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俊雅的男子冷眼看著她的舉動,對身旁的人點了個頭,兩邊人馬立即無聲無息地竄上前。
皇甫珍眼看那些人就要走出她的視線外,心底才正鬆了一口氣,頭頂卻突然一暗。
她覺得奇怪,抬頭一看,發現兩雙冰冷的眼眸正低垂地看著她!
「啊——」驚叫一聲,她連站起來都還沒,脖子傳來一陣劇痛,人就墜入了黑暗之中。
俊雅男子緩緩靠過來,看了躺在地上的她一眼,「帶走!」
「是!」兩名男子應喝一聲,其中一個反手就將暈倒在地的人甩上肩頭,快步地跟上主子的腳步。
***
皇甫珍虛弱地躺倒在雜亂的稻草上,氣息輕淺,四肢無力,她覺得自己就快要撐不住了。
看著破廟四周破敗的模樣,她忍不住自嘲地苦笑了下,最近她一定是流年不利,忘記求諸天神佛保佑她,才會什麼怪事都讓她給碰上了。
「皇甫珍?皇甫珍?你醒醒。」另一邊傳來一道擔心的女聲。
她勉強睜開眼,微偏著頭看對方,那是一個十分秀麗的女子,她抿了抿乾裂的唇瓣,虛弱到幾近無聲的追問著,「有人來了嗎?」
女子目光一沉,緩緩地搖頭,「是我的錯,你是被我連累了。」她臉上充滿了歉意。
皇甫珍虛弱一笑,「沒有……是我笨,當初這個皇甫珍也是在這附近被山賊襲擊而倒下的,然後我就出現在她身上了,我以為這裡會有什麼線索才跑了回來,結果被抓到……是我自己惹的禍,與你無關。」
幾天前,她不小心撞見了一件綁架案,那個被綁架的人正是眼前秀麗的女子,章佳.晴暘。她們兩人一起被捆在這個破廟裡好些天了,而且她也發現晴暘身上有著跟她一樣的秘密——那就是晴暘也是一個借屍還魂、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人!
這是皇甫珍第一次遇見跟自己有相同遭遇的人,只不過不同的是,晴暘已經來了這時代八年了。
先前心灰意冷下,她是真的想回二十一世紀,只是不知該怎麼做而已,但自從遇見了晴暘,她也死心了,因為晴暘已經花了八年的時間都沒辦法回去,更何況只是來此短短不過數月的她?
晴暘歎了口氣,「你要保重,撐下去,我相信我未來的夫婿會來救我的。」她始終堅持著這個想法,因為不這麼想,她怕連自己也撐不下去。
皇甫珍點點頭,不再說話了,雙眼漸漸無神,人也更加的疲倦。她覺得好累、好累了……
淚水悄悄地滑出眼眶,心底好酸、好澀,直到面臨生死關頭,她才知道,自己雖說是斬斷了對皇甫衛的情感,但她根本做不到。
她好想他……那個沒良心的男人,不知道是否正因她的逃跑而生氣?他知不知道……她就已經快要離開這個人世了呢?
見她氣若游絲,晴暘心一跳,「皇甫珍!你答應我要活下去的,不管怎樣,我們都要用盡最後一分力氣,努力的活下來!你與我來到此的契機不同,或許你還有機會能回去,等我們脫難後,我就親自下廚,煮你喜歡吃的炸雞腿!」
皇甫珍低低笑著,逐漸失焦的眼眸望向她。她說的話跟綠兒講的一樣,只是活不活得下去,似乎不是她們能夠控制的,不是嗎?
