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振南合上厚厚的文件夾,交給鄰座的助手James,金髮藍眼的James家系莊士敦家族分支,同為年輕有為的新一輩接班人。
James進入莊士敦集團不久,隨即因為仰慕施振南的才能而自動請纓輔助他,之後便一直跟隨施振南,成為他的心腹兄弟與得力助手,不知不覺已有五年時間。
深諳老闆有一目十行與過目不忘的本領,想必這兩個星期內看過的所有資料數據已輸入腦內熟讀牢記,James不敢怠慢半分,忙不迭地把筆記型電腦開機就緒。
施振南環視室內嚴陣以待的高層主管,俊容波瀾不興,低沉有力的聲線鏗鏘平穩。「對於公司的現況我已有概括性瞭解,關於如何重整業務、拓展業績,我想先聽聽你們的意見。」
室內一片靜默,沒人敢輕率發言,他們都還未摸清這位新老闆的性情與喜好,唯恐禍從口出,沉默是金方為上策。
唉!這就是東方人與西方人的不同之處,較為保守被動的華人一向不會爭取發言權,換作是在美國總公司內,難得有表現的機會,眾人早已爭相發表高見,甚至雄辯滔滔、爭鋒相對了!
James在心中輕歎,偷偷瞄老闆一眼,果不其然,施振南正忍住皺眉的衝動,明顯地並不欣賞這種老式華人社會的「風俗習慣」,凡事講求效率、行動力十足的他一向最討厭得過且過、毫無建樹的無能之輩,所以,趁老闆還未變臉發火前,還是由他這個特助緩衝一下吧。
「各位別客氣,有什麼意見儘管提出來,老闆最喜歡聽取不同的聲音。」他都已經這麼明示,如果眾老臣子們還不領情,華人不是有一句成語叫做「愛莫能助」嗎……
滿口流利國語的特助遠比英氣逼人的老闆親民許多,有他這盞明燈指引,眾高層們稍為放寬心,面面相覷後相繼發言。
不過高層們提出來的意見,全都是籠統保守的客套說詞,總括而言,根本沒什麼可取的具體方案與實質行動。
最後,面無表情的施振南掃視眾人一眼,雖沒有任何褒貶之詞,但從他鋒冷的眼神已可瞧出端倪。
「我們首先要做的是提升公司形象,重新建立品牌地位,在最短的時間內打響知名度,並且找個最有利的位置站穩腳步,方能在新一季產品上市時漂亮出擊。」施振南語調凜冽地宣佈。「至於詳細的具體方案,我會在下周會議上公佈,今天就到此為止。」
待所有高層離場後,會議室內只剩下施振南與James兩人,施振南大皺眉頭,沒半秒鐘遲疑迅速地交代事情。
「立刻撤換現有的公關顧問公司,盡快重新洽商一所更具規模的公司,最好能找到有負責環球公司經驗的顧問人才。」
「是。」
「再替我物色幾位市場總監的人選,不管是公司內還是外面的人才都可以。」
「沒問題。」
緊接著還有一連串大小事情交代,飛快記下的James臉色越來越難看,這下子終於輪到他鎖緊眉頭。老天!這種非人的工作量,他還有時間可以睡覺嗎?!
他又不是精力旺盛的施振南,每天只睡上二、三小時便足夠,他真要懷疑這個工作狂如果不是鐵造的,便一定是外星生物,不然生理時鐘怎會如此不同!
第二章
她是不是中毒太深了?被一個男人如此義正辭嚴地再三拒絕,她竟然還對那男人念念不忘,雖然事情過去已經足足有一個星期,但常伶俐仍陷於極度沮喪之中。
沒辦法,誰教那男人從此沒再出現過,連一個解釋澄清的機會都不給她,當然讓她無法不飲恨怨歎!
