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丈夫雖說在運輸玉器這一行小有名氣,但在這些腰纗萬貫的玉石商眼中,可說只是個粗人,玉石商並不屑與個運工打交道,若二少爺喬裝成他們的人,恐怕打不進這些人的核心,也調查不出想要的消息。
「不,我並不打算喬裝成你丈夫的手下,打不打聽得出事情是其次,萬一打草驚蛇可能連累你一家,我不願意這麼做。」雷青堂嚴肅的說。
何姨很感動,他肯顧及她一家老小的安危。「多謝二少爺了。」她微微哽噎道。
「那您要以什麼身份前往?可不能以真實身份去那裡,雷家是藥材商,去玉市更顯奇怪。」
「二少爺應該是想以玉石商的身份前去吧,這才不會引人注目。」水玉蘭直接猜出他的盤算。
雷青堂點點頭,正是這麼打算的。
「這是個好主意,不過既然你們要充當玉石商,手上可得要有值錢的玉石才行,聽說這個集會來的都是玉石大賈,若前去卻拿不出像樣的東西展示,反而更容易讓人疑心。」何姨提醒。
「這容易,可以請四少爺調一批南洋稀有的玉石送過來,讓咱們帶去昌化,這就絕對不會有問題了。」水玉蘭建議。
四少爺他們的船常跑南洋,帶回不少稀奇古怪的玉石,見到喜歡的,四少爺會帶回送給四少奶奶,她就見過幾件,每件都是珍品,若拿去玉石集會展示,相信夠份量了。
雷青堂頷首。「我回頭就寫信讓四弟急送一批玉石過來。」
「不成!」雷青堂一口回絕。
水玉蘭不妥協,雙手叉腰,眸子睜得大大的,仰著脖子瞪視他。「奴婢就要同行!」
「這趟去昌化也許會遇到險境,我不要你跟去涉險。」他口氣盡量平緩威嚴,打算鎮一鎮這丫鬟。
「那就讓奴婢眼睜睜見您自己去涉險嗎?」她反問。她根本不曾真正怕過他,他的怒氣對她而言是鎮不住的。
「你!」他怒目以對,心裡卻不住苦歎。自己在外人眼中極有威嚴,人人對他說話尤其戰戰兢兢,而他也討厭旁人拂逆自己的意思,一般遇到這情況,他只要甩袖瞪人,那人便不敢再逆他的意,而通常他的臉色也真的很嚇人,隨便一眼就能讓人腿軟。
然而這些,在面對一個人時全破了功,走了樣!
「唉,我既不願意連累何姨,又怎會帶著你去冒險,此去定是要與人周旋,而這對像絕對不是簡單的人物,他們能殺了這麼多的玉石匠,可見是心狠手辣之輩,若咱們的意圖被識破,這些人絕對不會放過咱們,因此若帶著你去我不放心。」他試著好言勸她留下。
「奴婢曉得去了也不見得能幫上您的忙,甚至可能累您擔憂奴婢的安危,可您說過奴婢父親的死可能與玉石匠被綁殺有關,奴婢又怎可能置身事外,乖乖待在別府等您的消息,這次說什麼奴婢也要一同前往,親自找出爹為何被殺的真正原因。」水玉蘭肅然的說。
雷青堂瞪著她不肯退讓的嬌顏,有絲無奈,知道是勸不住她了。
「這……好吧,那就帶你去了。」妥協的又是他了。
她清亮的眼瞳立刻笑意盈盈。「多謝二少爺,奴婢定會小心自身,不會拖累您的!」
他苦笑的擁住了她。其實他也捨不得與她分開,也好,夫妻同命,不管發生什麼事,至少兩人一起面對,一起承擔,絕不分離。
昌化位於杭州的西邊,距離約百餘里處,雷青堂帶著水玉蘭、朱名孝和方小喬以及謝晉元一行人終於來到了此處。
雷青堂在此喬裝成玉石商人,雷家的生意雖遍及杭州,但畢竟昌化並非大城,且做的又是不同生意,他便只簡單易容一下,黏上了兩撇鬍子,看起來老成了些,模樣也因為鬍子的關係變得不太一樣了。
為了避免麻煩,水玉蘭與方小喬便打扮成小廝的樣子,如此行走在外也方便些,至於朱名孝,他在浙江地區認識的人不少,為以防萬一,同樣在臉上黏了一道疤痕,本來尚且端正的相貌頓時醜陋了不少。
謝晉元是專程替雷青雲送玉石來給雷青堂的,聽了他們的計劃後,興致勃勃的主動要求一塊來,因為他是船主,替人運貨至此也是正常之事,出現在這裡並不唐突,所以並沒有特意變裝過。
一行五人抵達後,發現小小的昌化因為為期一個月的玉石集會而變得花天錦地,白天萬人拱手,夜晚千盞明燈的擁擠熱鬧。
