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心栩。」
老大,你在哪裡?你怎麼還沒有回來?於竟感到自己手腳發軟,想要伸手去扶牆。這很丟臉,他知道,可是此時此刻,他真的沒有辦法做出更高級的反應來。這世界,真他媽的瘋狂了,他要殺了Beck,那個傢伙竟然敢這麼陷害他!
「呃,那個,你先跟我進去,你……爸爸,呃,要過一會才會回來。」
謝天謝地,小惡魔總算沒有再折騰他,乖乖地拎著她的草莓包包跟他往裡走,沿路遇到的人都人一種古怪的眼睛對他們行注目禮。
再次感謝老天,屋子裡至少還有一個正常的人,處變不驚的管家立刻很貼心地為小客人端來一杯香醇的牛奶。
「謝謝。」葉汐很有禮貌地道謝。
管家眼眸閃了閃,然後扯了個不算太僵硬的笑臉,退到一旁。
度日如年,跟這個小傢伙在大廳裡面大眼瞪小眼,於竟差點要瘋掉了;可是他又不敢走開,這個事情太嚴重了,嚴重到他不知道這次的殺傷力會大到什麼程度。
葉心栩,默默地念著這個名字,努力忽略由此而生的那種細細的疼痛感覺。怎麼會是她,可是,又怎麼不會是她?
如果沈尉遲會有孩子的話,那麼孩子的母親,除了她又會是誰?
再度抬眸去打量那個端正坐好的女孩,她長得既像沈尉遲又像葉心栩,那雙眼睛,簡直就跟沈尉遲的一模一樣,難怪之前他被她盯得心裡發毛,原來不是錯覺。
可是這個小,呃,小姐,明明可以直接告訴他她爸爸是誰就好了,玩那一套猜來猜去遊戲是為了什麼啊?小孩子的世界果然不是他能理解的;如果他知道葉汐純粹是無聊拿他來捉弄一番,可能他真的會抓狂地去撞牆。
眼睛又溜到葉汐的臉蛋上,這個,是她的孩子,他的孩子……
於竟不斷地抬頭看擺在一旁的古董鐘,一分一分數著時間過。
葉汐倒是很自在,端起杯子一口一口喝著杯裡的牛奶,濃郁香甜的滋味讓她滿意地捨不得放下杯子,不論在什麼環境中,她都可以過得很愜意。
當聽到大宅的門自動打開的聲音還有隨之而來的車聲,此時聽入耳內就像天籟般動人,於竟差一點就感動得落淚。
看到沈尉遲與韓子諾走進大廳時,於竟早就急不可待地等在門邊等著稟告這個驚天的事情,誰知道那個讓人頭痛的小傢伙反應也很靈敏,一看見某人的身影,就立刻站起來像一粒炮彈一樣撲過去,「爸爸!」聲音清脆,響徹大廳。
韓子諾反應很迅速地閃身上前,烏黑的手槍在掌中泛著幽冷的光。
「不要!」於竟慌得連忙伸手去擋,湊到他的耳邊輕輕地低語:「沒有危險。」
小朋友速度雖然比不過大人,但小小隻身手卻靈活,已經穿過寬敞的大廳跑到眼前,用力地一跳,直接撲入沈尉遲的懷裡。
他可以很輕鬆地閃開,也可以動手推開她的,但,低垂的眼眸看見她頭上夾的那枚色彩鮮艷的熱帶魚,卻讓他所有的反應都停了下來。
葉汐很麻利很順利地往上爬,手臂熟練地攀上某人的脖子,終於,兩雙相似的黑眸毫無阻礙地對上,純稚對溫和,清澈對幽深。
世界寧謐,時間靜止。
沈尉遲很平靜地打量那個掛在他身上的小女孩,她的頭髮帶著天然的微卷,在腦後綁了個馬尾,眼睛很清很亮,圓潤的鼻還有粉嫩的嘴唇,兩朵紅潤在水水的頰畔自然地暈染,唇上掛一撇牛奶鬍子,滑稽又可愛,讓人啼笑皆非。她先是很嚴肅很認真地看著他,半晌,像是終於滿意了,嘴唇往上揚,甜甜地朝他一笑,兩隻深深的梨窩綻在嘴角,「爸爸。」嬌憨的氣息迎面直撲。
大廳裡面的人全都一愣。
葉汐純純的大眼像是黏在沈尉遲的臉上一般,絲毫捨不得移開,她仔細地打量著那張在照片裡面看過無數遍的容顏,唔,爸爸比照片裡面好看多了;她再滿意不過了,爽快地湊過去,在他溫雅的臉上印下一記響吻,表達她的喜愛。
第4章(2)
韓子諾手裡的槍,直接掉落地板上。
因為首次看到他最尊敬最誓死效忠的主子沈尉遲,臉上沾著白色的牛奶沫,怔住了。
這世界不能再瘋狂了。
遺傳是件很奇妙的事情。
除了長相與性格,還包括某類事件的必然發生。
幾年前的一個重逢,她直接撲到他的懷裡,也撲進了一場愛與恨的風暴裡;多年之後的現在,他們的女兒也在見面的瞬間跳進他的懷中,甜甜在喚著他「爸爸」,情感再度席捲。
沈尉遲坐在床邊望著已然入眠的女兒,沉默,小傢伙嘰嘰喳喳一整晚的小嘴此時終於閉上了,少了那清嫩的嗓子,他居然覺得安靜的房間,有些不對勁。
