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她並不在意自己的「異於常人」,反而覺得有趣,可是在心頭多了個人後,很多本來漫不經心的事忽地放大,讓她不得不斟酌再三,再也不能得過且過。
一旦有了心愛的人就會患得患失,以對方為重,這就是愛倩的魔力。
「沒錯,我快悶死了。」紅紅點頭如搗蒜,恨不得身有雙翼飛出去。
「她雖小但反應機靈,外頭發生什麼事我們一無所知。倒不如讓她出去探探消息,我們也好決定下一步路該怎麼走。」總要有個了結,老是躲著不是辦法。
「這…… 」陌千臾擔心的並非衙門的人,而是三玄教和…… 「他」。
他偷偷潛入衙門看過杜晴雪的屍體,確定殺她的人是徐穎清,而他的出現意謂「他」知曉他未死一事,後續的麻煩只怕不少。
「對啦!讓我出去瞧瞧,說不定殺人兇手早已落網,就我們傻乎乎的躲著,我晃一圈回來不會超過半天,你就行行好,別再拘著我,」她野慣了,哪受得了老待在同個地方不動。
陌千臾極不樂意他們之中有人冒險,可又提不出好理由反對,他說不出自己防範的是他在這世上的至親,
「好…… 」
好字才一出口,眉開眼笑的紅紅興奮得手舞足蹈。
「嘩!太好了,我終於可以出去放風了。」
見她雀躍萬分的模樣,他好笑的叮囑,「先看看左右有無埋伏之人,別一古腦往外衝,人一多就別逗留,免得讓人認出你。」
「得了得了,用不著你耳提面命的,我活了七十個年頭,還不是沒被人捉到過…… 」呃,他是例外,她敗在太輕敵。
「你說什麼?」活了七十個年頭…… 是他聽錯了,還是她口快說錯了?她怎麼看都是八、九歲的娃兒。
紅紅乾笑地縮縮頸。
「沒什麼,我走了,你們想吃什麼,我順便帶回來。」
自知失言的她連忙打馬虎眼將話題轉開。
山腹出口被一塊大石擋著,以她的嬌小正好從底下的縫鑽出,若是再多長几兩肉,恐怕就卡住了。
事實上,洞口是有機關的,能使大石移動約一人寬度,可她太急著往外衝,等不及洞門開啟,身子一縮就閃了出去。
「你在不安什麼?」阿壽偏著頭問,輕輕一握他寬厚大掌。
他苦笑,將身子貼近,涉取她身上的安定氣息。
「你看得出我心裡有事?」
「瞧你眉頭深鎖的,想不發現也難,你不妨說出來,多個人分憂好過一個人承擔。」她心下不捨地以指撫平他眉間的皺折。
「我…… 」千言萬語,他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再等一段時間吧。
第7章(2)
「阿壽,我喜歡你,你喜歡我不?」
人要把握當下,有些話不早點說就遲了。
「若是不能天長地久,這種喜歡還能生死相許嗎?」她總有種感覺,遲早有天她將離去,不能長伴他左右。
聞言,他笑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你許我終身,我允你一生,咱們不分離,生同衾(qīn),死同梈(pēng)。」
「你…… 」他的話讓她大為震撼,因他而顫動的心房微微一縮。
「我一定會治好你的失憶,讓你心裡再無阻礙,明明白白地嫁我為妻。」他立誓。
「千臾……」 原來他真的知道她在想什麼,阿壽動容,心中滿溢蜜意。
實實虛虛,虛則實之,虛虛實實,虛實之間教人捉摸不定,才能出奇制勝。
心思縝密的陌千臾特意將醫廬蓋在山腳下,是因為他無意間發現山壁內別有洞關,他便以醫廬為掩護,另辟更隱密的避難所。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誰也料不到棄屋而去的眾人就躲在附近。
一般人在屋裡找不到人,最多在屋前屋後多派些人看守,一段時日後見再無人返回便會自行離去。
陌千臾的用意也在此,確定危機已過,便可搬回原處居住,任尋他之人天南地北的尋找,他仍可怡然自得地待在屋裡閒適度日。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智者千慮終有一失,歡天喜地的紅紅剛由洞口鑽出,還來不及伸展四肢,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一道刺目白光便朝她而來。
幸好龜頭縮得快,險險避過劃過頭頂的劍光,削落她一大截得來不易的龜毛,
若是尋常人恐怕沒命了,一劍身首分家,噴血頭顱滿地滾動。
不過這也教她氣極了,想找人算帳。
可她是小小的靈龜,剛化為人形並無法力,除了咬人,半點招式也不會,人家的長劍快往身上招呼,她除了放聲大喊,別無他法。
「啊一一救命呀!有人要殺龜一一」她直覺驚喊。
「夠了,你要找的人是我,何必為難一個孩子,你劍上沾的血夠多了。」聞聲而來的陌千臾沉聲道。
一記指風彈開近在眉心的劍光,嚇得臉色發白的紅紅頓時軟了雙腿,放聲大哭「嗚啊…… 」差一點她就死了!
