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恭黑眸微縮了下。「末將懇請皇上給予將功折罪的機會,讓末將拿下束兮琰,一雪前恥。」
「宇文卿,需要你時,朕會告訴你的,下去吧,朕累了。」
「末將遵旨。」
送走了宇文恭後,陸取才又踏進御書房裡。「皇上要休憩了,還是想聽奴才念奏折?」
「陸取,方才假扮公孫令之人,正是朕的救命恩人,朕要他暫時假扮公孫令,待他千萬不可有所怠慢。」
「奴才遵旨。」
「他……長得像公孫嗎?」
「不像。」
「是嗎?如果不像,宇文恭在防備什麼?」他不解問著。
以往,公孫與宇文恭總是焦孟不離,後來他企圖擄獲公孫的心時,宇文恭彷彿察覺,總是從中阻擾,而方纔他說話的方式,總覺得是有所隱瞞,像是在防備什麼,只可惜他看不見,否則定能看出端倪。
「面貌相似,但氣韻不像。」陸取想了下,又補上一句。「其實奴才認為……這位是個姑娘家。」
闌示廷頓了下,難以置信地抬眼。「姑娘家?」
「奴才是這麼認為。」她的面貌與公孫令可說是極度相似,是張清俊的宜男宜女相,就連走姿氣勢都像個男人,可問題是她的眉眼間有股女子特有的柔媚,在他眼裡,那是產過孩子的女子神韻。
闌示廷不禁低低笑開。「陸取,你看走眼了,他是個男人。」
陸取疑惑地皺起眉,不認為自己會看走眼,但皇上都發話了,他自然是——
「皇上恕罪,許是奴才眼花了。」
闌示廷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想像著鍾世珍是個女人,腦中閃過一個模糊的影子,他想抓住,卻快速地消逝。
「皇上?」
他驀地回神,將微亂的思緒丟到一旁。「把這些日子累積的奏折都取來吧。」他答允公孫的事,他全都牢記在心,只要與黎民百姓相關的,他絕不辜負。
文濤閣。
「束大人,這下怎麼辦才好?要是到時候皇上追查——」
束兮琰抬眼打斷兵部尚書的話語,冷睨了眼。「方大人,這兒是什麼地方,你在這兒說的是什麼話?」
「下官……」方尚書不禁語塞,在束兮琰面前竟像個犯了錯的娃兒,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這事本官自有法子,你先下去。」
「是。」
束兮琰漫不經心地撫著地方遞上的公文,直到外頭傳來腳步聲,他才抬眼望去,問:「如何?」
「大人,皇上留下了公孫大人。」來者是福本,是陸取手底下的宮人。
「喔?」
「皇上讓公孫大人待在廣清閣,吩咐眾人不可怠慢。」
束兮琰聞言,不禁勾彎了唇。也許一切只是他多想了,依鍾世珍那般酷似公孫令的面容,皇上怎可能無動於衷,恐怕只是礙於朝堂上,極力隱藏傾慕之情罷了,這下子……鍾世珍果真成了絕佳的活棋了。
「對了,後來皇上還接見了宇文將軍。」
「可有瞧見宇文將軍離開時的神情?」束兮琰迫不及待地問。
「有,宇文將軍臉色鐵青得很。」
束兮琰聞言,不禁放聲大笑。好,真是太好了!宇文恭這傻子,難道他會不知道他此刻的諫言皇上根本聽不進去?以往,皇上就極為不滿宇文恭和公孫令走太近,如今就算宇文恭看穿了鍾世珍的身份也沒用,因為皇上會因為忌憚宇文恭,反而更加親近鍾世珍。
屆時,他只要以縱花樓,甚至是鍾世珍之子要挾,還怕鍾世珍不聽命行事。
斥退了福本,束兮琰大略地處理了手邊的工作,便打算先到縱花樓一趟,才剛出宮門,便有人攔轎。
束兮琰不耐地掀起轎簾,沉聲道:「到底是誰?」
「大人,是小人許長風。」
「……許長風?」他微瞇起眼,想起此人是雛陽城的小小牙官,之所以有印象,那是因為他的岳丈是吏部侍郎,這小小牙官一職,是看在他岳父的面子賞的。「你不待在雒陽城,跑到京城攔本官的轎,所為何事?」
「大人,這個。」許長風恭敬地獻上雙蟒玉珮。
轎旁的侍衛接過,送到束兮琰手上。束兮琰仔仔細細地前後翻看後,問:「你從何處得到這個玉珮?」雙蟒是皇室徽章,民間根本不可能雕飾,而這玉珮是皇上持有,幾年前先皇賞賜的,這京裡大大小小的官,大抵都會知道這玉珮的主人是誰。
「大人,連山鎮有個姓鍾的商人,托了連山鎮的農戶栽種香料,小人心想這香料的利潤可觀,希望鍾姓商人割愛,可惜對方不肯,就算小人派人暗算,他還是不點頭,最終拿出這玉珮交給底下的牙郎。」
束兮琰一開始聽得興致缺缺,可聽到最後——「鍾姓商人?他生得什麼模樣?」
「小人沒親眼瞧見他,不過聽牙郎說,這姓鍾的,眉目清秀,相貌俊俏,後來這玉珮交到小人手上時,小人急著找去,對方已搭上貨船回京,小人自然是搭船跟著,豈料路上遇見宇文大人搜船,小的怕這功勞被宇文大人搶去,只好將玉珮藏著,可這麼一擔擱,就追丟了蹤影,小人只好拿著玉珮進京請示大人了。」
束兮琰眉頭深鎖著,想起皇上說在連山鎮被救,如此說來和許長風所說頗為吻合,而鍾姓商人指的不就是鍾世珍?換言之,救了皇上的人是鍾世珍?
