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蓮貴妃,手中的黃玉如意已經「啪」地一聲掉落地上,碎裂成幾瓣。
江瑾繼續哆嗦著吩咐,「將僖妃拿下,翠蓮,你幫朕守住皇宮……唐棣,朕知道你有武功,朕有要事交給你,你拿著眹的玉石虎符出去就近帶兵,無論是誰的兵,都帶來平亂……就等江邊過來,朕宣江邊進宮來受封,他已經在路上了……」
皇帝已經語無倫次,唐棣也無心告訴皇帝,江邊進京來受封,原則上他只能帶自己的親兵,作為定南軍三軍主帥,他可以擁有三百人的親兵隊伍,但是僅僅只有三百人,只要超過一個人,那就是死罪!
江天嘯與江天凌覬覦皇位已久,江天凌坐在禁衛軍統領的位置上也非一日,而不管皇帝的御林軍也好,禁衛軍也好,現在已經全部都陷入內亂之中,要靠江邊帶來的三百人平定內亂,何其艱難!
承天府府尹已經安排人去找御醫,並沉聲說道:「臣與蓮貴妃娘娘一道,為皇上守著皇宮。皇上安心養病,峻崎國裡的幾個跳樑小丑掀不起風浪的。」
承天府府尹說得是慷慨激昂,但唐棣卻是連連苦笑。自己又不是江邊那個變態……要從這已經被重重封鎖的皇宮之中逃出去,該有多少艱難險阻!
皇宮之中一片驚慌失措,唐棣沉聲對蓮貴妃說道:「貴妃娘娘,現在宮中以您為尊,您就要承擔起責任來,能不能為皇孫掙出一片天地,就看您今天的表現了!」
蓮貴妃身子陡然一震,眼睛之中開始閃爍著光彩——她的兒子癱瘓已久,但是……她還有孫子!
蓮貴妃隨即站起來,吩咐下去,「除了服侍皇上的人,所有的人都拿上武器,去內城城牆上守著!本宮就不相信,皇上還活著的時候,他們就敢作亂!」
宮門之外已經被叛賊嚴密封鎖,明白真相並且不肯與叛賊同流合污的幾支小隊也被叛賊全數殺害,在這樣的情況下,唐棣必須出宮。
皇宮之中示警的煙火已經升上天空,也不知有幾個將軍能夠看見,但是京師之中只有那麼十來個將軍,加上他們的親兵總共也才兩千來人,即便親兵比尋常的御林軍強悍一些,也抵不過對方人多,更何況,誰知道哪位將軍可信?
現在算下來,只有一個江邊是可信的,因為江邊崛起在南疆,與江天凌父子沒有任何關係。
只是唐棣如何出宮?皇宮內城幾個城門已經被叛軍堵死,皇宮裡又沒有地道可供行走,更沒有暗河可供潛游,唐棣只能選一個人少的角落爬上去,往下就是一跳!
皇宮的城牆足足有三丈高,幸運的是,下面就是護城河,所以往下跳死不了,但是有一個問題,就是唐棣水性不大好。
咕咚咕咚,唐棣喝了好大一口水,誰知好不容易爬上岸就被叛軍發現了,尖銳的呼嘯聲響起,原本正在攻打宮門的士兵就有七、八個人嗷嗷叫著,衝著唐棣殺過來。
唐棣只剩下一個辦法——殺!
但是唐棣的武功只能算是三腳貓中的三腳貓,皇帝將這個重任交給他,只能算是矮個裡面選高個,三腳貓裡選將軍,無可奈何之至。
三、四個人砍過來的時候,唐棣還能試著甩脫他們,但是當七、八個人一起圍上來的時候,唐棣已經絕望了,只是心底還是有些不肯死心,不等對方將自己剁成肉醬,絕對不肯投降!
而叛軍這邊其實已經確認了唐棣的身份。唐棣這個身份可是非常重要的,因為他是峻崎國七個宰相中的一個。其他幾個宰相或者被擒拿或者被格殺,他們已經處置妥當,現在如果能生擒下唐棣,讓唐棣發佈一個皇帝的最新詔令,整件事就完美了。
所以現在唐棣性命無憂,但是形勢卻岌岌可危。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虎吼,一支長箭疾射而來,將唐棣身邊的一個敵人,釘死在地上。
唐棣定睛往前看去,卻見是老將南名山,他帶著一隊親兵,正吼著奔來!
