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任何隱瞞,將五公主和喬至軒相愛一事稟報皇上知曉,皇上沒開尊口,臉色很難看。
抗旨逃婚、私定終身,不論是君王、父親的尊嚴皆受到不尊重的打擊,皇上是絕沒法子忍受這種侮辱的。
白沄天想對趙靜說些話,但他一向口拙,只能在心中歎了口氣,邁步離開。
趙靜雖然沒有抬頭,但也能感受到白沄天憐惜的眼光。坦白而言,揭去政權上的那一面,白沄天是位不錯的男人,成熟穩重,若她下嫁他為妻,相信他會疼愛她的。
但是有緣不見得就會有情,她要的是相知相愛的婚姻,而不是相敬如賓,她不要那種明明是說著關懷的話,卻無任何情意的婚姻。
再者,她的心給了喬至軒,無法收回,就算白沄天不在乎,願意接納她,她也不會接受,她不要重蹈娘親的覆轍。
想到了娘,她的心一揪,就連胡公公自御書房步出,來到她的身邊,她也不知道,直到一句充滿擔憂的語氣,才讓她飄遠的神智歸位。
「五公主,皇上請您進去。」
趙靜抬起小臉,悄聲的問:「還氣嗎?」
胡公公點頭,放低聲音的勸道:「皇上是一國之君,不可違逆,您別跟萬歲爺起衝突。」
「那如果父皇要斬我的頭,我真要乖乖的讓他斬?」趙靜皺了皺鼻,很是不滿。
「五公主!」
「逗你的,瞧你這麼緊張。」話畢,趙靜由著胡公公扶起身,走進御書房,劈頭就是一跪,「兒臣向父皇請安。」
坐在桌案後的皇上,重重的哼了一聲,「你還知道朕是你的父皇?」
趙靜望著皇上威嚴冷凜的怒容,一股酸楚猛然竄上她的心頭。眼前這個人真的是爹嗎?不,他不是,他是個擁有至高權力、無人可接近的君王。
「父皇不也從未將兒臣當自個兒的女兒看。」話衝動的說出口後,她才驚覺到自己犯了大錯,想收回也來不及了,因為她已經見到皇上臉上所揚起的深沉怒火。
「這話是什麼意思?」身為君主、身為爹親,他從不知這個丫頭膽大妄為、無禮到這種地步。
「兒臣不敢說。」
「你連逃婚這種事都敢做了,還有什麼話不敢說的?」
「說了只有讓父皇更加生氣,倒不如不說。」
皇上瞪著一臉倔強的女兒好一會兒,然後沉聲道:「說,朕不會罰你。」
「您把兒臣許配給白將軍,不就是要利用兒臣來牽制白將軍?您把兒臣當成鞏固江山的棋子不是嗎?」
「這是你身為公主的責任。」
「天下人都認為公主享盡榮華富貴,恨不得能投胎皇室,孰不知在公主的頭銜下,其實是孤獨、是寂寞、是空虛,還有更多的無可奈何。」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趙靜本想再說些什麼,但一見到胡公公搖頭的示意舉止,也只好作罷。
皇上注意到胡公公的小動作,哼了一聲,「胡公公,下去。」
胡公公伺候皇上多年,知道皇上的話中之意,只好倒步退下。
「有話就說,不會再有人攔阻你。」
「若父皇答應兒臣一事,兒臣才敢說。」
「跟朕談條件?依朕看來,你是要替喬家求情吧!」
既然父皇都知道了,那她也用不著迂迴以對,「請父皇答應。」
皇上瞇起眼,腦海中揚起謹妃外柔內剛的美麗容顏,而這個丫頭的脾氣和她娘一樣……不,應該是更倔強。
「好,朕允諾不傷害喬家。」
「謝父皇恩典。」
皇上哼了一聲,示意她說清楚。
趙靜深吸一口氣,大膽的抬眼直望向皇上,「兒臣想,父皇應該十分清楚,兒臣會回來,只是不想牽累喬家。兒臣喜歡喬家的每一個人,因為他們帶給兒臣從未有過的快樂、幸福,他們會在兒臣開心的時候,陪兒臣笑,會在兒臣生氣的時候,安撫兒臣,他們會在兒臣傷心的時候,安慰兒臣。兒臣並不想求什麼榮華富貴,兒臣只求一個和樂融融的家。但是這看似簡單的請求在皇宮裡卻是比登天還難。喬家有兒臣夢寐以求、最想要的願望,關心兒臣的長輩和深愛兒臣的丈夫。」
皇上怔了怔,好半天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她說的願望的確很小,卻是他這個擁有至高權力的天子,永遠無法給的。
「回你的寢宮去。」
「父皇……」
「回去。」
趙靜本還想說她和喬至軒相愛一事,但見父皇聲色皆厲,也只能跪安退下。
皇上見女兒消失在眼中,倏地握緊雙拳,克制著隱忍的怒火與不甘。她們母女倆都同一個樣,最會惹惱他,也最讓他掛懷。
若當年謹妃不讓他知道她心裡有男人,他會疼寵她的,也不會冷落她,繼而不理會靜兒這個孩子。
