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原來您在這裡,福祥一路找您找得好苦啊!」他任由小乞兒趁亂逃跑,一臉恭敬地奔向了那名男子身旁。
傅紅瑛覷見小乞兒逃了,一顆心才放了下來,卻又從壯漢口中驚異地得知兩人竟是主僕。
她立時不滿地對著那男子斥喝,「喂!你身為主人,為何縱僕逞兇?」
「縱僕逞兇?」永璇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她。「我只看到一個撒潑無賴,沒見著什麼縱僕逞兇。」
傅紅瑛見他拐著彎罵自己,不由得怒火大熾。「喂,你說話客氣一點,我哪裡撒潑無賴來著?」
「這位公子,在下並沒有指名道姓,你又何必對號人座。」永璇一派輕鬆地笑說,眼中閃耀著挑釁似的興味光芒。
傅紅瑛哪堪如此捉弄,一個急怒攻心,霍地凌厲出手,只想撕去他臉上可惡至極的笑容。
她的拳法以快打慢,以變擾敵,但他卻不跟著她迅速地應招,幾個回合之後,主客之勢即已倒置。
永璇自然看出端倪,游刃有餘之間,不禁暗自發笑。
打從在茶肆中,他便看出這清秀的少年是個女兒身,這莫名地撩起了他的興趣,而在握住她探索的目光之後,這股興趣也更濃了。是以他才會跟著她出了茶肆,還忍不住插手管了這檔子事。
此刻,看著已處下風的她累得嬌喘吁吁、雙頰啡紅,令他心生愛憐,卻也更加想逗弄逗弄她。
傅紅瑛此時已明白此番遭遇高手,一時心怯,轉身欲退,哪知對方招式連綿不斷,糾纏不休,她暗暗叫苦,只得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再戰。
突地,只見那名男子邪佞一笑,東摸一把,西勾一腿,並不攻擊她的要害,卻似存心開玩笑般地戲弄她。
傅紅瑛向來端守禮教,哪容得一個男子如此輕薄胡鬧?!她心頭一時氣極,招式更是大亂,就在門戶不緊之時,那男子更是得寸進尺地一掌觸到她的胸部,輕輕地摸了一把,他嘻嘻一笑,向後躍開。
「可惡狂徒,本姑娘跟你拼了!」傅紅瑛怒急攻心,氣得自曝身份。
「姑娘?!」永璇故作無知驚奇狀,「難怪你的胸前軟綿如雲……」
「住口!」由於自曝身份惹來無恥的調笑,又見圍觀的人對著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她羞怒得直想一掌斃了他。
銀牙一咬,她一轉為凌厲的攻勢招招拚命,迫得永璇怕錯手傷了她而倒退連連。
眼見主人節節敗退,不明所以的福祥,立時護主心切地想加人戰局。
「阿福,退下!」永璇一聲斥喝,令福祥無奈地只能退至一旁,焦急地搔頭撓耳。
在街上纏鬥的兩人又過了數十招,傅紅玻眼見打不過人家,還遭受奇恥大辱,在那男子一招襲來之時竟不抵抗,只想來個同歸於盡。
永璇心驚之餘,猛一收勢,只在她左肩輕輕一按,將她直推出五、六步開外。
他立時縱身上前一揖,「姑娘休要見怪……」
傅紅瑛又急又怒,不由得迸出兩行清淚,一聲鳴咽,轉身發足狂奔。
「姑娘……」永璇驚愕後悔之餘,想也沒想便追逐而去。
「爺……」福祥急急喊了聲,立時跟了過去。
三條人影立時在大街上亂竄著。
人生地不熟的永璇追了幾條街,發現那名扮著男裝的女於忽地不見了。
他站在街角焦急地左顧右盼,卻再也難覓那女子的蹤影。一種打心底溢出來的濃濃失落感令他一時六神無主。
此時,福祥已追了上來,驚愕地發現主人一臉失魂落魄地發著愣。
他不禁暗暗納罕,跟著主人這麼久了,從未見過主人如此失常。先說那多管閒事的小子明明一身花拳繡腿,武藝在主人之下的自己都有把握在十招之內取他性命,但主人卻一直和那小子糾纏不休,而且見那少年哭著跑了,主人又莫名其妙地追逐著他,如今又現出這樣癡迷的神情……
突地,福樣想起那個小子一臉清秀,心一驚,不禁暗自揣測——
難道主人有斷袖之癖?!
