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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寄秋

  他想像自己立於不敗之地,高高站著,俯望眾生,一如司徒長空那一年在萬丈高峰講道,萬人不辭辛勞地跋山涉水聽道。

  「那是我爹不在你才敢說大話,如果我爹來了,只怕你跑得比誰都快。」她爹只有她可以嫌棄,聽他把她爹說得如此不堪,司徒青青紅顏一怒為親爹。

  余道生仰頭大笑,手中拂塵往後一甩。「真是天真呀!小侄女,你爹他來不了了,我在陰陽門設下乾坤五十六坎大陣,大肆屠殺陰陽門弟子,你爹趕著去救人,來不及來幫你了,你用不著等他。」

  「什麼?!」司徒青青氣得雙手緊握成拳,用這種卑劣的手段還算是人嗎?

  「廢話不用多說了,還是痛快點獻出你的血,我正等著你的血為太子延壽。」鳳凰血真是好東西,千年難得一見,而他竟有此機緣躬逢其盛,他的眼中閃著嗜血的熾熱。

  她的血能延壽?司徒青青和歐陽溯風同時露出訝異神色,四目一對,了悟到太子捉她的動機並不單純,他倆的處境比想像中危險。

  「為什麼是獻,而不是你自己來取,難道是因為你也怕死?」他敢過來,她家阿溯一劍刺死他!

  余道生眸光一閃,陰毒如蛇。「死到臨頭不怕你曉得,鳳血是要宿主心甘情願的獻血,若是強行取血便會遭到反噬。」

  聞言,歐陽溯風兩人鬆了口氣。

  但是,貓有貓道,鼠有鼠徑,人的無恥是無底的。

  「那我怎麼可能心甘情願,誰要把血給一個長得令人作嘔的醜男,我能看看你的臉不吐出來是我教養好,你別要求太多了。」真倒胃口的一張臉,她現在就想吐。

  余道生的神色陰冷如凝結的墨。「你不肯,有人會讓你肯,來人呀!把人帶上來。」

  「是。」

  一應過後,兩個粗壯的男人一左一右拖著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過來,她髮絲覆面,衣著還算完整。

  雖然看不見面容,但司徒青青還是從身形和衣服認出人來,她面上一急,就想衝上前去救人,卻被歐陽溯風拉住。

  「快放開我表姊,不許你們傷害她!」他們怎麼可以這麼不要臉,扯無辜的人下水。

  「哈哈!這下子你總該心甘情願了吧?用你的血來換她的命,很划算,一點也不吃虧。」余道生就不信有拿捏不住的人。

  「你先放了我表姊再說,我不相信你。」他太下流了,連綁架弱質女流這種事都幹得出來。

  余道生陰陰冷笑,「需要我叫醒她好說服你嗎?」

  「怎麼叫?」

  下一刻,司徒青青便後悔了。

  「這樣。」余道生一刀插向昏迷之人腹部,匕首入寸深,將人活活痛醒。

  「啊——痛……」

  「知非表姊!知非表姊……你太卑鄙了,先幫我表姊止血我就給你血,不就是血嘛!你家姑奶奶多得是。」司徒青青氣憤地咬破指頭,手一甩,指腹的血甩落土巖,一滴也不給他。

  余道生怒極。「你把血給我,我立刻傳大夫來醫治,否則你就看著她身上的血慢慢流盡,成了一具屍體。」

  「你……」司徒青青緊咬著唇,一臉憤然。

  「要我再多給你一些考慮的時間嗎?」余道生將刻著雲紋睚皆獸的匕首在言知非身上比劃著。

  「等等,我給。」她不能眼睜睜看著表姊血盡而亡。

  「青兒……」歐陽溯風難掩沉痛的捉住她欲自傷的手。

  司徒青青故作輕鬆的揚唇,「血嘛,每個月都排出不少,就當來一次癸水,回府後你多替我補補。」

  「是我太無能,保護不了你。」歐陽溯風感覺到心一陣一陣狠狠抽疼,讓他快喘不過氣來了。

  司徒青青搖搖頭,安撫道:「不是的,是敵人太無恥,知道用光明正大的方式贏不了你,才使這種見不得人的小人招式。」

  「這個仇我會連本帶利地幫你討回來!」妻子流多少血,歐陽溯風就要對方還回三倍!

  想長壽?

  作夢!十八層地獄他可以送他們一程。

  「嗯。」她輕輕一頷首。

  取過了茶碗,司徒青青伸出白藕般細腕,怕疼的她想著要從哪裡下刀子比較不疼……

  「不是那裡,是心頭血。」余道生比著胸口。

  「什麼?!」

  小夫妻倆還沒出聲,一旁的龍仲珽便臉色鐵青的走上前。「你只說鳳血,沒說心頭血。」從心頭取血還能活嗎?

