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嚴文羽焦急的朝齊香君再問:「這臨安縣知縣可是姓毛?!」
「嗯,我記得好像是姓毛沒錯……其實我也只是聽說過這一段,事實如何並不清楚,似曉得這位知縣下場極慘,一家人都受累——」
「是很慘,因為毛順仁與其妻和長子均遭斬首,十三歲的二女毛淑芯淪為罪婢,毛家一二子毛文炎時年只有十歲,跟著老僕一起流放南洋蠻荒之地……」嚴文羽忽地潸然淚下。
眾人見了心驚,那雷青堂更是倏然站起身,雙目睜大的看著他。「你對毛家之事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他急問。
「因為……我正是毛家那十歲便被流放的小兒子,毛文炎。」嚴文羽淚迸腸絕的說。
「什麼?!」雷青堂愕然。
「若嚴大哥是毛家幼子毛文炎,那豈不是青堂的舅舅?!」水玉蘭驚道。
嚴文羽倏然吃驚。「青堂怎會是我的外甥?!」
雷青堂面孔一斂。「你所說的毛家二女毛淑芯,即是我的生母!」
「你是姐姐的孩子……怎麼會……」嚴文羽怔住。他們真是甥舅?
「毛姨娘淪為罪婢後,分配去了御醫世家,也就是雷家太太未出嫁前的娘家,成了太太的陪嫁丫鬟,之後到了雷家,太太安排她做了雷老爺的妾,這才產下了青堂,所以你們是甥舅沒錯。」水玉蘭替雷青堂解釋。難怪之前她一直覺得他們兩人有幾分神似,原來這是有親戚關係的。
「所以姐姐是嫁到祁州雷家了,難怪我在南方怎麼也尋不到她的消息,那她……她現在……」多年得不到親人的消息,而今有了姐姐的下落,嚴文羽激動不已。
水玉蘭難過的瞧著滿懷期待見到親人的他,不禁歎了口氣。「毛姨娘生下青堂就過世了。」
「過世了?!」他聞言驚愕不已。
「雷家有個善妒的方姨娘,因為爭風吃醋害死了毛姨娘,不過,青堂已經替毛姨娘報仇了,日前己讓方姨娘伏法問斬了。」水玉蘭告訴他這件事。
嚴文羽聽了流下淚來。「姐姐小時候最照顧我,有糖第一個就給我吃,夜裡睡覺總擔心我會踢被,每夜都來給我蓋被子,還說家裡有大哥主持就好,將來她出嫁時,要帶著我走當陪嫁……多年來,我一直在尋她,想不到竟連一面都未能見到,她便己去了。」他非常失望傷心。
驀然,一隻手掌落在了他的肩上,他仰頭望去,雷青堂亦是眼眶泛紅的望著他。「你到昌化,不是追查失蹤的友人,查的其實是毛家的血案對嗎?」雷青堂哽咽問。
嚴文羽將自己的掌覆在他上頭,點頭後起身用力抱住他。「你除了為蘭兒的爹而來,也想為毛家平反,咱們都是為毛家!」他泣聲。
這一說開,彼此立刻就明白為何對方會,路追查到昌化來,他們皆沒想到彼此竟有血緣關係。
「其實二爺曉得毛家還有一個血脈,自己還有一位舅舅,這些年來,暗地裡都在找人,得到的卻都是生死未卜的消息,二爺為此難過不已,卻沒人能料到,二爺費心找的人,竟就是嚴爺您。」朱名孝抹淚說。
在座的所有人見兩人終於相認,無不為之鼻酸。
「我十歲就因毛家遭罪成了官奴,流放至南洋蠻荒之處開墾,年少時靠著想為毛家平反的意志撐了下來,後來買通官府,改名換姓的回到浙江,成了杭州茶商,可多年來我還是不死心四處打探消息,想知道當年毛家為什麼會獲罪?!」嚴文羽含.淚訴說起自己的事。
「沒錯,嚴爺多年來四處搜證卻毫無進展,為此他還立誓,若不能為家人平反冤情,他此生絕不成親,因此他至今未娶。」趙英也說。水玉蘭感動至極,此人為了毛家,前半生過得顛沛流離,後半生只想努力找回家人,並且為家族申冤。但親姐姐已無緣再相見,如今只剩平反冤案一途,替毛家上下的冤魂找回公道正義。
齊香君聽了嚴文羽的遭遇,也十分同情,覺得此人是難得的重情重義之人。
「照齊夫人所言,那仁王與王通達把一干知情人都解決了,應該就會開採鳳血石了,可為何這麼多年來均沒下文,直到六年前才由王興業主導開採?」朱名孝抹去淚,不解的問。
「這件事我倒是有一次不小心聽見王興業父子私下對話時說過,本來仁王已要王通達主導開採礦脈的事宜了,不料當時新皇頒下了兩項政策,才讓這事耽擱下來。」齊香君說。
