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貴女的心機(1)
「好什麼好,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言知茹不知何時來到兩人身邊,見她們神神秘秘的,看了就討厭,明明是窮道士的女兒,裝什麼嬌貴。
「言知茹,你不是和陳巧心那些人在一起,不屑與我們為伍,你又過來幹什麼?」言知非每次只要一看到她就會想到陰謀,感覺很不舒服,好好的姊妹不當,非要把關係搞得這麼僵。
言知茹被這麼一嗆,面上尷尬一紅,可是當她看見司徒青青腕上的翡翠鐲子,又恢復一臉不屑,很是眼紅的冷哼一聲,「你以為我愛過來嗎?你沒發現身邊少了兩個人呀!我剛才瞧見知蕙牽著知藍往西邊林子走去。」
「什麼?!西邊的林子不是男子去的!」那邊種了一片白梅,梅落雪中是同一個顏色,賞梅還是賞雪完全看不出來。
「我已經盡到告知的責任,我們幾個你年紀最大,你要負責。」言知茹連講話都仰著鼻孔,活似多不可一世。
「我去找她們……」言知非剛一動作,手臂卻被拉住。
「不許去。」
「放手,你憑什麼不讓我去找人?」真讓她們遇到外男就糟了,那可是對名聲有損啊!
說得振振有詞的言知茹倨傲的指著司徒青青。「讓她去,京城裡沒人認識她,若是她出了事,還能跑回府裡躲起來,過個三、五個月大家就會忘了,可是你不行,天子腳下誰不知你言知非是言丞相孫女,你的名聲要是染上污點,我們丞相府的姑娘也跟著完了。」
「言知茹你……」做人能不能別太自私,青青表妹的名節就能不當一回事嗎?
「知非表姊,知茹表姊說得有理,我是生面孔,隨便編個理由就能搪塞過去,譬如走錯路,不知道梅林分東園、西園等,我比你方便,不會有事。」司徒青青天不怕地不怕的毛病又犯了,根本不把這當一回事。
「青青……」言知非過不了良心這一關,臨出府前她還向祖母保證過會好好照顧什麼也不懂的表妹。
手一抬,司徒青青往她胸前一點。「我很快就回來,等我。」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言知非緊張的瞪大雙眼,為什麼她動不了了?
「點穴,我爹教的。」司徒青青笑著吐了吐小舌。
姑丈居然連點穴都會?!言知非欲哭無淚,她只有上身能動,雙腿彷彿生了根似的,動彈不得。
司徒青青很快便消失在一片殷紅梅林之中,她的動作快如疾雷,幾個迷蹤幻步就到東園與西園相連接的淨心湖,湖岸四周擺滿數百斤重的巨石,參差相迭,石頭之間有一人通行的小徑,可藏人。
湖心有座涼亭,涼亭兩側是曲橋,由東園到西園走曲橋最快,若要走另一條曲徑則要繞過大半座湖泊,以女子腳程而言,得多行半個時辰。
但對輕功超絕的司徒青青來說,繞不繞路對她並無差別,只在於她看哪一邊順眼,決定從哪裡走。
她想過橋。
「啊——我家小姐昏倒了。」
你家小姐昏倒關我什麼事,我雖是學醫的,但不表示每個人都會救,而那位據稱昏倒的小姐眼皮正動個不
停,那是假昏吧!當別人沒腦的人才是真正無腦之人,蠢到極點。
司徒青青視若無睹的快步走過帶了四、五名丫鬟的小姐身邊,那麼多丫鬟圍著還不救人,她們是來當小姐的嗎?她可不想好心辦壞事,多此一舉。
「喂!你為什麼不救我,你真壞心——」
感覺身旁一異物撲來,司徒青青的自保本能啟動,她爹把她訓練得很好,一有風吹草動就趕緊閃避。
然後……撲通一聲。
「小……小姐落水了……」所有丫鬟們的臉色瞬間發白,抖著唇,驚嚇到話都說不全。
「是呀,我看到了,姿態優美。」的撲著水。
一名身著綾紗的紅衣女子在水面撲騰,載浮載沉的連喝了好幾口湖水,她「救」字還沒喊出口,身子就又沉下去了,繡著芙蓉團花湘裙在湖面上飄浮散開,紅得刺眼。
像在看戲的司徒青青很愜意的比著曲橋欄杆的高度,對於好端端的人居然會翻過欄杆掉進湖裡,不禁感到嘖嘖稱奇。
「你……你還不下去救人……」一名臉白如紙的丫鬟趾高氣揚的喝道,還伸手想要推司徒青青下水。
司徒青青看了眼水深,冷不防打了個哆嗦。「你未免太強人所難了,我不會泅水,你是要我去送死嗎?」她又不傻,不做傻事。