南名山為唐棣擋住了追兵,唐棣終於往前衝過去,而後面的打鬥聲漸漸稀疏,然後消失。不是因為路途遙遠,而是因為南名山和他的親兵,已經被源源不斷的敵人屠殺殆盡。
唐棣沒有流淚,因為現在不能有眼淚……
只是叛軍又追了上來,他們不允許有人從皇宮裡出來,唐棣只能努力往前。
無數射箭聲在身後「嗖嗖」響起,唐棣知道,這些箭總有一些會扎到自己身上,然後將自己射成刺蜻,看樣子,江天凌已經下了絕殺令了。
屋脊之上驀然甩下了一根繩子纏住他的腰,唐棣就這樣被人提了起來,然後輕飄飄的讓人擱在屋脊上。
無數箭鏃,頓時落空。
唐棣看著面前這個人,不由得驚訝道:「謝院長!」
面前這個人,頭髮花白,道袍飄飄,仙風道骨,不是謝曉峰是誰?
謝曉峰十一年前雲遊天下,九年前回到京師,留在青山書院教書育人,唐棣最是熟悉。
接著謝曉峰伸手,數道罡風送出,聽聞幾聲慘叫,下面的追兵一一斃命。
他對唐棣說道:「我先進皇宮去了,首要得護著皇上的安全!你有什麼事情,自己小心謹慎,只希望這一戰……我青山書院的學生,不要犧牲太多。」語氣忍不住有幾分悲愴。
這十餘年來,青山書院的學生參加科舉,中舉率依然極高,只是每年離開書院前夕,謝曉峰都要對學生殷殷教導,告訴他們做官為民,實幹為上,青年官吏,不要眷戀京師……所以京師之中,青山書院的學生比例不算太高,然而經過這場動亂,青山書院的學生一定會有折損。
作為青山書院的學生,唐棣的心中也有幾分愴然。
謝曉峰帶著唐棣跳下了屋脊,也不與唐棣說話,就徑直衝著皇宮去了。那白髮蒼蒼的背影,竟然有幾分悲壯的蒼涼。
唐棣朝著謝曉峰背影,用力躬身。
此時附近的腳步聲再度響起,又是叛軍,他們再度找到了自己的行蹤!
唐棣連忙繞進一條小巷,所幸他在承天府做了很多年,曾親自踏遍京師的各個角落,對地形很是熟悉。這片地方的小巷非常多,他繞了一條又一條,希望讓後面的人看不到自己,以免對方直接用弓箭招呼。
他已經到了力竭的時候,唐棣很想躺下來再也不動彈,但是他必須努力邁開腳步,他必須離開京師奔向南方,將皇帝的號令交給江邊,至於江邊能調遣哪裡的軍隊,那就不是唐棣所能負責的範圍了。
邊上的大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少婦的腦袋探了出來,伸手將唐棣一把拉了進去。唐棣已經沒有力氣了,被那少婦一拉,身子一個趔趄,就從門裡摔了進去。
就聽見少婦一聲嗤笑,「聽說以前是個威風八面的府尹大人,原來也是這個德性!」唐棣吃了一驚,看著面前的少婦,跳起來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少婦衝著屋子裡叫:「當家的,你出來看,來的是什麼人?」
唐棣急道:「快讓我躲起來!」
卻聽見屋子裡響起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不錯不錯,拉來的是一個大官?嗯,這個大官好像落魄了點,不大好敲詐……唐大人?」
唐棣看著面前的青年男子也是略怔了怔,終於遲疑地叫道:「你是……方雲成?」
面前這個男子不是當初江天舒的死黨方雲成是誰?江天舒離開京師的那日,方雲成被他祖父捆在家裡,不能去城門送別,事情結束之後方雲成就離開了家,這些年也不知去哪兒,卻不想在這裡碰到了。
看著這簡陋的屋子,聯想方才兩人的對話,唐棣只覺得腦袋似乎有些不夠用了。
方雲成嘿嘿笑道:「是我是我!唐大人幾年沒做府尹了,對我也不大熟悉了……喂,唐大人,京師變天了嗎?我怎麼聽見皇城那邊喊打喊殺的?」
方雲成的妻子已經端了水過來,而外面響起了更為猛烈的砸門聲。
唐棣急切道:「我身上有血跡,落在你家門上了!」
方雲成怒斥,「唐大人,我說你落什麼不好,偏生要落血跡在我家門口!我說柔娘啊,你拉什麼進門不好,偏生要拉一個禍害進門!」
唐棣尷尬地說道:「我立刻出去……」
方雲成嗤笑道:「立刻出去?立刻出去就能解決問題了?我說唐大人啊,為了你,我們可是將壓箱底的保命本事都拿出來了,你到時候可是要彌補我的損失啊!」
方雲成嘴巴裡絮絮叨叨,手下卻不慢,一把將唐棣拽起來,連著妻子一起奔向後院。他打開廚房的門,端起灶台上面的大鐵鍋,拿出一根棒子一陣扒拉,下面就出現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只能容納一人下去。
在妻子進去後,方雲成將唐棣扔下去,又對他笑嘻嘻地道:「唐大人,我得留在這裡對付追兵,你就與我美麗的娘子一起走吧,當然,如果我死了,你就將我的娘戶拐走,如果我沒死,你得將我娘子送回來,還得賠償我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