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方繼堯一臉陶醉的喝著酒,方繼威的口氣有點冷,「你忘了你身上還有傷嗎?」
「沒忘,但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方繼堯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像是故意似的又飛快的喝了杯酒。
「說到傷——讓我瞧瞧。」胡奕昕也不顧始終不願落坐的方繼威,逕自坐回方繼堯身旁,不客氣的伸出手扯開他的衣襟。
何幼安在一旁也沒有迴避,方繼堯更大大方方的任由胡奕昕左右。
方繼威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的打量這對鎮定的主僕。
審視著傷口,胡奕昕滿意的點頭,「你的傷確實是好得差不多了,看來你身子底子不錯,恢復得極快。我還沒機會問你,你到底是怎麼傷的?還有——」她的眼底滑過一絲銳利,想起了受了重傷的賀青青,這個仇不能不報,「傷你的人是誰?」
「我也不知傷我的人是誰。」恩人開口,方繼堯自然知無不言,「我從天香樓出來,就竄出一個黑衣人,砍了我一刀,我嚇得魂飛魄散,還以為死定了的時候,突然從一旁又竄出來另一名黑衣人,兩個人就一直打打打,我趁亂跑進暗巷裡,卻因為頭昏眼花摔倒了,之後的事世子爺也是知道,還真是多虧遇了世子爺,只不過這都城是勤王的封地,還是太后的故鄉,原以為百姓和樂、風景宜人,現在看來治安實在不怎麼樣。」
胡奕昕不以為然的撇嘴,「本世子長這麼大,雖不敢說都城內外沒有宵小作亂,但至少還沒聽過什麼當街傷人的事,說不一定是你們兄弟倆在哪裡樹了敵,人家跟著追殺你們來到都城的。」
「這也有可能。」方繼堯想想有道理,點了點頭,「不過樹敵的人應該是我哥,我一向很安分守己的。」
胡奕昕故意看著站在一旁的方繼威,「看得出來,總是擺出生人勿近的臉色,看來就討厭,也不知道是想要嚇唬誰?」
縱使聽到了胡奕昕的諷刺,方繼威也沒有太大的反應。
「你高興站就站。」胡奕昕一副不勉強的樣子,重新將方繼堯的傷給包紮好,「反正你弟弟在本世子手裡,我看得出來你很重視他,挾天子以令諸侯這招看來挺有用的。」
方繼威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好一會兒,「不單有用,還很貼切。」
胡奕昕輕佻了下眉,覺得他話中有話,但也沒有多想,狀似不經心的問道:「神算子,你與我師父到底有什麼過節,為什麼硬要搶他給我的藥瓶?」
方繼威微斂下眼,「那是我的。」
胡奕昕將傷口處理好,好整以暇的面對方繼威,「真是笑話!藥瓶是我師父給我的,明明就是我的。」
方繼威沒有說話,只是從衣襟裡拿出兩個同樣大小的細緻藥瓶,放在桌上。
圖案雖然不一樣,但是明顯看得出是一對,而且上頭還各寫了一句詩詞,正好就是緣定石上的那兩句話——願為雙飛鳥,比翼共翱翔。
胡奕昕還真不知道原來這藥瓶是一對的,但就算是一對的又如何?看準了自己的那一個,她伸手要拿,可方繼威的動作更快,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她抬頭看他,不服輸的眼神回視著他一臉的淡然。
「不過就是對藥瓶。」方繼堯穿好衣服,目光注意到兩個人誰也不讓誰的樣子,自認公平的出面主持公道,「何必為了這些小東西傷了和氣,反正正好有兩個,就一個人拿一個不就了事了?」
方繼威沒好氣的掃了方繼堯一眼,這傢伙怎麼胳臂肘向外彎……
趁他分心,胡奕昕飛快的抽回自己的手,將桌上的兩個藥瓶同時拿在手上。
看方繼威伸手要搶,她立刻身子一閃,「君子動口不動手,而且你弟弟都說話了,一人一個,公平。」
她將自己的塞進腰間,另一個丟向方繼威。
方繼威只能伸手接住。
「這下好了,一人一個,皆大歡喜。」方繼堯開心的動手拉了下兄長。「坐下來吧!大哥。」
胡奕昕像是故意挑釁似的拍了拍自己腰際的藥瓶。
「大哥!」方繼堯又喚了一聲,「他是我的恩人,你可別動手。」
方繼威不以為然的瞄了方繼堯一眼,一撩下襬,坐了下來。
方繼堯也開開心心的跟著坐下來。
「堯兄弟,你哥哥果然疼你。」
「當然!」方繼堯回答得理所當然,「他是我哥啊!」
