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即時已經淚流不止,但她仍是驕傲的不願哭出聲來,只是讓眼淚無聲的滾落。從來都只看得到她驕傲固執的一面,何時曾見他這般脆弱的模樣。望著這樣的她,龍九的心莫名地也跟著揪了下。他甚至忘情地伸手,用大掌拭去了她的淚。
「珠落呢?」
如果這樣的溫柔出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尚未發生之前,她絕對會心動、更會欣喜若汪。
可是太遲了!
「珠落她……」龍九略略遲疑,望著她那宛若落不盡的淚,他竟不由自主的說了謊,「她傷得很重,所以得留在醫館裡頭小心看顧。」
他這樣的男人,向來說一不二,從來不願也不屑說謊。
但瞧著她那哀傷的模樣,他竟不忍將珠落已經慘死,縱是大羅金仙也難救的事實告訴她。
「是嗎?」
他在說謊!
「那帶我去看她。」故意想要戳破他的謊言,一向冷靜的她甚至不願深思他為 何要說謊。
「過一陣子吧!現在你的身子禁不起勞累!」迴避著她那銳利的眼神,龍九隻能敷衍道。
她現在的身子可不再是她一個人的,大夫也交代了不能讓她太過激動,要不然孩子只怕保不住。
「我沒有那麼柔弱。」揚起柳眉,抿著蒼白的菱唇,冰心投給他一個挑釁的眼神,然後自顧自地翻身想下榻。
「你幹麼一定要那麼固執呢?」難道她不知道,她的上頭還有他這片天,不管有什麼事他都會替她解決嗎?
這樣的想法來得這般理所當然,在得知她有孩子的那一刻,龍九知道一切都變了。
她與他再也不是陌生人,與她之間也不僅僅只有愧疚,他們共同孕育了一個孩子。
一開始,在他還不知道她的身份之際,他雖曾言明絕對不會給她孩子,可是一旦知道她有了孩子,打掉孩子的想法從來不曾在他的心裡萌生過。
雖然他還不清楚自己該怎麼做,但是……
只怕她從今而後已經成為他再也甩不去的責任了。
「那你說實話。」
仰首望他,冰心的語氣沒有太激動,一張艷麗的臉龐除了殘存的淚痕,剩下的只是一抹冷然的固執。
鎖著她的眼,龍九知道她心裡對這一切已經有了底,也知道她沒得到答案絕對不會罷休,沉默了好一會之後,他終於還是說了實話。
「她死了!」
死了!
很好,這就是她要的答案。一個會讓人痛徹心扉但卻真實的答案。得到了答案的冰心沒有再落淚,只是將眼兒眺向窗欞之外思索著。好半晌之後,她才對著龍九說:「請你幫我厚葬她,所有花費,我會讓大哥送來給你。」
然後她閉目,不再言語。
望著她那彷彿被抽去了所有精神的模樣,龍九幾次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可是話到了舌尖,卻又全數地吞了回去。
她的見外,忽然讓他這個水裡來、火裡去,見過大風大浪,統領著威名遠播的龍門鑣局的人,竟然對眼前的情況完全不知所措。
她這是在徹底和他劃清界線嗎?
那個即使不擇手段,寧願以千金之姿入青樓、被拍賣,也要接近他的她,縱是被他廢了手腕也不責怪他的她,如今卻用那樣疏離的態度對待他!
面對這樣的她,向來穩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的龍九,竟像個孩子似的慌了。
「你……還好嗎?」他試著溫言的探詢,得到的卻是無言的答案。
她甚至不願睜開眼來看看他。
為什麼?她放棄了嗎?
「你別難過,我會替你的丫鬟討回公道的。」捺著性子,龍九再接再厲對著雙眸緊閉的她說。
不知怎地,他就是不想看到她這種漠然且傷悲的模樣。
「不用了!」
她的仇她自己會報,她本來就不是個事事都躲在男人背後的女人,以前不是,以後當然更不會是。
「你……」看著她那倔強的模樣,龍九的怒氣匆匆地開始昂揚。她難道就不能像一般女人一樣,柔順些、膽小些嗎?瞪著她,他簡直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她總是任性而為,任性地闖入他的生活,任性地決定不責怪他對她的傷害,現在更是任性地將一切都往自己的身上攬去。
該死的!
