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不透情緒的深邃黑眸在她的臉蛋和傷處之間來回瞅看了好一會兒,空氣中,有一股莫名的幽微情愫蔓延。
她發現他似乎欲言又止,搞得一臉便秘似的,讓她不禁也受了影響,感到渾身不對勁。
不曉得是不是幻覺,忽然之間,她好像看見了他眸底掠過的心疼憐惜……而她的心湖,不禁也為此盪開圈圈漣漪。
「笨就是笨,連煮個東西都笨手笨腳的把自己燙傷。」鬆開她的手,沉默之後從他口中吐出的,不是安慰,而是帶有揶揄的啐罵。
啊咧……果然是幻覺,她是腦袋打結了,才會以為他會為此愧疚心疼!
那副完美皮囊下所包裹的,根本是與烏賊章魚相同的內在一一沒血沒目屎!
對啦對啦,她笨才會燙傷手,也不想想她是因為誰才燙傷的!
要不是他,她現在正舒服的躺在床上和周公約會呢,手也不會一抽一抽的痛著……
「哼,沒良心的傢伙。」江慶柔小聲嘀咕,懊惱的橫睇向他。
「嘴裡在碎念什麼?」他兀自舉筷開動,明知她在偷罵他,沒好氣的瞥看她一眼。
「沒什麼。」她很俗辣的假笑,做作的表現恭謹。「二少爺你慢用,小的我要去塗藥了,晚安。」說完,她翩然旋踵,一背對他就變臉似的收起笑容,擠眉弄眼的扮鬼臉,走出房間。
黑心鬼,下次他再要她煮宵夜,她就在食物裡加酵素,讓他拉個痛快!
第3章(1)
相較於平常,周休二日時,江慶柔反而要早起,因為這兩天是正式的打工日,可不能馬虎,儘管昨天因為幫邵耿修煮宵夜,以至於好晚才找回睡意,她還是很巴結的早起,展開她一天的工作。
梳洗過後走出寢室,在反手關門的同時,發現門把上吊了個塑料袋,她輕蹙眉心頓了頓。
「什麼啊?」該不會有人沒公德心的把垃圾掛她門上吧?江慶柔狐疑的取下塑料袋,發現裡頭還有其它東西,似乎不是垃圾,她拿起來查看,訝然發現有燙傷專用的藥膏、除疤藥膏和一迭人工皮。
怎麼會有這些東西呢?燙傷是昨天很晚的時候發生的事,所以除了邵耿修,沒有人知道,難道……是他買了這些藥來給她?!意識到這一點,頃刻間,她胸口一融,流過一陣暖意。
而且現在才早上八點,可這些藥大概早就掛在她門口了,所以這代表著他不是三更半夜跑出去找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局,就是七早八早先出過門了!
思及此,受寵若驚的她,胸口不只融出一陣暖意,平靜的心湖還因而起了陣陣的波瀾。
這是真的嗎?那位機車界若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的邵耿修,會做這麼令人窩心的事?她忍不住要說,傑克,這真是太神奇了!
所以,他只是刀子口、豆腐心,但其實是個好人嘍?驀地,她想起昨晚他檢視她傷口時,眸底那一閃而逝的憐惜心疼,原來,那不是她的幻覺啊!
微笑不由自主的躍上嘴角,她捧著一袋珍貴的心意,重新折回寢室搽藥。
人果然是需要相處的,她對他的想法改觀了,以後,他要是再使機車性子,她會盡量記得他好的一面。
大概是為了買藥太晚睡的關係,邵耿修起得晚,吩咐管家簡單準備一份蛋糕和拿鐵先墊肚子,打算中午再和全家人一起用餐,因為今天中午之前在國外唸書的老三就會回家來,整個廚房都在忙午餐的料理。
「小柔啊,今天起,湯湯水水的東西就暫時別碰了,等手上的燙傷好了再說。」卜國光見江慶柔做完主屋的打掃工作返回員工區域,就又要進廚房幫忙,連忙制止道。
「咦?舅公怎麼知道?」江慶柔一臉訝異,她可沒跟任何人說哩!
「二少爺交代的。」卜國光責難的橫了她一眼。「受了傷要告訴舅公,別悶不吭聲的。」
要她做工讀是對她的訓練,畢竟她舉目無親,未來勢必得凡事靠自己,要學得刻苦獨立些才是。
但他是親人是長輩,就算想訓練她也不希望讓她太委屈,否則他會對不起死去的姐姐。
「不嚴重所以就沒說嘛!」她噘起小嘴撒嬌,其實心裡很溫暖,一方面是舅公的關係,一方面則是因為邵耿修。
「記得好好搽藥。」卜國光叮嚀完,便將手中的托盤交給她。「喏,這是二少爺的,送到後院的泳池去。」
「好。」接過托盤,她通過員工區域與主屋之間的長廊,再沿著屋外的廊道走向後院。
基於禮貌,她有必要去向邵耿修道謝,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要送東西過去給他的感覺不太一樣,心跳撲通撲通的,像是有一支迷你鼓隊在胸口演奏,好奇怪噢!