胡奕昕搶回了自己的東西,心情特好,得意揚揚的看著方繼威,還自認大人有大量的替他倒上了杯酒,「藥瓶既然拿回來了,季兄,你就喝了這杯酒,當過去你我的恩怨衝突一筆勾銷,如何?」
方繼威沒有回答,只是逕自跟店小二要了壺茶。
「茶這裡就有。」胡奕昕對他的高傲不以為然,對一旁的小桌努了努嘴。
「世子爺不單醫術了得,更擅長施毒,所以世子爺的茶,」他淡淡的瞥了胡奕昕一眼,「在下無福消受。」
胡奕昕心微驚,但依然神色自若的挑了下眉,「你這是哪來的消息,這都城內外誰不知道本世子是個難得一見的神醫,雖稱不上仁心仁術,隨便出手救人,但那些見不得人的毒辣之術,我可是一竅不通。」
「世子爺喜歡睜眼說瞎話,在下沒興趣摻和。」方繼威一點也不給面子。「但是崔頂天的妻子是什麼樣的人,在下略知一二。」
胡奕昕的嘴一撇,看來她的師父不喜歡這傢伙,這傢伙也看她師父不順眼。
「不喝就算了,看來我們倆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她索性將自己倒的那杯和解酒一口喝了,「你不喜歡我無妨,反正我對你這張撲克臉也沒什麼好感。」
「撲克臉?」方繼堯一時忘了喝酒,語氣狐疑。
「就是沒什麼表情的意思。」胡奕昕很順口的解釋,反正這些詞這個時代的人也不懂。
方繼威的眼底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光亮。
「我知道撲克臉是什麼意思,」方繼堯興奮的說:「我祖母也常這麼說我哥哥。」
這下吃驚的人倒變成了胡奕昕,沒想到有人知道未來的口語化字眼,她的心激動了起來,「你們祖母現在何處?」該不會遇到一個跟她一樣穿越來的人吧?
方繼堯的神情明顯一黯,「祖母已經仙逝。」
她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死了?!還真是可惜。
「對了!」方繼堯很快的恢復情緒,「這對藥瓶原本屬於我們祖母。」
胡奕昕靜了一下,「我聽師父說過,令先祖母是他的恩人,他的一身本事全都是恩人所調教。」
「視我祖母為恩人的人何止你師父一人,」方繼堯的口氣滿是驕傲,「我祖母可是天下第一的奇女子!」
方繼堯越說,胡奕昕越好奇,可惜人已經死了,就算她再想瞭解也沒機會。看著一旁不發一言的方繼威,可以感受他流露出來的感傷,她脫口問道:「除了論命算運外,你可擅長醫術?」
方繼威輕佻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她會問他這個問題,「不懂。」他回答得也老實。
「既然如此,你就不該跟本世子搶藥瓶。」胡奕昕側著頭,帶著淺笑的盯著他,「這是藥瓶,既是藥瓶,自然該屬於行醫者,只有如此才是盡其所長,不是嗎?」
方繼威的嘴角因為她的論點忍不住輕揚,「世子爺的意思是說,不單你拿回去的那一個,連在下的這個藥瓶都該雙手奉上嗎?」
「我是不會這麼說啦!不過如果你要給我的話,我也不介意。」
這個世子爺倒有點趣味。方繼威直視著胡奕昕靈活的雙眼,「不給,連你身上的,我總有一天也要拿回來。」
胡奕昕不以為然的輕哼了哼,「有本事的話,你就放馬過來,本世子爺等著!現在爺不跟你廢話。」她突然正色,「我要你幫個忙,直接說個價。」
方繼威一頓,話語透露著一絲打趣,「不幫。」
胡奕昕身子一僵,臉色是陰沉的,「連聽都不聽就回絕,做人如此不講情面,本世子都開了口,你就當交個朋友,不成嗎?」
「我不需要朋友。」
胡賣昕一股氣衝上來,拳頭忍不住握了起來。
「大哥,」將酒杯放下,方繼堯在一旁插嘴,「可是我需要朋友。」
方繼威沒好氣的掃了方繼堯一眼,懷疑他是故意來添亂子。
胡奕昕聞言如同打了一記強心針,轉頭就給方繼堯一個微笑,「看來堯兄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你就看在我曾經救你一命,方才又要幼安替你付清酒菜錢的分上,出個聲,叫你哥哥幫幫我。」
方繼堯用力點著頭,「世子爺開了口,我一定竭盡心力,大哥!」他對方繼威說道:「你不也說過,幸虧有人早先一步救了我,替我止了血,不然我的小命不保,如此一來,世子爺可是我天大的恩人,有恩不能不報,這是祖母教我們的,你應該沒忘吧?」
「我沒忘,」方繼威懶懶的開了口,「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