原本她只不過是一個不該存在他生命中的女人,是多餘的。
一個多餘的人,應該是無關緊要的,她的悲傷、她的憤怒、她的一切,甚至是她肚子裡的孩子,都不關他的事才對。
所以在面對她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時,他應該轉身離去,可是他的腳卻像生了根似的,沉重得不聽他使喚。
輕歎了一口氣,他終究還是無法離開,固執地往她的榻邊一坐,甚至還伸手抱起了渾身僵硬的她。
「若是真想哭,就哭吧!在我的面前,你不用佯裝堅強。」
這算什麼?再一次的同情嗎?
她不需要他的同情,以前不需要、現在不需要,將來……他們之間,沒有將來了。
要不是她的執著,也不會讓珠落香消玉殞,她不想再因為她的執念,造成更多的傷害,有些事傻一次就夠了。
為了他,她廢了一隻手,也沒了珠落,真的夠了!
她已經沒有什麼能夠再失去的了,所以是她該放手的時候了。
依然抿唇不語,冰心用力掙扎著想要離開他的懷抱,可是他卻將她摟得死緊,讓她不能動彈一分一毫。
「固執!」對於她的舉動,龍九不悅地輕斥。
固執?!
這是在說誰?她或許是固執,但他的固執也是不遑多讓吧。
僵著身,冰心依然不說一句話,只是那抿唇的倔強模樣倒是讓龍九的心泛起了一陣莫名的揪心。
「哭吧!」不想讓她將哀傷悶在心底,向來見了她就忍不住粗起聲、板起臉的他放軟了姿態。
「誰要哭來著。」嘴裡說不哭,可眼眶卻已經悄悄的泛紅。
這男人怎麼回事?專門生來弄哭她的嗎?
為了他,她落的淚難道還不夠多嗎?現在他還霸道的逼她,真是夠了。
可偏偏那不斷從他懷裡傳過來的溫暖,讓她的心裡忍不住的發酸,雖然珠落跟著她才不過三年的時間,可她卻是打心底將她當成姊妹看待。現下她為了她而死,雖說那也是肇因於她和駱浩天的孽緣,可她卻很難釋懷。
「不哭為什麼眼眶紅通通的像隻兔子?」龍九心裡頓時有些不捨。真不知道她要固執到何時?明明很傷心,偏就是要裝堅強,她怎就不能學學雲兒,事事懂得依賴他,將他當成能替她遮風擋雨的天呢?
「我才沒有!」說著說著,心中的酸楚怎麼也抑不下,紅艷艷的唇兒一癟,豆大的淚珠兒就這麼滾落。
見狀,龍九將她攬得更緊了,捨不得她一個人在這少了珠落的房裡獨自落淚。那種孤單的滋味他嘗過,他不想讓她也經歷一回。今兒個的她,少了平時的冷然,多了些惹人憐愛的脆弱呵!外頭的人個個說她是冰山美人,他本來也一直以為她是,可現在的他知道,那一切不過都是假象。
真實的她善良得讓人心憐,心軟得讓人不知道改拿她怎麼辦才好。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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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
迷迷濛濛的張眼,就見一張俊臉近在咫尺,那種驚嚇非同小可。
驚呼了一聲,她霍地自榻上彈坐起身,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他怎麼可能會在這兒陪她睡了一夜,她以為他應該要更加自持一些不是嗎?雖然是名義上的夫妻,可是自從新婚之夜,他們便不曾再同過房了。所以當她睜眼瞧見他時,才會嚇了一跳。
「你醒了。」今晨的他平和得讓人心生疑惑,向來嚴肅的臉上,竟然還破天荒的勾起一抹笑現在是怎樣?帶著滿心的疑惑,冰心好半晌沒有開口說話。
「你還好嗎?」從來沒被女人這麼大刺刺地瞧過,龍九竟然覺得有些扭捏,不自在。以往雲兒見他時,總是羞答答的,哪裡會像她這樣直勾勾的瞧著他。
「我要離開了!」冰心答非所問,只是定定的看著他。
「不准!」想也不想的,他以簡單的兩個字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呃……」沒料到他會不准,她整個人怔愣了好一會兒。又是不准?!他究竟在不准什麼啊?
她就是要走,沒人能阻止得了,就像當初她決定要來龍門的時候,也沒人阻止得了她一樣。在見到被折騰得傷痕纍纍的珠落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在心中立誓要替她報仇。離開是不想牽累他人,更是不想讓自己再陷入這難解的糾葛中。她承認她錯了!來龍門,並沒有讓自己對他死了心,相反的,還讓心中那被仔細藏著的感情掙扎著要破繭而出。
為了不想再陷入以往的哀痛和現實的糾纏,這次不論他怎麼說,她都要離開!
「你給我好好待在龍門。」不如以往的溫言,龍九的態度很強硬,讓冰心不由得皺起柳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