  他只想多活幾年,而不是和國師、丞相府、景平侯府毫無轉圓餘地的決裂,少了他們的支持,他的太子之位鐵定保不住。

  余道生冷冷的嘲諷道:「太子莫忘了你的身體已經開始敗壞,前不久才吐了一口血,若是你想保她,那就應了國師的預言,年不過二十五,這是你要的嗎?」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龍仲珽握著拳,痛苦掙扎。

  「她的血是好東西,不僅能延年益壽,還能治百病、祛百毒,殿下服用後有如脫去凡骨,自此不再有病痛纏身,像吃了靈丹妙藥般通體舒暢,不用腆著臉求人。」余道生用太子此生最在意的事來激他。

  心裡的那把秤不住搖擺,龍仲珽感覺得到兩道冷冽如刀的視線直盯著他,他知道是表弟的憤怒和痛責,但是……他想活下去呀!活著才能登上他夢寐以求的九龍寶座。

  一會兒後,龍仲珽垂下眼道:「取吧。」

  他誰也不看,他怕熬不住自己的良心。

  「殿下,你真不顧你我的兄弟情義?」歐陽溯風暴怒。

  龍仲珽幽幽回道:「行衍,本宮只是想多活幾年的凡人。」此話也代表他最深的歉意。

  「小侄女,別拖延了,快取出你的心頭血,言府小姑娘可沒你身子骨結實,怕是拖不了太久。」余道生笑得像吐著蛇信的毒蛇,不斷的逼迫,眼中儘是猩紅的光芒。

  想到有可能會死,司徒青青不免害怕的往後一退,背靠著丈夫的胸膛,頭一抬,眼中滿是驚懼。

  「阿溯,我會不會死?」她還沒活夠,也沒做到一日真正的妻子,只會撒嬌、胡鬧,纏著阿溯讓他帶她去玩。

  「別管他們誰死誰活,我帶你走,生死我們都要在一起。」大不了拚得一死,魚死網破,誰也得不到好處。

  「我……」她眼眶一熱,蓄滿淚,在生死關頭她才明白自己深愛著眼前的男子。「我不……不怕了,死就死,我爹是無所不能的國師,他一定能令我起死回生。」

  說到國師,歐陽溯風的眼神出現一抹堅定。

  「絕別情話說夠了吧,該動手了。」余道生等不及了。

  「催什麼催,讓我多喘口氣會怎樣,說不定這是我在人世間最後一口氣了,身為師叔的人還這麼小氣,難怪樣樣不如我爹!」她不能怕嗎?她只是天生鳳命而不是多一顆熊膽。

  又拿他和神人似的師兄相提並論,還將他眨到泥裡,氣笑的余道生將怒氣發洩在言知非身上,他又給了她一刀,在大腿上,血流不止。「你就儘管喘氣吧,我等得了,她不知等不等得了?」

  「你……知非表姊……」司徒青青急得都哭了。

  痛醒的言知非睜開迷離雙眸,她聽見抽噎的嗚咽,努力想要看清楚究竟是誰在哭。

  「青青……」你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

  「知非表姊你等等,我馬上救你。」刀子插入心窩會很痛吧?沒關係,她可以忍住的……忍忍就過了。

  救她?身子越來越虛弱的言知非原先不懂表妹的意思,直到她看見表妹逼表妹夫將劍尖沒入她胸口,她大驚睜目。「住……住手,不可以,不可以……我……我不要你救……阻止她,世子,不要讓她做……傻事……啊——」

  余道生往她傷口狠狠一按,她痛到差點又昏了過去。

  「阿溯,我信你,只有你才不忍心傷我,我爹會逆天,我師父也會逆天之術,他們不會不管我的……」

  「青兒……」看著妻子嘴角顫抖的笑意,歐陽溯風紅著眼將劍尖往前一送,避開心口半寸。

  劍未拔,血量流得不快,但此時一道淒厲的鳳鳴聲響徹山崖,巨大無比的鳳凰影從司徒青青的背後展翼而出,七彩斑斕的鳳影越來越大,佔據整片天際,一隻、兩隻、三隻……無數的鳥兒朝山崖上方聚集,萬鳥齊鳴。

  「快,快把劍拔出,取她的心頭血,我要……」

  余道生的狂喜喊聲戛然而止,一張尖銳的長喙刺穿他大半個身體,輕輕一甩,就將他甩落谷底。

  收回長喙的鳳凰啄啄身上的羽毛,雙翼大張,似要做起飛的動作,金色的陽光照出它美麗而高貴的鳳身。

  「鳳凰,救救我表姊……」司徒青青氣弱的嚅動唇片。

  鳳凰低頭碰了碰她額頭,仰起秀頸,鳳眼流出兩滴鮮紅的血淚,像是有羽毛托著,輕飄飄的飄著,一滴落在言知非的小腹,一滴沁入她腿上的血口。

  說也神奇,傷口還在,但血不流了,原本意識模糊的言知非彷彿吃了大補丹,眼神倏地清明,不用人扶也能站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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