「還有可樂呢?」在這生命最後一刻,還有個來自家鄉的朋友能送她的終,這樣也不錯了至少她不是真正孤孤單單地離開這個人世。
晴暘伸手揩去淚花,抿唇一笑,「別傻了,這年代哪來的可樂?頂多我煮壺酸梅湯給你喝,解油膩也不錯。」
「呵呵……」
「咿呀——」緊鎖的破廟門突然由外被人推開來,一個俊雅男子穿著一身素白衣衫,唇邊噙著冷笑,站在門外看著她們。
第9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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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老爺與夫人一臉無措的坐在廳裡,兩人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相對無語,又心虛歉疚地看著兒子。
皇甫衛沉著一張臉,也不知多久沒休息了,雙眼裡佈滿血絲,臉頰消瘦,氣色很差,那神色中的陰鷙冰冷,讓眾人都怯步地不敢上前。
氣氛很沉悶,皇甫靜在心底暗暗的歎氣。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可看一眼義父跟義母內疚的神情,再多苛責的話,他們也說不出口了。
原來那一天,皇甫夫人暈倒後,皇甫衛知道光是口頭上說,說服不了已經認定事實的皇甫夫婦,便趕忙去另尋他法。
幸好早在知道葉禹慶來的時候,他也已派人快馬加鞭去請負責管理濟南別莊的齊管事回皇甫山莊,就是為了避免葉禹慶萬一說了什麼不實的話而影響皇甫珍聲譽。沒想到,葉禹慶還不死心地咬住皇甫珍,讓她珍珠蒙塵,受了不白之冤。
皇甫衛明白父親是鐵了心要將皇甫珍交給官差,同時也知道齊總管就在前往皇甫山莊的路上,所以他只好連夜出城,親自快馬加鞭將齊管事帶來商行,好證實皇甫珍的確跟葉禹慶沒有見不得人的事情。
齊管事來到商行後,就將濟南發生的事全都跟皇甫老爺、夫人解釋清楚,甚至還取出他與皇甫衛的通信來當證據,當然,那些對皇甫珍不利的書信內容早就先被皇甫衛抽離了。
皇甫老爺跟夫人,這下才信了媳婦是真的沒做對不起皇甫家的事。
可是,就算澄清了皇甫珍的清白,這些對皇甫衛來說也都沒有用了,因為她已經走了,連帶的將他的心也都帶走了。
商行裡,所有能動員的人手全派出去找人了,好心做壞事的文家兩兄弟跟綠兒,眾人也不忍苛責。原本皇甫衛還希望能藉由官家的力量協助尋找皇甫珍,但不巧工部尚書多羅郡王的女兒——晴暘格格也失蹤了,洛陽全城將士動員,都去找格格的下落了,因此他們也只能靠自己。
如今已是皇甫珍離開的第二天了,依舊什麼消息都沒有,皇甫衛的心越來越沉,眼裡一片淒愴,讓人見了十分不忍。
沒有她的消息,是如此的折磨,在那種情況下離去的她,誰也說不準會不會尋短。皇甫衛揪著一顆心,夜裡無法成眠,閉上眼,都是妻子蒼白的臉上噙著淚、怔然傷心看著他的那一幕。
相思欲逼人,情真意且狂……現在,正是相思逼人狂啊!
「少爺。」文志從廳外走進來。
「有消息嗎?」沙啞的嗓音微弱得讓人幾乎聽不見。
文志心一痛,紅著眼眶,不語地低下頭。
皇甫衛無力地閉上眼,輕輕攤開手掌心,再抬眸,泛著淚光的眼凝視著掌心裡的小巧銀戒。
若是不曾擁有,失去便不會這麼心痛,但曾經擁有,失去了……才如此教人顛狂痛苦!原來,心碎居然是這麼痛苦的滋味,就像一顆心被活生生地剖開一樣,痛得讓他連喘氣都不敢。
珍兒……她是抱持著什麼心情離開的?她怪他、恨他嗎?
是的,一定是的,要不然為什麼會說夫妻情盡,恩斷義絕?
珍兒、珍兒……你怎麼忍心……你怎麼忍心真的離我而去?
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剝奪他的快樂,衪要他怎麼活得下去?怎麼活在一個沒有她的世界裡?
「珍兒……」皇甫衛黑眸一沉,再無一絲光彩,面對父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漠然。「聞弟……扶我進去休息吧。」他不想繼續待在這裡,就是這裡讓珍兒傷透了心,也同時奪去了他的摯愛。
皇甫聞上前扶著他,心疼地看著大哥一向壯碩的身子突然間變得虛弱,鼻間一酸,忍不住紅了眼。
兒子選擇漠視他們,讓皇甫夫婦難受得不知該怎麼辦,皇甫夫人傷心地哭了,皇甫老爺連哭都不知該怎麼哭了。
「義父、義母,你們也去休息吧,這兒有我就好。」皇甫靜歎口氣,輕搖著頭。
皇甫老爺安撫地拍拍妻子的手,長長一聲歎息之後,攙著哭得不能自己的妻子離開了。
回到後院裡,皇甫衛靜靜地坐在內房,坐在皇甫珍平日梳妝的椅子上,黃澄的鏡面,映出一張憔悴的俊顏,紅透了的雙眼裡,刻著他的痛、他的傷、他的怨、他的悔。
「大哥,你早點休息吧。」皇甫聞也不知還能說什麼,幽幽一歎,轉身離去了。
房裡一片沉寂,皇甫衛出神地凝視著梳妝台上的珠寶盒,裡面寥寥無幾的幾樣飾品,都是他親手打造送給她的。
目光緩慢地移向自己的左手,那枚銀戒依舊閃耀著光芒,但應該與它相互暉映的另一個光芒,卻是已失去了主人,孤單地躺在他的手掌上。
「珍兒,珍兒……你到底在哪裡?」
***
「呼呼呼……」
原本沉睡中的皇甫衛突然睜開眼,整個人從床上彈坐而起,他喘著氣,臉上佈滿汗水,身上的衣物也全被汗水給浸濕了,心跳如擂,四肢微顫。
他怔愣地坐在床上許久,急促的呼吸才漸漸趨穩,待腦裡的混亂平息後,他突然憶起夢中的一切——虎軀一震,俊眸掃向窗外的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