「不夠,這把「孤鳴」要吸足萬人的血才會停止悲鳴。」就如同他年年為人磨起來刀霍霍,用他人的血餵養那個老怪物。
「你還在助約為虐,濫殺無辜,沒有抽身的意思嗎?」滿手血腥的屠夫,何時才能放下屠刀。
「抽不抽身是我說了算嗎?大少爺的天真還真教人同情,你不染血,卻有更多的人因你喪命,這是你自以為是的慈悲,」想要做到絕對的乾淨,他要先不負人。
好笑的是,他負的不只一個人,還負父、負弟、負表妹,負每個流盡鮮血的藥人。
「穎清,放下吧,別再為那個人枉造殺孽了,你身上的毒我來解,我讓你回到以前的你。」他的苦難到此為止,該有個了斷。
徐穎清冷誚地持劍相向。
「你這話若早幾年說,也許我還會感激你,現在……為時已晚了。」幽深黑瞳因他的話而流露出一絲痛楚,
「我以為只要我不在了,他自會停手,沒想到他變本加厲,把更多人捲進他無邊的慾望裡。」
「哼!說得真清高,他的為人你還不清楚嗎?何必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你不過不想看他死而已,妄想當個不留惡名的孝子。」
他孝心十足,可卻連累其他人受難,
「我…… 」陌千臾無言以對,穎清說中他為人子的私心 ,明知父親有過卻選擇漠視,任他泯滅天良,
「大少爺躲得夠久了,該回莊了,屬下特來相迎,望勿刁難。」他嘴角微勾,神色蔑然。
陌千臾眸光一沉,將尾隨他出洞的阿壽推向身後去,
「憑你一人之力,還請不動我。」
聞言,徐穎清陰陰低笑,
「大少爺想當個不孝子嗎?莊主對你思念甚深,盼著早一日父子團圓,命我等務必達成使命。」
我等?!
這句話意謂著不只他一人,風吹竹葉,發出沙沙聲響,竹林內暗影晃動,將近百名的黑衣人由四方八面湧來。
為了「請」回大少爺,徐穎清精心謀劃,但求一擊必中,不容疏失。
若是被逃脫,以大少爺的才智,想再尋回就難了。
「嚇!現在是怎麼回事?他喊你大少爺,敢情你們還是一家人,那他們幹嘛還圍著我們,一個個凶神惡煞似的。」還帶刀帶劍的,個個殺氣騰騰,找回一些氣力的紅紅小聲的問,
她脖子還縮著呢,不敢伸長,話一出口就被滿臉慘淡的點墨往後拉,她第一次看到向來和她打打鬧鬧的少年竟面無血色,眼中透著強烈的恐懼。
「是呀,一家人,大少爺不希望有人一時失手誤傷你身邊的人,尤其是那位天仙般的壽姑娘吧。」徐穎清眼露嗜血光芒。
他連阿壽也知道?陌千臾心口微驚。
「他們與此事無關,放他們走。」
「放?」他笑得陰沉。
「大少爺也會著急呀,你不是泰山崩於前仍面不改色,區區幾隻螻蟻,就由屬下代你解決,」
「你敢……」 他咬牙。
「呵呵,大少爺看我殺人猶豫過嗎?連服侍過我的玉璧我都親手送上一劍,將她連同肚中胎兒一併奉獻給莊主。」不是她死,就是他亡,他豈會遲疑。
蔣玉璧,陌千臾嬌娘之女,他們幾個孩子從小感情就好,像兄弟姊妹一樣玩在一起。
可蔣玉璧誰也不愛,偏偏愛上徐穎清,她自請莊主做主,甘願為小,守在心愛的人身邊。
奈何徐穎清不愛她,連納妾也是被迫的,他恨她的自私,因此兩人雖有夫妻之實卻無夫妻情分,在陌天牧求血若渴之際,他二話不說推出大腹便便的她。
「什麼,你連玉璧也殺了?! 」他……他怎麼下得了手!
徐穎清冷笑,手中長劍一翻,
「大少爺想跟我談條件嗎?你有什麼籌碼。」
劍光冽冽,寒意森森,
「美人笑的解藥。」這是他唯一的籌碼。
徐穎清雙目閃了閃。
「倒是個好東西,頗令人一動。」
「放過他們我就把解藥給你,如何?」若是只有他一個人,他有把握逃過他們的追擊,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