醫院——」
「她不是生病。」沈維埕輕聲說道。
「學長!」
「她是因為碰到鐲子才昏倒的。」
「這太荒謬了!」
「確實荒謬。」沈維埕臉色凝重,不待劉如晴追問,就道:「你看那鐲子。」
「鐲子怎麼了?」劉如晴實在料想不到都這時候了,沈維埕怎麼還有心情去管那什麼鐲子。她記得那只鐲子好像被沈維埕一直拿在手上。
「對了,鐲子呢?」他雙手正抱著趙子昀,沒見到鐲子的蹤跡。
「鐲子在她左手腕上。」
「咦!你什麼時候幫她戴上的?」她只記得趙子昀無預期昏倒之後,學長及時抱扶住她,接著就在趙四叔的帶領下,他抱著人往趙家走,中間應該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做這件事。
「……就剛才。」沈維埕的語氣有些遲疑。
「哦……」劉如晴雖然沒有印象,但想想也是。趙子昀整個人就算昏過去,手指仍然緊抓著手鐲不放呢。在那種情況下,沈維埕不將手鐲戴進她手上,還能怎樣?
「你說鐲子怎麼樣了?」
「它變色了。」
「啊?什麼變色了?」劉如晴發現她無法理解沈維埕所說的話。
「從白色變成紫色了。」沈維埕語氣雖然力持鎮定,卻有些不穩。
劉如晴連忙看向趙子昀的左手腕,不由得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