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善德覺得雷青堂實在囂張,就不信他一個小廝能有多大能耐。
「行,希望你的下人別讓大家失望了。」他哼笑著同意了。
水玉蘭這才慢慢的走向一排玉器前,細細琢磨了幾眼後,微笑的開始道:「這玉瓶是前朝的作品,但應該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不過因為有些年代了,大約值——六百八十兩吧!」
這一開口就讓賈善德變臉了,因為一字不差,價格就是這個數。
「再來嘛……這個玉盒,本朝之物,但盒身的麒麟是百年前的玉石大匠朱磊所雕,所以也頗有價值,一千三百兩跑不掉。」
眾人倒抽一口氣,連出自誰之手都能說得出來,這不簡單了。
「至於這個玉環,不值什麼錢,仿的吧。」
賈善德臉色己是極差了。沒錯,他故意在珍品裡放些假貨,打算魚目混珠,瞧能否騙過人,想不到竟一眼被看穿。
「這玉壺是五百年以上的古玉製成,照理應該是宮中之物,怎會出現在這裡?這……怎麼流出來的?」她忽然吃驚的問道。
而她這麼一說,更驚訝的是在座眾人,紛紛瞧向賈善德。宮中之寶怎能流入民間,就算民間得到,也必須繳回,若有私藏者,可是要被治罪的!
賈善德心裡一驚,慌忙去將那玉壺收回。都怪他的手下,忙中有錯,竟然將這樣東西混進來,偏還讓這小廝說出來,這下可為他找來麻煩了。
「這……這看錯了,這不是宮中之物——這是——」
「不,這小子沒說錯,三年前我有幸去到宮中,替皇上監賞幾件古玩,在寶慶殿就見過這樣東西了,這是宮中玉壺,可怎會在賈爺手中?」廂房內有人開口了。
賈善德尷尬不已,本是要讓雷青堂一行人難看的,卻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這下不知如何替自己解圍了。
幸虧除了那替水玉蘭說話的人外,這廂房裡的人多與賈善德交好,大伙假裝沒聽明白.還裝傻替他圓場道:「賈爺真是的,愛寶物成癡,這就仿來了,這仿的也真,真讓人以為是宮中之物了。」
「是啊,是啊,我這人就愛玉壺,見寶慶殿裡有一個,就逼得自己的玉石匠找來古玉,非要仿個一模一樣的出來,罷了,這仿的幾可亂真,你這小子這個就算猜對了,再看下一個吧!」賈善德抹汗說,草草結束這件事,否則再鬧下去,真可能要因私藏宮中物而被治罪了。
水玉蘭瞧向雷青堂,這是讓他決定要不要追究下去,若她真咬定這是真貨,那賈善德也辯不得的,這算抓到他的把柄了。
可雷青堂卻對她搖頭,讓她別追究,繼續瞧別的,她咬咬唇,本不明白為何不趁此機會讓賈善德下不了台,但隨即再一想就又明瞭了。他們的目的是要與賈善德結交,利用他的人脈查真相,若真的與他交惡,那之後哪好辦事?遂就聽從雷青堂的意思揭過此事,之後再估了幾件都極準,可她瞧了一柄玉如意後,忽然心跳加速,表情有些不對了。
「這是……水春山的作品……」她聲音微顫的說。
「水春山?這人不是獲罪死了不少年嗎?」提起水春山,有人討論起來。
「就是說,這人也真是可惜,他可是近代玉石匠中的第一把交椅,可怎會糊塗到幹出監守自盜的事來,毀了自己前程不說,連家中妻小也不保,當真值得眾人引為借鏡,人莫要貪心啊!」
「不,他並非——」
「還不住口,主子們說話,有你這奴才插口的嗎?快估出價格來,咱們這關算是過了。」雷青堂阻止她衝口而出可能暴露身份的話。
被這一喝,她驀地打了一個冷顫,完全清醒了,懊惱自己怎能一時失去理智,在這場合與人爭辯,立刻沉穩下心思來,硬將父親被辱的淚水吞回自己的肚裡。
「這是水春山十年前的作品,據說他有個女兒,在女兒五歲時,留給女兒當嫁妝用的,可這只是傳說,不見得是真的,而這柄玉如意的玉質雖不錯,但水春山是有罪之人,這東西自然也跟著貶值,大約二十兩的價值。」
她心痛的說,當年只要是爹雕的東西,隨便一件就是值數百兩,可如今……她雙拳緊握在袖子裡,為自己的父親感到悲痛不值。
雷青堂見她臉色己發白,立刻上前朝眾人道:「好了,田某這小廝並沒有讓眾人失望,這測試也該結束了吧?!」
