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沒多問,反正只要是人才能做事就好,沒幾天,木藝行就打出了名號,只不過她低調的沒有出面,不讓外人知道這店幕後的老闆是她這個阮家二少奶奶。
這個和尚,不是要化緣,只是站在外頭盯著裡頭瞧,到底要做什麼。
沐晴兒交代李先覺,「去跟師父說一聲,他站了一天,該累了,不如進來歇會兒。」
李先覺點了點頭,柱著枴杖走了過去,沒多久,老和尚便被請進了內堂。
「大師請坐。」沐晴兒放下手中正在作畫的木炭,指著一旁的空位道。
「老衲圓通,謝過施主。」
圓通?!這名號好像在哪裡聽過,可她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
圓通坐下,看著桌上攤開的畫,看那樣子該是個女子所用的梳妝台,「將軍夫人真是才華洋溢。」
沐晴兒微愣,她的身份沒什麼人知道。她輕佻下眉,「大師認得我?」
圓通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她,反而問道:「夫人可有想過為何而來?」
沐晴兒聽出他似乎話中有話,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你是棲鳳山的圓通大師!」
是他提議要阮靖娶妻沖喜,難道冥冥之中,他知道了些什麼。
圓通沒有答腔,只是臉上掛著淺笑。
「大師,」沐晴兒連忙說道,她心中有一堆的問號,想要得到答案。「你可知道將軍在京城得罪了人嗎?」
看著沐晴兒一副心急的樣子,圓通輕搖下頭,「看來將軍夫人關心將軍比在意自己的事要來得多上許多。」
「他是我夫君,自然關心他。」在大師面前,她也不矯情,「更何況,我都已經來到這裡,成了他的妻子,難不成還能回去不成?」
圓通沒有說話,只是拿著銳利的眸子看著她。
沐晴兒的心一驚,「我能回去?!」
「不是沒機會。」圓通淡淡的回道。
回去?!奇怪的是她從沒動過這個念頭。回去做什麼?那裡沒有任何她掛念的人,回去也只是孑然一身。
「大師,我不回去!」沐晴兒的語氣堅定,「我要留在這裡!」
「夫人,你就算留下,也改變不了宿命。」
「我不妄想改變什麼宿命,」沐晴兒搖頭,「大師若能算到我與阮靖有段情緣,自然也有辦法讓他渡過劫難,化險為夷才對。」
「老衲只是凡人,參不透天機。將軍原本應該死在那場大火之中,卻被你所救,一個命該絕的人,多活在世上一日,已經是老天的恩澤了。」
沐晴兒驚訝,「我救了他?」
「那場火,若不是夫人出聲示警,將軍注定逃不過那塊原該砸在他頭上的樑柱,因為夫人,將軍不過只毀了只腿。」
「大師,什麼叫才毀了只腿,」沐晴兒發出不平之鳴,「將軍是一介武將,少了那條腿,這輩子再也上不了戰場了!」
「但至少他的命保住了,不是嗎?」
沐晴兒一時語結,確實,跟命比起來,一條腿實在不算什麼。原本滿心以為是他的玉珮有靈性讓她的魂魄來此,搞了半天,原來她也在無意之間救了他!
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緣分,竟然讓他們相逢在一場時空交錯重疊的大火裡。但無論她為何而來,又是誰救了誰,她已經打定主意,跟他在一起就是一輩子,她不會後悔,也不會退縮。
「大師,」她帶著希冀的眼神看著大師,「老天爺既然讓阮靖逃過一劫,此後他該苦盡甘來,對吧?」
圓通沒有回答,只是掛著淡淡的笑看著一臉激動的她。
沐晴兒的心一沉,氣憤的跺了下腳,「我明白是我想得太簡單,五王爺要他的命,現在人就在阮府。」
「這些恩怨夫人別插手,一切就交給將軍處理。」
她搖頭拒絕,「不可能!阮靖愚忠,交給他處理,不是擺明了看他去送死嗎?