「你最近怎麼了?不是老在歎氣,便是做白日夢。」頂頭上司湯承安不客氣地用文件輕拍公然發呆的頭顱。
「抱歉。」常伶俐輕撫著後腦,一骨碌坐正身子。
「連你這個副理都這麼散漫,如何要求下面那班小職員好好工作?」湯承安放下文件,大掌撐在隔板上睨著她。「別樹立壞榜樣,讓整個小組跟你一起懶散。」
「遵命。」強打起精神來的常伶俐,回答得仍是有氣無力。
「OK,給你十分鐘時間,你最好把一切從實招來。」湯承安忍不住關心起來,於是長腿一伸勾來椅子坐下,看一看腕表後,好整以暇地雙手環胸,等待眼前這小妮子的「告解」。
行銷企劃部門一向注重團隊精神與默契,由於他們的工作全都是團隊合作,同事之間因而比較親近熟稔,每一個團隊更像是一個無分彼此的家庭,所以身為團隊頭頭的湯承安與其說是上司,倒不如說是並肩作戰的好友比較貼切。
而且他還是常伶俐大學時代的學長,常伶俐尚在大學念公共傳播系的時候,已經透過學長的介紹在公司裡當兼職工讀生,她一邊學習一邊吸取實際工作經驗,因此才能在畢業後的短短三年間,由一個行銷助理晉陞為副理。
多年來亦師亦友的關係,讓常伶俐與湯承安的感情一直非常要好,猶如閨中知己般親密,沒有上司下屬或男女間的尷尬芥蒂,因而總能相處得自然融洽。
「你不妨坦白告訴我,我的外表有沒有問題?」找他說說心事與煩惱已是常伶俐的習慣。
湯承安沒好氣地翻翻白眼,直指她皺成一團的愁容批評。「當然有問題,一副垂頭喪氣、沒精打采的樣子,而且還有黑眼圈。」
「真的嗎?」她忙不迭地拿起辦公桌上的鏡子,不過很快又放下。「我不是說這個,我的意思是……我看起來是否像個不正經的女人?」
他噗哧地笑了出聲,還差點滑下椅子。「如果連你這種活像純情小女生的臉孔也叫不正經,恐怕就再也找不到正經的女人了。」
從認識以來,她一直與冶艷嫵媚扯不上半點關係,高挑纖細的身形好似弱不禁風,那頭過肩的墨黑直髮,橫看豎看都屬於純情派,臉蛋則是娟秀姣美,笑起來時還有兩個淘氣的小酒渦,非常甜美悅目,慧黠的大眼睛總是流露出聰敏調皮,整體來說,她是個朝氣蓬勃又自信亮麗的氣質美人。
這種不知是褒是貶的答案,令她更加不能釋懷。「那麼一定是我太沒男人緣,欠缺女性魅力了。」
聽聽這是什麼不負責任的話?虧她還好意思說出來!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妮子,完完全全就是個魅力四射的發光體卻渾然不自覺,再加上熱情率真、大方爽朗的個性,不單是全公司上下的單身漢早已被她俘虜,不少往來的客戶與名門公子也都對她一見傾心。
可惜這個精明聰穎的女人,在男女關係方面卻總是少根筋,老把男人們的愛慕追求視為友好表現,盡會稱兄道弟、拜把結義,還常常把「好朋友,我們只是好朋友」這句話掛在嘴邊。
原因無他,只因這個死心眼的女人一直沒忘記她的初戀情人,在她心裡面根本沒半個男人能與之相比,所以她對男人的界定永遠只限於朋友這層關係,絕對是情人止步的無情女人,也不會知道自己已在無意中謀殺了多少男人的癡心情長。
而他湯承安剛好是深受其害的男人之一,暗戀她多年,還未有機會開口表白心跡,便已被她冠上閨中密友的稱號,害他想要展開攻勢也不能,可是要他死心放棄嗎?他又辦不到,於是一顆心就這樣一直懸在這個小女人身上。
唉!雖然他比任何男人都更靠近她,可是卻從沒有真正擁有過她,喜歡的女人就近在咫尺,卻無法得到,真是男人之苦呀!
對戀愛少根筋的女人居然無端有這種慨歎,莫非意味著──
「原來是有人到了思春期。」湯承安有點不安地揶揄。
常伶俐怪不好意思地撫著臉頰,視線不自然地飄走。「你別取笑我啦。」
「是哪家公子不幸被常小姐相中?」他的心在淌血了!
「沒有啦,你別胡說八道。」她不想承認,因為根本全沒希望了,何苦還多此一提。
「真的?」他並不相信,從她近日一反常態的舉止看來,肯定有勁敵出現了。
「我只是一時感慨,突然發覺身邊沒有半個男人。」這可是她的真心話喔。
唉!真是有夠損人,她根本完全沒把他當男人看待,枉他自問相貌不俗,在女人堆裡也很吃得開,苦心守候在她身邊多年,換來的結果卻只有傷痕纍纍。
老天爺到底何時才會顯靈,讓這個女人睜開眼睛,看清楚他的真心情意?
「你有那個美國時間在這裡自怨自艾的話,不如趕快把新聞稿弄妥。」湯承安斂下心思,深瞥她一眼後站起來。「還有別忘記待會要到會場,把明天惠普記者會的細節打點好。」
「Noproblem,我辦事,你放心。」常伶俐趕忙收拾心情,暫且把盤據她心神的男人拋諸腦後,精神抖擻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