丫鬟凶巴巴的吼道:「我管你會不會泅水,你給我下去就對了,要是我們家小姐有個三長兩短,陳國公府不會放過你的,你就等著以命賠命!」
「真好笑,又不是我推她的,況且你們幾個是死人嗎?看見主子落水竟然見死不救,大寒天的這湖水多冷,未生育的姑娘家若在冰冷的湖水泡太久會落下宮寒的毛病,恐怕影響將來生育。」
想害她?眼睛要擦亮點。
「宮寒?!」丫鬟們面面相覷,這時臉上才有慌色,著急地在曲橋上走來走去,想找什麼好救起自家小姐。
「需要幫忙嗎?」戲看夠了,人也沒氣了,司徒青青才端起一副「人溺己溺」的慈悲面容問道。
「當然!全是你害的,若是你不避開,我家小姐也不會掉下去……」嗚……她死定了,小姐、夫人一定不會饒過她,她沒把小姐護好……嗚——
司徒青青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方纔那種情況,對方不下去便是我下去,既然她是國公府的小姐,我自然要禮讓。
她狡獪一笑。「救人一命是積功德,那我救嘍!」
幾名丫鬟用力點頭,頻頻催促她快點救人。
深吸一口大氣,司徒青青卯足了勁大叫,「救命呀——快來人呀——陳國公府的小姐跳湖了,快把她救起來……啊!啊!又沉下去了,哪個好心的公子快來救命,她快不行了……冒泡了,冒泡了……」
在水裡掙扎的陳巧心聽到高呼聲,真想死了算了。這人這般大聲嚷嚷,她的名節也沒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投湖自盡,若再被男子碰到身子……
她真的想死,但臨死前又捨不得死,身後有個人將她托起,她抱住浮木般的緊緊抱住那人。
「誰敢偷襲,納命來——」
暗器出,是一排針灸用的銀針,釘死在粗糙的松木樹幹上。
「是我。」冷冷的男嗓回道。
誰知道你是誰,她司徒青青行走江湖多年……不,是打小當捉鬼除妖的小道童,還沒人敢從她背後出手。
被人往人高的石頭後方一拉,她又準備祭出絕命大絕招——點穴,可是她的手才一抬起,一隻手上有繭的大手便包住她可憐又無助的指頭,同時她聽到耳邊傳來似笑似無奈的輕歎。
司徒青青抬頭一看,「咦!怎麼是你?」
「你還活著?」歐陽溯風墨深的眼瞳中有著難以言喻的激動,好像不敢相信眼前真是她。
她一聽,很不悅的皺起細眉。「兩、三個月不見,你一見面就咒我,難道你當我是鬼魂不成?」
「我曾回去找你,卻見竹屋燒燬,只剩一地焦土。」
當時他慌得手腳發寒,瞬間襲來的強烈心痛讓他幾乎站不住,口中泛起淡淡腥味,胸口的痛讓他意識到,那個有點小奸小惡的小姑娘對他來說是不同的,他已經把她放在心裡,那麼深、那麼重。
接著他做了這輩子不可能做的事,徒手翻開燒得不成形的焦物,想要找尋屍骸,縱使人不在了,他也要讓他們入土為安,這是他唯一能為他們做的。
可是他什麼都沒找著,只有竹子的灰燼。
他的心還是吊著,生死不明才是最熬心,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那麼竹屋的主人去了哪裡?有人受傷嗎?傷得重不重,能不能復原?司徒青青雖是醫者,但不表示她就不會受傷,若她真的燒傷燙著了,那該有多嚴重?
焦慮、不安、憤怒、恐懼、哀痛……種種情緒折磨著他,他恨自己來得太遲,若是早到數日,也許就不會發生憾事。
「喔,晚上煮飯忘了熄火,火星子彈出灶膛,落在一堆乾柴上,火就燒起來了,而灶上放著油……你自己想想嘛,那火燒得有多快,我們能逃出來已是萬幸。」和神棍爹混久了,司徒青青也成了半個神棍,編起瞎話來比真的還真,全無破綻。
「真好,你沒事。」歐陽溯風的表情明顯放鬆許多。
「我爹是何許人也,龍虎山捉妖大師,遇鬼殺鬼的空空道長,他聞風便知災禍,礙於不能洩露天機才隱忍不發。」她總覺得她爹有很多秘密,不過她不在意,給她銀子就好,子不嫌爹丑,何況他還不醜,有勾引女人的本錢。
司徒青青從不認為她爹厲害,神棍混吃混喝總要有點本事,所謂術業有專攻,神棍爹也是靠這些古古怪怪吃飯,養活女兒不容易呀!為人父者多操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