因為靜兒長得和她娘親如出一轍,讓他一見到她,就會想起她那個可惡、可恨,卻又讓他牽掛的謹妃。
歎了口氣,思量再思量,考慮再考慮,最後皇上對趙靜抗旨逃婚一事,做了重大決定。
他命胡公公再傳白沄天進宮一趟,沒多久,才剛回府的白沄天,趕忙的再次進宮,進了御書房,請了安後,靜等皇上開口。
「你找到靜兒時,她過得開心嗎?」
「五公主過得很開心。」
「你對靜兒逃婚一事,有何之感?」
「臣尊重五公主的決定。」
「沒有怨言?」
「是的。」
「那個喬至軒對靜兒如何?」
「情深義重,而且也暗隨五公主來到京城。」
皇上沉下眼,不發一語,過了一會兒後才說:「你去告訴喬至軒,別說朕不給他機會,朕給一個時辰讓他入宮帶走靜兒,若他帶得走,靜兒從此不准再進宮,若不成的話,靜兒必須下嫁給鎮國大將軍。」
「臣領旨。」
皇上沉下龍顏。他倒要看看這個喬至軒夠不夠膽識,能夠帶走靜兒嗎?有沒有資格成為靜兒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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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真似幻,明明她是在宮裡,為什麼會感覺到喬至軒那沉穩、內斂的陽剛氣息?
睡夢中的趙靜,感受到異樣卻又熟悉的氣息,她猛地睜開眼眸,映入眼簾的竟然是喬至軒的俊容!
「至軒!」趙靜瞪大眼睛。她是不是在做夢還沒有清醒?
「你瘦了。」他關懷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搜尋。
不敢相信千思萬念的情郎會出現在眼前,趙靜驚喜交加的投入熟悉溫暖的胸懷,「至軒,我好想你,好想。」
真摯的愛語讓喬至軒鐵臂一縮,緊緊的抱住她,生怕再放手,她就會飛走似的。
「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她不在他身邊的日子,他度日如年,煎熬難過。
原來思念一個人是如此折磨人,讓他的心也跟著憔悴。
聞言,趙靜連忙推開他,慌張的道:「至軒,你私闖皇宮是大罪,趁著還沒被人發現,趕快離開。」
喬至軒搖頭,「要走一起走。」
「不,我不能。」
「靜兒……」
趙靜目光含淚,心痛難抑的催促道:「快走吧!」
若她真的能,她臉上的淚珠又是為何而流?不就是和她一樣,無法舍下對方。
「你捨得讓我走?」
「我捨不得,但我必須這麼做。」她吸了吸氣,阻止自己會因為離別之痛而落下淚,「我喜歡你,也喜歡伯父、伯母,喬家上上下下每一個人我都喜歡,你們帶給我從未有過的家人感覺,也正因為如此,我不能害了你們。」
「你是擔心會連累喬家?」
「劫公主離宮是死罪,你應該非常清楚。」
喬至軒凝視著趙靜因分離而流下的淚水,抬掌拂去她的淚痕,低聲的道:「如果我說是皇上要我來帶你走的呢?」
淚水頓停,美目揚上不解的疑惑?「父皇?」
「皇上命白將軍傳話,只給我一個時辰入宮帶走你,若是失敗,你就必須嫁給白將軍。」而他會這麼順利,有一半是白沄天暗助。
趙靜愣了愣,半晌後,她從楊上跳了起來,「那你還有多久的時間?」
「半個時辰。」
「走,我帶你從另一條路走。」雖然她不知道父皇在打什麼主意,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喬至軒在趙靜的帶路下,來到一處戒備稍嫌鬆散處。沒想到皇宮內苑,也有守衛不周之地。
「這兒是哪?」
「冷宮外頭。」話畢,趙靜撥開茂密的樹枝,走到大樹後,赫然是一道可容一人進出的小門。
兩人一前一後定出門,正是遠離皇宮最偏僻的街道。
喬至軒望了四週一眼,這才明白,當初毫無武功的她,是怎麼避過層層守衛,遠離宮中。
「還是宮外的空氣新鮮。」
喬至軒見她的小臉揚起多日來第一次展露的愉悅笑顏,啟口欲言時,細微的腳步聲響令他的心一驚,振臂伸向趙靜的剎那,驚訝的喚聲令他垂下手。
「胡公公!」
胡?眼前這位公公就是她說的「胡叔叔」?
「老奴在這裡等您好一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