如果兩人早就相識,這朝堂上……難不成是兩人連手算計他?
他瞇緊了眼,隨即察覺不對勁之處。如果真是鍾世珍救皇上,皇上在殿堂上的反應也太過淡漠,要不是宇文恭扶住了鍾世珍,皇上一點反應皆無……況且,如果兩人串通算計他,當鍾世珍瞧見皇上時,神情不該那般錯愕。
鍾世珍不是個會作戲的,是真的意外,換言之皇上也許未跟他表白身份,兩人自然沒有連手的說法,而皇上的異狀……
「大人?這玉珮是皇上所有的,聽說皇上失蹤了,要是找到皇上應該大有賞賜吧。」
束兮琰被打斷思緒,微惱地瞪他一眼。「誰跟你說這玉珮定是皇上的?」
「這只要有長眼的,誰都知道這玉珮是皇上的,不可能錯認。」
「只要有長眼……」束兮琰本是惱著,但聽他這麼一說,靈光乍現——
第十章 驗明正身鳳求凰(1)
鍾世珍在廣清閣裡呆坐著,環顧著四周,從一開始的雀躍和欣賞,到現在已經覺得索然無味。
這房間以屏風珠簾隔出數個空間,綜合起來恐怕和她的小院落大小相差無幾,讓她見識到皇宮的富麗堂皇,但也僅只於此而已,對她而言,這裡只是一間漂亮又寬敞的房,而她比較喜歡自個兒的小院落,因為這裡沒有她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有無差人聯絡知瑤。
日出到日落,用過了膳,沐浴過後,她還是只能待在這裡。因為不懂規矩,所以也不敢隨意詢問服侍的宮人,也不知道闌示廷現在到底在做什麼。
只是他初回宮,應該有很多事要做吧,可是他的雙眼不便,是如何像個尋常皇帝治理天下?但他又確實做得極好,百姓都極為推崇。
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竟能瞞過眾人的眼,又能開創盛世……
「皇上駕到。」
突地聽見有人高聲喚著,她呆愣了下,聽見這種古裝劇裡才有的台詞,直教她腦袋恍惚了起來,也不知道要起身迎駕,就呆坐在床上,看著闌示廷讓陸取扶到面前。
他未戴頂冠,身穿玄色繡袍,襯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形,俊朗眉目噙著誘人的笑,教她直看傻了眼。
「公孫大人為何未起身迎駕?」陸取對於她未起身迎駕,極不以為然。
鍾世珍被說得慢半拍地站起身。「抱歉,我——」
「無妨,世珍,過來。」
「喔。」鍾世珍趕忙向前,讓他可以抓著自己的手。
「陸取,退下。」
「奴才遵旨。」
「世珍,這段時日你就暫時待在廣清閣,不會太委屈你吧?」
「怎會委屈?這房間很漂亮。」她的詞彙向來很貧乏,能用的真的不多。扶著他到錦榻坐下,她陪坐在他身旁。「只是就一個人待在這裡,感覺也挺無趣的。」
闌示廷微揚眉,道:「朕差人通知莫知瑤了,也派了人守在縱花樓,以備不時之需,另外,聽說小傢伙恢復得不錯,已經能下床走動了,要是有需要的話,尚藥局裡還有八支參,隨時都可以送過去。」
「真是太謝謝你了。」她已經找不到更貼切的感激之詞了。
「那你打算怎麼謝朕?」
「嗔?呃……你想要什麼?」她想不出他還缺什麼。他是皇上耶,富可敵國,把權掌勢,還能缺什麼?
「如果朕說要你呢?」
鍾世珍倒抽了口氣,眼見他的逼近,偷偷地往後退了些。「我怕你會失望。」她好後悔,她真的應該早點說的。
「什麼意思?」
「因為……」唉,算了,反正都假扮大臣,現在再多加一條欺君,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了。「我不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