低頭,細細地望著她熟睡的五官,靈活的大眼閉上,只有長長的羽睫隨著呼吸微微地顫,粉嫩的唇張開來,酣甜純稚。
葉汐,他的女兒,她與他的女兒。
很久以前,他就已經學會不對任何意外驚訝,但今天,仍舊發現自己的定力不夠;眼眸掃向放在床頭的那枚小小的髮夾,這個,他很熟悉,那是他送給她的。
色彩繽紛的彩鑽,每一粒都是頂級且罕有的,巧妙地拼出熱帶魚的鮮活與亮眼,這世上獨一無二,專門為她定做的髮夾。當初他送給她時,她開心地抱著他一直親,還跟他保證一定要天天夾著,好好珍惜,他看見汐汐的頭上別著這個,就知道這個孩子肯定跟她有關。
卻,怎麼都沒有料到這個有關會是那麼深的血緣羈絆,他的女兒,她為他生的女兒。
她一整晚都賴在他的身上,沒有初見的那種生澀感,就那麼認定地黏著他,膩著他,給他講在幼稚園裡面學了哪些歌,會跳哪些舞,認了哪些字,還有會計算哪些數字。
很瑣碎,很天真,很小孩子的行為模式,卻又不那麼簡單,一個六歲的小孩,可以獨自一人找到他,這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的眼裡閃過一抹深思的神采,雖然沒有跟小孩相處的經驗,但他就是能肯定小朋友的性格絕對不僅僅是像她表現出來的那個樣子。
「媽媽有跟我講爸爸住在哪裡喔。」事實上,一年前媽媽還帶著她來過這裡,遠遠指著那幢大大的房子跟她講,那是爸爸的家。媽媽把位址寫下來,一個字一個字地教她認,希望她可以記得爸爸的家在哪裡,還告訴她,那裡也是有汐汐的地方。
「而且司機叔叔人很好呢,肯載我來這裡。」還沒有收她的錢,因為她一路跟司機叔叔聊很歡。
很好,他知道自己有了一個膽子大得嚇人的女兒。
她跟他講她的生活,跟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外公家裡有地,種的西瓜很甜,很好吃。他的時間從來都是寶貴的,分分鐘都捨不得浪費,可是今天他卻花了一整晚的時間耐心地聽女兒說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並且聽得滿心愛憐。
血緣就是這麼奇妙,不知道的時候,好像並不覺得怎樣,可是當那個流著自己血脈的小人兒站到了自己的面前,撲進了他的懷裡的時候,他忽然覺得,心底的悸動是那麼強烈與真實,久違的感覺。
只一個晚上,他就深深地愛上了自己的女兒。喜歡看她話說時閃動的眼睛,喜歡她乖巧地偎在他懷裡撒嬌的模樣,喜歡她嫩嫩地喚他爸爸,只要她一個純真的笑,他願意用全世界去換。
原來,自己也會有這樣的行為,伸手,指節輕輕地在女兒的頰畔摩挲,她睡得很熟,臉頰發熱。她很乖巧、很懂事,很聽話也很讓人心憐,她是,他的女兒。
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感,一種很神奇很奇妙的牽扯,他在知道的那一瞬間,就有一種天翻地覆的感覺,不由自主地愛上這個小丫頭的存在,怎麼可能不愛?
柔柔地握住那只放在被子外面的手,那麼小、那麼嫩,這個脆弱的生命,是他的女兒、他的骨血,他,還能再要求什麼?
他要用自己的所有,來保護她。
她要掐死那個膽大包天的臭小孩!葉心栩在房間裡焦躁地不斷踱步,心急如焚。
「你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溫柔的聲音提醒道。
「不要!」很乾脆俐落地拒絕,然後再度來回穿梭。
官謹言覺得她快把腳下的地毯都給磨平了,無奈歎息,「你這麼擔心,還是問一下比較好。」
問他?葉心栩的心顫了顫,她不敢,好吧,她承認自己很「俗辣」,沒有那份勇氣去面對他。
三天前,女兒留下一張紙條,很爽快地宣告她要去找爸爸,然後,就給她消失了。讓開完會回來的葉心栩望著那張紙條直接傻眼。
她是不擔心女兒會找不到地方啦,因為這個女兒認路的本領真是「嚇嚇叫」,只要帶她走過一次或者讓她看過一眼,她就不會忘記。而且汐汐很機靈,事實上,太機靈了點,根本就不用擔心她遇到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