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真的沒轍了,那筆聘禮,我爹是不會吐出來的,他咬死了我的確出嫁了,人也的確留在這裡,沒理由退。」她垮下雙肩。
「你別沮喪,我也替你想想法子,給我一點時間。」他認真的道。
她只能點頭,她也的確無計可施,只是,她突然凝睇著他,見著他眼由的真誠,這會兒,她身邊還有他,她也不算孤單嘛,她微微一笑,「謝謝你,我的朋友。」
他一愣,「朋友?」
「是,我唯一的朋友。」她突然感性的傾身,張開雙臂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若非他坐得正,若非她這回只是很溫柔的張開雙臂環抱他,賀喬殷覺得無三不成禮的事真的會發生——再度摔下樹。
他不是很明白為何她可以這麼自然的擁抱一個男人,這不是一個閨秀該有的舉止,但她都能爬樹、做鬼臉整人了,不是?他決定不去想太多,唇瓣悄悄綻起一抹愉快的笑意,「好,朋友。」他也伸手抱住她。
「你應該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她笑著放開他。
他放開手,看著她,「我、不太想說我的名字,你介意嗎至,你也不能對賀家上下的任何人提及我,可以嗎?」
他不想隨便說個假名應付她,但他也不想讓她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他暫時不想破壞兩人此時的關係。
馮雨璇想到他之所以在這裡的原因,也是,雖是男倌,肯定會另取個好念好記的名字,就像藝人,也許他的名字就是什麼春花秋月,一聽就是煙花樓紅牌的名字,也難怪他說不出口。
「沒關係,你放心,我不會探人隱私,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她很義氣的拍拍胸脯,一副「我懂,我真的很懂」的體貼表情。
他點點頭,可兩眉輕揚,是他的錯覺嗎,她看他的表情不忍又心疼是為哪樁?
從那一天開始,賀喬殷每晚都會來到夜雲軒跟馮雨璇說些話再離開。
當他跟她說話時,兩名負責監護的侍衛都得退到聽不到他們說話的距離才成。
他們聊的話題不多,而且,大多是她說,他聽。
她認為自己當長舌婦也是應該的,她認為他的事大概都十八禁,肯定有個悲慘不堪的身世,所以,她只能隨便聊,隨便說,但她自己的故事也很荒唐——穿越附身,想嚇死他嗎?!
因此,她先聊聊自己的志向——女人當自強。
她的家境,兩人回是聊過的,所以,她談她的夢想,她想遠離皇城、慶州這兩個太多人知道她的地方,帶著她的親娘、妹妹開間買賣商品的精品店舖,快樂的過日子,當然,不求大富大貴,但求無優無慮她便心滿意足。
她再進一步的說起她的店舖要佈置成什麼樣子,賣什麼東西,地點最好在什麼位置……然而,聊完了夢想,最後她也只能開始聊在賀府的事。
所謂知此知彼,百戰百勝,要賴在這裡當廢材,就得將這宅子裡的人事物搞得一清二楚,免得哪天衝撞到哪個貴人,怎麼被攆出去的都不知道。
於是,她分享情報,告訴他,她從住在這裡後,百合打聽到的所有八卦。
像是,賀老爺也算臨老入花叢,寵妾滅妻,凡事都聽穆姨娘的話,翁氏只能苦守空閨,守著虛有其名的當家主母的位置。
像是,這個家全靠賀喬殷這個嫡長子在撐,其他幾乎全是吃閒飯的人,盼著月例外,其他時候則想盡各種名目向帳房掏錢,這樣一來二去的,帳房裡的帳不清不楚,家底掏空得也差不多了,還是賀喬殷有能力,定時讓大管事領了筆錢,才讓這富商之家的招牌仍是亮燦燦的。
像是,賀家每個人都有城苻算計,倒大楣的都是府裡的奴僕,動不動就有丫鬟被打板子,死了,傷了,都沒人在乎,宅第越大,人口越多,問題就越多,人們搬弄是非,常聽到哪裡又在鬧騰,吵得要把房頂掀開的事,全武行天天可見。
像是,這賀府嫡庶之分就猶如金包銀對上地上泥,賀喬殷也得天獨厚,魄力與能力皆具,其它的庶少爺們,根本都上不檯面。
在聊了好幾晚,在賀喬殷以拖字訣還在想法子時,馮雨璇已經另有決定。
「我決定了,過兩日,我要去找賀喬殷談談。」
「找他?」他的心跳咚地漏了一拍。
「是啊,我看賀府的狀況這麼多,他壓根沒空管到我這裡來,但我覺得他應該是個可以談條件的人,上回,我簽了住在這裡的一切費用明細,侯府無聲無息,但他也沒有派人逼我付費或進一步催款,可見也是個仁慈的……」她吧啦吧啦的說著,卻沒發觀某人心不在焉。