「爺……」福樣不禁憂心地喊。
永璇不予理會,不死心地又繼續往前尋去。不多時,過了一個轉角,一幢高牆大院赫然出現在眼前,他往大門之上抬眸一望,一塊黑底紅漆寫著「總督府」的氣派匾額立時映人眼簾。
難道她進了這裡?略一思忖,永璇做下了幾個決定。
一轉頭,他睨了福祥一眼,冷聲說道:「阿福,你擅自離府,應當何罪?」
這從小就跟在他身邊,一向對他忠心耿耿的福祥來得正巧。因為他有些事正需要有個信得過的人去辦;但福祥來得也不巧因為他令自己得罪了個姑娘,一個自己越來越有興趣的姑娘。
聞言,福祥顧不得有沒有旁人,咚的一聲,忙跪了下去。「爺,卑職該死、卑職該死!但卑職是因為掛念著爺的安危,所以才……才——」
「好了。」永璇一揚手,打斷了他的話。「這回我就不多與你計較。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卑職願受任何責罰!」福祥磕著頭,誠惶誠恐地說道。
「哼!這可是你說的……」永璇一拂袖,背對著福祥閃過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後,又冷聲說道:「我命你削去頭髮,出家當和尚!」
福祥猛地抬頭看著主人的背影,驚奇得下巴都快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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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兒!」徐氏一聽聞愛女回到府中,立時來到女兒閨房。
只是一進門,發現女兒一身男裝,她忍不住叨念了起來。
「瑛兒,你怎麼不聽話,又女扮男裝亂跑了?」
傅紅瑛微一錯愕,一回家,她只顧沉溺在被羞辱一事,竟忘了換上女裝。
「娘。」她垂著頭起身相迎。
「瑛兒,你哭了,還是不舒服?」徐氏發覺女兒眼眶紅腫。
傅紅瑛心一酸,眼中險些又進出淚花。她努力壓抑著,不敢開口,就怕一開口,淚水又決堤。
但她的不言不語,卻令徐氏驚覺有異,「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娘……」傅紅瑛再也忍不住了,立時撲到娘親懷裡,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委屈。
徐氏立時揪心地上下打量著女兒。「瑛兒,告訴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傅紅瑛強忍淚水,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娘,我沒事……」
「你都哭得像淚人兒了,還說沒事?」徐氏抬高了音量說道。
她心念一轉,馬上將不滿全轉到了傅紅瑛的親爹——傅鴻聽身上。
「這都要怪你爹,不該從小將你當男孩子養。一會兒請夫子教你舞文弄墨,一會兒又是請師傅教你耍刀弄槍,讓你一了她所有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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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紅瑛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難以人眠。
只要她一閉上眼睛,下午發生的事便在心族迴盪,令她越想越氣。只是心念一轉,卻也忍不住哀歎,這都怪自己資質愚鈍、技不如人,才會讓人欺負至此。
一思及此,她又氣得忍不住重重地捶了床鋪好幾下。在發洩怒火之餘,霍地靈光一現,她決心苦練武藝。
二話不說,她立時翻身跳下了床,換上了一身勁裝,抄起懸掛在床邊的一把劍,直往庭院裡去。
浮雲掩月,夜闌人靜的偌大庭院中,飄著夏日茉莉淡淡的香氣。
傅紅瑛拔劍出鞘油舒漸緊,由緩漸疾。只見她揮著手中的長劍,縱橫起落,宛如白雪彌空,上下迴旋,恰似梨花飄飛,一時劍起人舞,煞是好看。
正當她舞練得忘我之際,遠遠高牆上忽地出現了一抹黑影。
那抹黑影靜靜地看了半晌,正打算離去時,卻在浮雲散去、月光乍現之後,突地發出一聲似驚又喜的低喝——
「是你?!」
傅紅瑛於錯愕之中收了劍勢,定睛一瞧,也不禁杏眼圓睜地脫口而道:「是你?!」
她已經認出那站在月光下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白天輕薄她的那個無恥之徒,難怪她會覺得這嗓音有些許的熟悉。
「大膽賊徒,竟敢夜間總督府內院!」舊仇加上新恨,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的她立時舉劍攻去。
「姑娘,我……」永璇不便透露他夜訪總督府的原因,可他想跟她解釋白天的事,不過她已然失去理智,一點兒也不給他機會。
」有什麼話到府行公堂之上再說吧!」語畢。她揚起森冷劍影直向永璇漫天飛舞。
永璇原先也不敢大意,可在凝神和她對了幾招後,卻發現她的劍術實在是不怎麼樣。是以他玩心大起,從容不迫地邊應戰邊笑問道:「姑娘,請問芳名?」
傅紅瑛見他還是如白天那般的嘻皮笑臉,立時氣昏了頭。「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話說之間,她使出全力朝他刺去一劍。
永璇一笑,伸手扼住她柔細的右手臂,一使勁便將她拉至眼前,「姑娘,別生氣,白天之事我原是無心,還請姑娘海涵。」
在瀅瀅月光映照下,只見她雲鬢束帕,柳腰束帶,眉宇之間透著一股英風爽氣,有別於白天的少年裝扮,卻也顯露出另一種動人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