「若夫人硬要插手,只怕會惹來殺身之禍。」
沐晴兒聞言不由得沉默。她不是不怕死,但若真的遇上,她也沒打算要逃。
「阮家敗象畢現,誰也無力回天,但重要的是寒冬過後,誰能夠存留下來。」
因為皇室的爭鬥就要賠上阮氏一門!沐晴兒露出嘲諷的神色,心中滿是不服氣。
「夫人不如好好的發揮長才,安穩的過日子吧!」
她的長才?!指的是這間木藝店嗎?沐晴兒覺得荒謬。
「大師,雖然這店的生意好,我也有不少進帳,但我也不可能只管店裡的生意,卻對阮家的事置身事外。」
圓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夫人果然如老衲所料,將軍要老衲跑這一趟,只是徒勞無功。」
沐晴兒心中一突,「是阮靖要大師來的?!」
圓通點頭。
這傢伙把玉珮給了她,她還以為他真斷了要休了她的念頭,看來是她太一廂情願了。
「沒想到大師是世外高人,也會來當阮靖的說客。」沐晴兒的嘴角嘲弄一揚,「阮靖也知道我們之間的緣分嗎?」
「此事老衲並未多提。」圓通說道。
「確實不用多提,畢竟我來都來了,也不打算回去。既然遇上他,他就別想甩開我!」
沐晴兒送走圓通大師,無意識的拿出阮靖送給她的玉珮。
她生氣阮靖的一意孤行,逕自安排她將來的出路,卻又不能不感動他凡事為她設想,她緊閉下眼,心中一團亂。
在她死纏爛打下,昨日阮靖終於勉為其難的說今日會將亦山、亦海兩兄弟給叫回阮府,但說不擔心奶娘和弟弟們的安危是假的,她握著玉珮的手一緊,還是多請些人保護他們才對。
一思及此,沐晴兒無心再作畫,站起身,如同來時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悄然一人從後門離開。
北寧城依然熱鬧,老百姓安居樂業,皇室卻為了皇位而暗潮洶湧,這權勢讓人良心滅絕,縱使得到天下又如何?走到最後,仍全化為塵土。
她心思雜亂,若有所思的朝沐家方向而去。
「你聽說了嗎?阮家的商船才出港沒幾天就被搶了!」
沐晴兒的腳步停頓下來,拉長耳朵仔細聆聽。
「聽說船上三十幾個人全死了,真是可憐!聽說阮家大當家還痛心的打算把船運的商行給結束!真不知道最近這阮家是走什麼衰運,前陣子木藝行的老師傅突然都走了,看來撐不了幾天,連木藝行都得關門。再這麼下去,阮家就要敗在這一代手裡了!」
沐晴兒垂下眼臉,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又是一件打擊阮府的事,只是木藝行的師傅全走了……她狐疑的停下腳步,她的木藝行卻來了不少師傅,這之間是否有關聯?
在她思索的當下,突然一隻大手從她的身後摀住了她的嘴,她悶著聲掙扎著被拖進巷子裡,慌亂中,察覺對方的另一隻手探進她的衣襟。
她驚訝的大瞠雙眼。死色鬼!稍後察覺對方好像不是要輕薄她,反而像是在找東西。
她的心一驚,最近獨自出府,她總刻意穿得像個平凡村婦,身上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除了阮靖給她的玉珮。
她怒急攻心,想起了桂花給他的銀針,桂花的體質不適合習武,卻最擅長用毒和使暗器,她教過她,但她沒實際的操作過,千鈞一髮之際,她掏出銀針,狠狠的刺向對方探進她衣襟裡的手,對方呼痛一聲,鬆開了她。
她一得到自由,連頭都不回,飛也似的往前跑。
但才跑沒幾步,就被黑衣人從後頭給抓住。
「放開我!」
她才吼出聲,一個巴掌便甩下來,打得她暈頭轉向,跌在地上。
「不知死活,我殺了你!」
沐晴兒還沒喘口大氣,只能眼睜睜看著黑衣蒙面人持劍刺向她,當下她真的很想罵髒話,連死都不知道是誰殺了她,讓她做鬼都不知道要去找誰報仇。
突然她眼前一花,一抹白色身影掠過,原本直接刺穿她的劍只刺進了她的身子就抽離,但依然痛得她臉色大白,軟軟的倒在地上。
迷糊中聽到打鬥的聲音,她無力的被抱起,落入熟悉的懷抱。
「晴兒?!」
聽著耳邊焦急的呼喚,她虛弱的抬起頭,眼底閃過驚訝,「你怎麼出府了?!」
「先別說話!」阮靖捂著她的胸口,觸目驚心的血令他的心猛然一縮,尖銳的剌痛漫過全身。
「別這麼狠心,我都快死了,」沐晴兒扯了下嘴角,「你還不讓我說!」
「胡說八道!我不會讓你死!」阮靖一把將她抱起,知道夜風和夜竹應付黑衣人綽綽有餘,此刻的他氣得想要殺人,偏偏黑衣人的身份特殊,若讓他死在這裡,會惹大麻煩。
「等等,玉珮——」她的手無力的指著黑衣人,「被搶了!」
阮靖聞言臉色微變,抱著她的手一緊,「沒關係,只要你人沒事就好。」
「不行,把我放下來,」她咬著下唇,不准自己昏死過去,「你先去把玉珮拿回來,我知道玉珮對你很重要!」
「重要不過你!」他飛也似的抱著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