「嘿,你是新來的吧?」
沈浸在自己異樣心情中的江慶柔,沒注意迎面來了個人,直到對方出聲,嚇了她一跳,幸好及時穩住托盤,沒打翻食物。
她詫異的看向頭戴棒球帽、上身穿著寬鬆的兩件式層次恤、下半身穿著垮褲球鞋,打扮很嘻哈,和這宅院有點格格不入的男子。
「你是?」有了誤把邵耿修當女人的前例,她不敢大意。
「我是老三邵耿豪,你呢?」他語調輕快,一雙眼睛絲毫不掩好奇的打量她。半年前他回國過一次,那時在家裡還沒看過這個小女生。
她露出笑容自我介紹:「三少爺你好,我叫江慶柔,是卜管家的外甥孫女,在這裡當工讀生。」邵耿豪給人的第一印象很和善,沒有富家公子的架子,看起來很好相處。
話說回來,明明是親兄弟,為什麼個性會南轅北轍差這麼多啊?大少爺是沈穩儒雅,三少爺是率直爽朗,就排行老二的邵耿修……呃,好吧,她今天才發現他除了工作上的表現,私底下也有讓人欣賞的一面,並不全然都是缺點。
「原來如此。」邵耿豪瞭解的點了點頭,繼續探問:「你有沒有十八歲?這麼小就開始工作好辛苦!」高中還沒畢業就出國,看的都是早熟的外國女人,忽然看東方女生覺得很幼齒。
「如果算虛歲的話,我都二十歲了。」江慶柔笑咪咪的把他的話當成稱讚和關心。
「真的嗎?看不出來,你是不是騙我的?」他做出誇張的訝異表情,難得在家裡見到年輕一輩的員工,不由得熱情的攀談起來。
江慶柔被他逗得眉眼彎彎,一時忘了還有任務未完成,也沒注意到,與邵耿豪相談甚歡的這一幕,落入了一雙蘊含郁惱的眸底……
在泳池裡痛快游了幾趟,邵耿修上岸披上浴巾,正準備擦拭水滴,目光不經意瞥見走廊轉角處的身影,定睛一瞧,正是他等待著的江慶柔。
不過,她是在跟誰說話?調整視線角度仔細一瞧,原來是弟弟邵耿豪回來了。
邵耿修俊眉一蹙,心裡閃過異樣感覺,本來還不錯的心情頓時變惡劣。
那傢伙手腳還真快啊,才剛到家,就馬上注意到小柔了!
不是他要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有意見,而是他從高中就花名在外,惹了不少桃花債,才會被父親強制送到國外去唸書,但天高皇帝遠,就算他這會兒學成歸國,怕是還沒改掉愛拈花惹草的惡習。
他突然擔心起江慶柔,要是耿豪想動她腦筋,那傻乎乎的妮子絕對會被耍得團團轉的!
瞧她,笑得那麼開心做啥?牙齒白啊!有什麼這麼好笑?他不是滋味的在心裡嘀咕,目光卻不自覺的深受吸引。
秋陽穿透樹葉灑下,為她甜美白皙的小臉鑲上一層淡淡金邊,襯得她像個發光體,讓人移不開視線……
呿,耿豪就這麼有辦法,才初見面就能讓她綻放這樣的笑容?她怎麼就沒對他這樣笑過?每次都只會在他背後做鬼臉、碎碎念,就算會笑,也只是揚揚嘴角,差別待遇未免太明顯了吧!
驚覺心裡酸味四溢,嗆得連自己都受不了,他連忙打住思緒。
他是怎麼了?這是吃醋嗎?當初卜管家的求情讓他對她起了惻隱之心,昨夜又見她燙傷而心疼,還發神經的三更半夜開車下山找藥局買藥給她,今天見她跟耿豪談笑,他居然還感到不爽,難道……
鼓噪的心跳響應他的疑問,邵耿修意識到自己對那傻里傻氣的丫頭感覺似乎不尋常!
不對,應該是同情而已,因為她身世堪憐、無依無靠;再不然就是佔有慾作祟,因為她是他邵耿修的專屬傭人,別人不能打她的主意,就算要欺負也只有他可以欺負。
拿起刻意帶在身邊的對講機,沒好氣的開口打斷他們一一「我的早餐拿到美國去了嗎?快點!」
「對不起,馬上就來。」
邵耿修瞄去一眼,得逞的看見她匆匆跟耿豪道別,快步走來,立刻佯裝沒看見,背過身在休閒椅坐下,不一會兒,她的腳步聲傳來。
不待她開口,他坐直身體,抬眸睨她,劈頭就責怪道:「跟烏龜結拜了是不是?慢吞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