所有人均無話可說,誰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下人,居然懂這麼多,之前還道本事只有主子的六、七成,那不表示主子更加的厲害,他們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不,還有最後一項測試,若連這也過了,我便相信你真是同道中人。」賈善德不善罷甘休,非要再測一項。
嚴文羽面色不悅。「賈爺這是要與我們為難到底了?!」
「說什麼為難?要進咱們這圈子並不容易,大家都是有家業之人,若誤交朋友,惹禍上身,那是誰也不願意見到的。」賈善德刻意揚高聲說。
眾人聽了,當然又是頻頻點頭,一切小心為上是沒有錯的。
「那你又想怎麼測試?」嚴文羽忍氣問。
嚴文羽臉色一變,就連雷青堂都斂下面容來了。
所謂毫雕是必須在微小的事物上雕刻東西,然而這是一門幾近失傳的雕刻藝術,現今可沒多少人會這項技術。
賈善德提出這個測試,分明是在刁難,畢竟雷青堂他們假扮的是玉石商人,而非工匠,他這個要求一提出,眾人都知他是有心為難了。
「可以,奴才能做!」水玉蘭忽然又說。
這下所有人都震驚了。毫雕他也會?!眾人的表情全帶著質疑。
「你……」雷青堂望向水玉蘭,她能估出玉器的價值他不意外,但毫雕這技術,就真真令他吃驚了。
她用力點頭,眼神堅定,希望他能繼續信任她。
他一凜,除了信她別無他法。「嗯,你去吧!」
賈善德馬上要人拿出刻刀來,讓她在米粒大小的玉珠上刻東西。
她深吸一口氣,正要落刀時,雷青堂喊了一聲,「等一下。」
「怎麼,反悔了,怕讓小廝出來丟臉了?」賈善德皮笑肉不笑的問。
「田某既讓她試,又怎可能後悔,只是,田某這小廝在眾人面前一再展示長才,這次若她能完成毫雕作品,我這做主子的想替她討件這裡的東西當作獎賞。」
「要獎賞?可以,你要替她討這裡的什麼當獎賞?」賈善德問。
「等她完成作品後再說吧。」他先不提。
「行,不管你要什麼我賈善德都給得起。」賈善德口氣極大的說,不怕他獅子大開口。
況且雷青堂不追究玉壺之事,他心裡有數,雷青堂還不敢真的得罪他,因此放心說大話。
這事說定後,雷青堂示意水玉蘭可以開始動刀了。
他從未見過水玉蘭雕刻過任何東西,這回也算是初見識。
所有人包括賈善德也都睜大眼睛的在瞧,見她手指靈巧的在米粒大小的玉珠上雕刻,一個時辰後,她完成作品了。
她先將東西交給雷青堂過目,他瞧了後一怔,半晌沒有說話,嚴文羽見他沒動靜,自己將玉珠取過來瞧,瞧了也是一臉的驚訝。
之後陸續傳閱其他人,最後到賈善德手中,他瞧了頓時說不出話了。
她在玉珠上雕了一株蘭花,這應該是世界上最精巧的蘭花了,細膩的程度如花蕊細紋都刻劃得相當清晰。
她這門手藝當場震懾所有人,連賈善德都佩服不已,再也無話可說。
第十章 鳳血石之謎(1)
雷青堂等人雖順利通過考驗,卻不知賈善德聚會的場所廂房另有天地,耳房內還有人在,這人透過耳房的小洞觀察廂房內的情景,藉以瞭解廂房裡每個人的一舉一動。
「這叫田雨的,連身邊的小廝都這般厲害,可見他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這人欣賞的說。
「是挺有些實力的,不過……這些人好面熟……」這人右側有個黑衣人,他往小洞瞧一瞧廂房內的人後,忽然皺起眉頭道。
「面熟?怎麼說?」這人訝然。
黑衣人努力思索了起來。「小人記得……當日在蘇州時,為追殺逃脫的兩名玉石匠,追上了一艘船,本想屠船滅口,但船上的人武功不弱,咱們這才沒達成目的退走,且因為走得急,並沒來得及確認這些人的身份,但小人這會可以確定的是,這姓田的帶來的這幾個人,雖都經過變裝,但應該與當日在船上的是同一群人,尤其是那個長相秀氣的小廝,她分明是女的,卻假扮男人,這群人有問題!」
這人一聽,神情驟變,胖臉猙獰了起來。
雷青堂與嚴文羽一行人離開賈善德的聚會,回到客棧之後,水玉蘭盯著眼前的那柄玉如意,熱淚盈眶。
她沒料到自己有機會再見到此物,更沒想到雷青堂會替她向賈善德要來這樣東西。她激動不已,淚水止不住的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