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厲害了,竟然被你發現要怎麼開。」彭冠分笑著摸摸她的頭。
有真不好意思地吐吐舌。「是剛好蒙到的啦,我哪知道啊。」
「如果考數學時你也這麼會蒙就好嘍。」他取笑她。
她臉紅透。「誰說我是用蒙的啊,我是用背的。」
彭冠分忍不住哈哈大笑。第一次見到彭冠分開朗的笑,有真望著他,覺得他笑起來的樣子好好看,也跟著笑。
音樂盒轉動,世界也在轉動,兩人相視而笑:心靈交會的片刻,命運把旋律深叨地烙印在他們心裡,傍晚的晚霞依舊慵懶而美麗,風依然無所事事地遊走,回憶總需要一點因素形成,氣氛、音樂、熟悉的空氣,缺一不可。
「這首曲子真好聽。」有真傾頭聆聽,這剎那,她什麼都忘了。
「這是王菲的『我願意』。」他右手撐著下巴,凝視著她說。
「是嗎?我很少聽流行樂,不知道歌詞寫些什麼。」有真好奇了。
「有天你會知道的,那歌詞寫得很棒。」
彭冠分關掉音樂盒,把參考書攤開在她面前,看著她蹙眉,一副痛苦樣,他緩緩地開口,表情認真地撒了個謊——
「施龍宇說他會等你,所以你要認真,一定要考上好學校,只要你真的考上了,我相信你爸媽應該就沒理由反對你們交往。」
「好,我知道,我會加油。」
有真點頭,她深呼吸兩下,在心裡為自己用力精神喊話三遍。
愛情煩惱解決了,現在她要解決她人生中最大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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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鳳凰花開了,大學聯考也結束了。再一個月,大學放榜,有真考上她的第一志願,當了彭冠分的學妹,也和關子穎繼續當同學。
十七歲在大考小考中溜走了,真正的青春,現在卻才正要開始而已。
第七章
開學後的第二個禮拜,這天有真參加完社團活動,時間剛好是下午三點,她拿著剛做好還熱呼呼的餅乾,用紙袋裝好,繫上藍色緞帶,走出校門,攔了計程車,憑印象找到第一次遇見施龍宇的電動遊樂場。
鼓趄勇氣,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她獨自走了進去,沒見到施龍宇,倒是一同跟施龍字長大的阿福認出她來,阿福見到她很驚訝,跑過來問候。
「請問……」有真怯怯地說:「施龍宇今天有上班嗎?」
阿福喔了好長一聲,眼睛曖昧地瞅著她,然後笑嘻嘻地說:「龍上晚班,現在他在另一個地方工作,我叫個人載你去吧。」
他轉頭跟收銀台的民智招手,民智匆匆跑來。「怎樣?要介紹妹給我認識嗎?你好啊,我是民智。你長得好清秀喔,還在讀高中嗎?」
有真紅著瞼搖頭。
阿福往民智的後腦勺巴下去。「笨蛋,眼睛張大點,龍的女人你也敢碰,叫嫂子!」
「嫂你媽個頭,你是吃什麼長大的,力氣這麼大,想把我的頭打爆嗎?」民智氣死了,兩個人打來打去,打了好一陣才甘心停手,有真只能在一旁笑望著,最後阿福要民智載有真去找施龍宇。
民智拿了機車鑰匙,挑眉示意要有真跟上。「走吧,他在這附近而已。」
小綿豐在路上狂飄,一會兒超車,一會兒過彎壓車,行進中民智竟還得意地轉頭淚有真說:「我騎車就這樣嘍,沒嚇到你吧?」
有真笑了。「不會的,你盡量。」
民智撇個彎停下,是一間修車場。
「進去吧,他在裡面,我還在上班,先走了。」還沒等有真說謝謝,民智騎上車像風一樣呼嘯離開了。
有真拎著裝著餅乾的小紙袋,走進幽暗的修車場。
裡面停了好幾輛待修的車,有很多穿著汗衫的男人,她一定進來,幾十隻眼睛一同看向她,有真吞吞口水,心裡好緊張,她四處張望,看不見熟悉的身影,此時,有個壯壯的男人走過來招呼她:「小姐,有事嗎?」
有真仰著頭,禮貌地微笑著。「我想找人,叫施龍宇,他在這嗎?」
「他不在。」高壯男人冷酷地說。
「那他什麼時候會來這裡?」有真立刻接著問。
「我不知道。」他聳肩。
有真失望地喔了一聲,在高壯男人要離去之前,鼓起勇氣又問:「我可以在這裡等他嗎?」
男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有真冒冷汗。「呃……如果不行也沒關係,我在門口等也可以……」說著,她慢慢往後退,打算拔腿就跑。
男人一把將她抓回來,冷酷的表情不見了,換上了憨憨的笑容。「你是他的女朋友厚?」
有真靦腆地笑了,她點點頭。
「他在練車,我載你去找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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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三折,好不容易才找到施龍宇,這兩個月沒見了,感覺還是一樣嗎?