賀喬殷的確在沉思,在他眼中,馮雨璇是個才智雙全的女子,或許這座老是雞飛狗跳的賀家大院,能讓她好好的整治一番,他沉思好一會兒……
「嘿,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
他回了神,「如果你是賀喬殷,你會怎麼處理這座大宅院的問題?」
怎麼突然向她提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干的問題?但她還是答了, 「打打殺殺不成,威脅撂話更沒用,這宅裡最大的問題就是女人,雖然我也是女人,但事實就是如此,讓女人安分些,至少能少了一大半問題,再來解決男人的,應該可以吧。」她也是隨便說說,反正,她又不可能成為賀喬殷。
「那如何應付女人?」他再問。
「女人對付女人,應該比較容易,所謂的女人心,海底針。」她不怎麼在意的回答,「不過,也有快速一點的方法,就是賀喬殷趕快娶個三妻四妾,多生幾個孩子,人海戰術,以多取算,將那些爭權奪利的討厭鬼全數打趴。」她俏皮的說著。
他張大眼睛,「你是認真的?」
她噗嗤一笑,「當然是假的,是讓賀養殷當播種的種馬嗎?其實,有時候,對別人心軟就是對自己殘忍啊,你想,賀府那麼多少爺成天游手好閒,原因出在哪裡?沒人強迫他們到店舖去幹活,不知賺錢有多辛苦。」
她一臉的不以為然,「賀喬殷只是一味的幫忙做,收爛攤子,雖然能者多勞,但扛起那麼多的重責大任,也太辛苦了,他應該從自己的兄弟中抓出一些可以訓練當主子的,畢竟賀老爺都能生出他那麼出色的兒子,既有血緣關係,不可能其他的全是庸才。」
「你對賀喬殷的評價很高?」
她優雅聳肩,「沒辦法,我聽了他太多的事了,他就像個神一般的存在,左右著賀府的興衰。」
聞言,他莫名的感到很開心,「你就不怕他來找你嗎?」
「他的事情還不夠多嗎?」她突然靠近他的耳畔很小聲的說:「連我都聽說了,他的五名通房丫頭都在守活寡,天天盼著他,不過,我覺得那些丫頭是掩人耳目,從來都只是裝飾而已。」
「什麼意思?」他可以猜測她是在懷疑他不是真男人!
「我們都這麼熟了,你還聽不懂我的話啊,夫!先前你不還說我說的話都有些奇怪,我不還告訴你,侯府那裡,錢很少但書很多,我這個小庶女的,腦袋什麼都裝啊。」見他還一臉不解,「你——呃——雖然我沒有問,其實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她突然用一種很不忍心的眼神看著他。
直覺告訴賀喬殷,他絕對不會喜歡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他蹙眉看著她,「我是誰?」
她看著他,低頭,再抬頭看他,又低頭,欲言又止的,才低低的吐出兩個字。
轟轟轟——他腦門炸了!若不是他內力太精湛,他絕對聽不清楚的,可是——
她是怎麼想的?怎麼會覺得他是男倌?!
她緩緩抬頭,瞧他一臉震驚,她咬著下唇,思索著要怎麼說,才不會讓他的玻璃心碎滿地。
「你放心,我一點也沒有看不起你,相反的,我覺得你能忍人所不能忍,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吞下尊嚴,躺在一個渣男身下備受屈辱的曲意承歡——喂,你別走,我真的不在乎的,我話還沒說完,朋友是不分貧富貴賤的,真的沒關係的——」
沒關係?!他差點都要吐血了!這到底楚怎樣的誤會?他在震驚之後,是氣到臉紅脖子粗,看也不看她一眼,很快的下了樹。
天知道,他更想做的是掐住她的脖子用力的搖晃她,再咬牙惡狠狠的問她到底他是哪裡讓她產生這樣的荒唐聯想?
所以,為了不掐死她,他只能憋著一肚子怒火先下樹走人了。
第5章(1)
翌日,一個天朗氣清的好天氣,其人的心情很鬱悶。
「翁氏上回被小的在半夜裡餵了一顆吃喝不下的藥丸,這陣子清瘦不少,如今藥效已過,是需要換藥?還是半夜再去餵同樣的一顆?」
「賀大小姐對馮姑娘還沒消氣,命了丫鬟到廚房交代,讓廚房送去的吃食只能是殘羹剩飯,因事關馮姑娘的健康,所以,小的已自作主張,以主子名義介入,所以,廚房送去的仍是新鮮現作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