昌化每年都會舉辦玉石交流,邀請來自全國各地的玉石商聚集於此,各家會將最的玉石展現出來,藉此與其他人交流,也能將自己的玉石推銷賣個好價錢。
因此每年在此集會的玉石商,一個月下來成交買賣的金額堪稱天價,讓商人趨之若鶩,擠破頭也要參與昌化這場盛會。
而事先雷青堂他們並不知這集會會如此盛大,來了才知人潮洶湧,小鎮上滿滿當當是玉石商人,有賣原石有賣古玩有賣成品的,且鎮上的客棧幾乎客滿,一房難求,他們正苦無下榻之地。
「小兄弟,真不能幫個忙,挪挪看,分兩個房間給咱們嗎?」在客棧櫃檯前,朱名孝負責上前去與客棧的夥計交涉,而這己是他們到昌化後找的第六家了,前面五家皆是碰壁。
客棧內滿是人潮,夥計忙碌得很,擺擺手。「沒得挪了,您沒瞧見嗎,這後頭還一堆人來求房,可咱們全客滿了,連倉庫都拿出來讓人住了,實在沒辦法,誰教你們不早半個月過來,那時人還沒這麼多,空房還能調得出來,這會——唉,你們自求多福了!」
水玉蘭聽了這番話,才明白為何何姨的僱主要求提前到貨,這是預先知道客棧會一房難求。
而他們沒經驗,不知預先訂房,再加上向四少爺調來的玉石運至杭州也要時間,他們直拖到集會都開始五天了才匆匆抵達,當然就更尋不著落腳處了。
「小二哥行行好了,咱們可以多加錢,雙倍、三倍都可以的!」謝晉元不死心,也開口拜託。
客棧夥計不耐煩了,手揮得更急。「就算你給我十倍,我沒辦法就是沒辦法,去去去,別礙著我做事,已經夠忙的了,還來囉唆個什麼勁!」
「小兄弟——」
「快走吧——哎呀,這不是練大爺嗎?您今天這麼早就回來啦?!」正趕人的夥計瞧見剛進門口的一群人,馬上就眉開眼笑討好的上前去招呼。
雷青堂他們也順著客棧夥計的目光往門口望去,這一望,幾個人都怔住了。
剛進門的嚴文羽主僕,第一眼雖沒認出經過喬裝的雷青堂,但謝晉元沒改裝過,一眼便被認出來,再瞧向水玉蘭與方小喬,這兩個人即便女扮男裝,長相也太秀氣了,他們再稍微一看馬上也認出來了。
兩方人馬不料竟會在此地遇上,皆是吃驚不已。
「這……這不是嚴爺嗎?你們怎會在這裡?」方小喬見到他們立刻驚訝的喊出聲。
「嚴爺?你認錯人了,這位是練大爺。」夥計立即就糾正她。
「他分明是——」
「咱們是玉石商,這次來到昌化也是圖個見見世面,想不到你們也來了!」嚴文羽搶在方小喬繼續說下去之前打斷她。
雷青堂聽他自稱玉石商,又聽客棧夥計稱他姓練,便心知嚴文羽也是喬裝化名而來的,水玉蘭同樣聽出端倪,立刻以眼神暗示方小喬別再開口,配合的不拆穿他們的身份。
「巧得很,咱們手上有一批玉石想趕上盛會,也是來參加玉石集會的。」雷青堂笑說。這是告訴嚴文羽,他此時也是玉石商。
嚴文羽乃人之水一,馬上笑盈盈了。「原來如此,大家都是同行,來此的目的當然都一樣。」
兩方人馬沒有彼此戳穿,嚴文羽瞧他們風塵僕僕的樣子,接著再笑問雷青堂,「你們這是剛抵達嗎?」
「沒錯,咱們正在找住處。」他說。
嚴文羽皺眉。「咱們是玉石集會前就抵達,這才找到落腳地方的,可你們這時候才來,恐怕……」
「就是說嘛,這幾個可為難我了,都說連介庫都沒有了,他們還賴著不肯走!」一旁的客棧夥計插口道。
這話可讓雷青堂一行人頗為尷尬。
嚴文羽看出他們的窘境,立即道:「咱們三個人訂有三間客房,不如讓出兩間給你們,這樣大家都有得住了。」
水玉蘭一聽,喜樂了。如此一來事情就解決了,不過還是得看二少爺願不願意接受?上回嚴爺來別府拜訪時,用了心機故意調走他要問她話之事,讓他十分不快,她怕他對嚴爺這人還是不肯信任的。
就見雷青堂思索了一下,估量情勢,最後還是點了頭,決定接受嚴文羽的好意。
「那就多謝練大爺了。」雷青堂道。
「別這麼說,我這也是回報你當日的搭載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