「新皇頒了什麼樣的諭令?」唐雄追問。
「一是因還錢一事讓皇親們極度沒面子,眾人反彈,其中一個沒落皇親還因此自殺,新皇不得己只得延長了眾人的還款期限,仁王的急需也因而緩下了:另外,王通達突然遭到調職,在管不到臨安昌化的情況下,又不想讓第三人知道礦脈的存在,因此開採事宜便也得緩下,不過仁王允諾遲早會讓王通達回來杭州任職,不料王通達這一調走便是二十多年,期間仁王病死,仁王府無人知曉此事,只剩王家人心心唸唸著,這之後——」
嚴文羽雙拳一握,重重擊了桌子,憤恨難當。「這之後的事,不用你說也己能猜出,當年血案發生時,王興業己是二十歲少年,自然是知曉此事的,可當年的血案被掩下,直到六年前,王家再度回到杭州。這時的王興業己是地方上權力滔天的浙江布政使,他貪念不減,下了決心要開採鳳血石礦脈,可礦脈不好采,產出甚少,進度緩慢,另一方面,他私下找玉石匠讓其隱密的為他工作,不聽話的便下手殺掉,而蘭兒的父親就是第一批慘死在他手中的玉石匠。」
如此,當年的血案與今日發生的種種事件完全被拼湊出來,這王家從王通達起,就都是狼貪鼠竊,利慾薰心之輩!
「王家這些人極為貪婪,你們若能扳倒王家,也算是救了浙江的百姓。」齊香君咬牙說道。
眾人點頭,這王家人貪婪無厭,絕不能再姑息下去。
「開門,敢藏匿官府重犯,還不給大爺們開門!」外頭忽然喧鬧起來,剛走的官兵竟又折回來了。
第十四章 雷家出事共體時艱(1)
「夫人,己走的官兵們又回來了,想要硬闖進來,這下該怎麼辦才好?」茶莊的下人本聽命去就寢,可又被吵醒了,慌忙來報。眾人大驚,想不到官兵去而復返。「快,再回酒窖裡去——」齊香君急道。
「來不及了,他們已經撞開門闖進來了!」又有另一個下人急匆匆趕來通知。
眾人傻眼,措手不及。「你們直接離開茶莊好了,茶莊外有條小路通往渡船頭,你們可以搭船離開這裡,我這就帶你們過去。」齊香君道,願意親自帶他們走小路去搭船。「但這樣可能會連累你,萬」水玉蘭為她擔憂的說。
「不用擔心我,我無論如何也是王同天的下堂婦,這些人不敢隨便對我怎樣的。」齊香君道。
眾人這才放心點頭,立刻跟著齊香君走,她帶著眾人走後門先出了茶莊,這才要拐進小路,就聽見後頭有人追趕過來,負責發號命令的人就是賈善德,眾人這才明白,是賈善德發現不對,讓官兵再回頭搜查茶莊的。
這賈善德實在精明,可惜心術不正,狼心狗行,當真枉費了他的聰明才智。
一行人在齊香君的帶領下,迅速往渡船頭去,倏地,一枝箭飛至,賈善德居然放箭了。嚴文羽驚喊,「快找地方掩護!」
眾人立即就地尋找掩護,雷青堂護著水玉蘭躲到一棵大樹後頭去,嚴文羽則拉著齊香君滾到一旁的草叢中掩藏,其他人也都躲了起來。
賈善德凶殘狠戾,定要這群人死,命人不斷放箭,不管是誰都殺無赦。
齊香君大怒,高聲對賈善德罵道:「賈善德,你這個混帳,我在這裡你也敢放箭,這是要連我也殺嗎?!」
賈善德一驚。「你是……少夫人?」他認出齊香君的聲音了。
「廢話,還不停止放箭!」她怒喝。
誰知他臉一沉,陰狠的神色不減。「很抱歉,小的正在追捕幾個重犯,若是錯過了,可能讓他們逃了,所以小的不能停止放箭。」他不肯住手。
「你若敢傷了我,不怕王同天找你算帳?!」
賈善德冷笑。「少夫人敢情是忘了,你己離開王家,小的認為公子不會在乎你的死活的,況且,這批犯人是大人下令要追捕的,萬一逃掉了,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他擺明著講,不怕得罪她。
「小的勸你還是自己躲好,箭不長眼睛的,萬一受傷了,可是自己倒霉。」
齊香君氣得渾身顫抖的站起身。「賈善德!」
回應她的是更猛烈的箭雨,嚴文羽擔心她會受傷,趕緊將她拉回身邊,因為拉得急,動作大了些,兩人頓時抱在一塊,齊香君的臉立刻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