他說了,要她考上好學校才願意見她,為了他這句話,她多用功啊,這輩子第一次知道什麼叫衝勁、什麼叫非要不可,為了要再見他一面,她努力考上學校,為了要給他一個驚喜,她計劃了好久,才終於出現在這裡。
他看見她時,會是什麼表情?
夏日午後極悶熱,大太陽下,有真額邊滲出了細汗,她瞇著眼往場內觀看,看見幾輛車高速奔馳,輪胎與路面接觸的地方,超了陣陣白煙。
「龍在試車,那輛寶藍色的車是他改裝的。」
壯壯的男人手掌放在額頭遮蔽陽光,看著賽車場,另一隻手指著某輛車說:「他是我看過最有天分的賽車手,只可惜,國內沒有好環境讓他發展……」彷彿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他頓了頓又說:「你在看台這裡等一下,我去跟同伴交代一下,待會兒龍跑完了,他們會叫他到這裡見你。」
有真微笑點點頭,她乖乖坐在看台上,看見那輛藍色的車繞著一圈又一圈,有時領先,有時又落後,轟隆隆的引擎聲像馬匹的嘶鳴聲,震得她心慌,想到待會兒就要見到施龍宇,她摸摸頭髮,拂順裙擺,深呼吸兩下,打開紙袋看看餅乾有沒有變樣……啊,她真笨,等下他一定會渴,竟然沒想到要帶罐飲料給他,真是的。
烈陽照在臉上,她有些暈眩,仍然端正地坐著,終於,車一輛一輛停下,似乎咆完了,可是她還是沒看見施龍宇的身影。她猜想他一定很忙,於是耐心地等著,等待的時間,太陽逐漸隱沒,她偷偷打了呵欠,困了。
等到有人推了推她肩膀,她才驚醒。
「你等到現在?」施龍宇雙臂環胸站著,兩個月沒見,他笑容淡了,看起來有些陌生。
有真抱著紙袋,抓著斜背背包,趕緊起身,她雙眼晶亮,在看見他的剎那,整個人好感動。「沒,等了一下而已。」
「唔。」看著她開心的臉,施龍宇無所謂地應了聲,他長腿無情地往前走。「有點晚了,你快回家吧,我肚子餓了,要去吃飯。」
他就這樣走了?
有真在後頭急急跟著。「我做了點東西要給你……」
施龍宇停下腳步,她的鼻尖撞上他的背,痛得眼眶都紅了。
「大小姐。」他無視她的糗狀,只是冷冷勾起嘴角。「我沒空陪你玩扮家家酒,你快回家吧,家裡的人還在等你。」
玩扮家家酒?他在說什麼?有真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再遲鈍的她也感覺到彼此有什麼不同。「我等你到現在,你一句話都沒說,就趕我走?」
他毫不猶豫地說:「我又沒叫你等我。」何況當初說要分手的是她,現在還來怪他,有沒有搞錯?
有真愣了一下,她受傷地瞅著他說:「我考上學校了。」
「是喔,恭喜你。」他頭也下回地往外定。
有真呆呆地看著他背影:心碎了一地,難道她的初戀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夭折了?
賽車場內,又開始有車不停地奔馳,匆快匆慢的引擎聲,悶熱的晚風,一切的畫面看起來是如此混亂。
她沒想過他會這麼殘酷,離開的步伐如此迅速,有真邁步追著他,卻怎樣都追下上他的腳步,而她下知道自己跟著他還要說些什麼,只是不能忍受看著他的背影離開。跑了一百公尺,她跌倒了,紙袋滾遠,她撲倒在地,樣子很狼狽。
眼淚一顆顆滾了下來,她緩慢地坐起身,風拂過耳邊,安靜地像在呢喃,看台上什麼都沒了,只剩她孤單一個人。
膝蓋滲血了,有真坐著抱著自己的膝蓋,靠在上面無聲的哭了起來,哭些什麼,她也不知道。
她這是為了什麼?她到底是在等些什麼?難道全部的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嗎?
童有真一直哭、一直哭,月光灑落一地,她傷心到連有人佇足在她身邊都下曉得。
「這就是你要給我的東西嗎?」
有真抬頭,淚眼矇矓,她懷疑眼前那個溫柔的笑臉,是不是因為她傷心而造成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