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頭看著書仲綺,見他點頭,這才答應,「多謝范公子美意。」
等下人領著她漸漸走遠了,他才瞅著書仲綺笑道:「怎麼你好像不太滿意?」
書仲綺悶悶地喝著酒。
是啊,若論世上絕對聽話的小娘子,她排第二,絕對無人敢稱第一,但他是要她當個妻子,不是當個奴婢。
而且她總是不敢正眼瞧他一眼,不敢對他笑上一笑,是因為自己引不起她的興趣嗎?
「你這娘子,美則美矣,可惜是個木頭美人。」
范含征搖搖頭,忽見對面的人捏緊了酒杯,不禁大奇。
他又沒說什麼,仲綺這麼激動做什麼?莫非……治他的「鬼」出現了?
是她?不會吧
念頭飛轉,他的嘴巴就更歹毒了些,「這麼不識情趣的女子,在床上只怕也是乏善可陳。真是委屈你了,她是不是像具死屍一樣,閉著眼睛,數著數兒,忍著一肚子不舒服,好不容易熬過行房這一關,就趕緊倒頭睡啦?」
「說話斯文點兒,她可是我的妻子!」書仲綺睇著他,眼神已帶著陰狠。
「是權宜娘子。」他還不忘笑嘻嘻地補上一句。
正說著,蘇淮雪已經折返回來。
只見她眨著一雙水靈燦動的美眸,雙手捧著包裝好的布料,嘴角噙笑,遠遠走來,對他漾開一抹動人的笑顏。
「這些布料美極了,多謝范公子厚贈。」
「不敢當。」他怔怔的盯著她,不禁看得癡了。
她這一笑,木頭呆氣盡去,真是婉約爾雅,楚楚動人。
自己剛才失言了,她不是塊木頭,而是璞玉才對。
蘇淮雪回到書仲綺身邊,他才一攬上她的腰,她眼睫又低垂下來,慢慢恢復原本冷淡呆滯的模樣。
她剛剛才勾得范含征兩眼發直,怎麼這會兒一回到他身邊,又化成一座冰山,他就這麼惹人厭嗎?
他冷冷瞅著她,神色逐漸凝重。
范含征一看不妙,正要開口緩頰,他卻先一步拉著蘇淮雪起身告辭,「多謝你的賀禮,我們要走了。」他已經失了遊園賞玩的興致,多留無益。
「這……」范含征惴惴不安的瞥了蘇淮雪一眼。
仲綺這小子,不至於為了他去為難小娘子吧?
不等他多言,書仲綺就拉著蘇淮雪離開了。
兩人同坐一轎,轎子裡的空間狹小窒悶,而她還是盡可能的離他遠些,雙眼垂地,一語不發。
他勉強壓抑怒氣,硬是貼到她身邊,伸手托起她的小臉。
「你為什麼這麼對我?當我的妻子,覺得很勉強、很委屈?」
他還以為自己長得不錯,有些才情,在女人堆裡一向吃得開,可她卻對他不屑一顧?
「還是……我得罪你了,你在生我的氣?」
他的臉突然近在咫尺,蘇淮雪被他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雙頰不禁漲紅,縮著肩,垂著眼,更是不敢看他一眼。
「不,沒有。」
「沒有?」
他苦惱地凝視她。「我很可怕嗎?」
「不、不是。」
他是她的恩人,怎麼會可怕呢?
他一直抓著她的下頷弄痛了她,蘇淮雪終於忍不住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試圖掙開他的手,偏偏書仲綺抓得死緊,她怎麼也掙不開。
「那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淡?我哪裡得罪你了?」
「不、不!」她聞言又是一陣驚恐,「奴…:淮雪不敢。」
「不敢?」
他又氣又無奈,最後終於放開她。
追根究底,她只當自己是個奴婢,根本不當自己是他的妻子,所以才會對他這麼唯唯諾諾、小心翼翼的。他不要她這樣對自己,他根本不要她如此。
「看著我。」他搖晃著她,命令她抬眼看自己。
只要是他下的命令,蘇淮雪都不敢不遵。
書仲綺見她可憐兮兮地抬起頭,雙眼淚汪汪的,不禁又是一陣無力。
「你要喊我什麼?」
「少……仲綺。」她眨著濕潤的雙眼,聲音破碎地低喚。
還差點喊成少爺!書仲綺不甚滿意地搖搖頭,命令道:「再說一遍。」
「仲、仲綺。」她扭扭捏捏的,依言又念了一遍。
「這還差不多。」她低柔的嗓音像是一縷春風,沁人心脾,令他不禁擁緊她,低歎一聲。
這個不解風情的小傻妞,什麼也沒做,竟能奇異的挑動他的心弦。
他娶她是有目的,這點他從不隱瞞,不過,此生此世他也許只會有她這個娘子,她就不能像個妻子對待丈夫那樣對他嗎?
「你別把自己當成奴婢,你不是。」
他低下頭,在她耳畔呢喃著,情難自禁地輕吻她耳際,大掌輕撫著她的臉。
她真的好美,臉蛋比他的巴掌還小,眼睛又大又澄澈,鼻尖小巧高挺,嘴唇是淡淡的粉色……
他的呼吸變得沉重,忍不住吻上她的唇,輕輕柔柔地在她臉上摩挲著。
蘇淮雪乖順的任由他吻著,昨夜已被他吻過一兩回,她的身子不再僵硬如石,只是臉頰依舊緋紅一片。
「……少爺。」他一路吻至頸際,蘇淮雪才輕輕推開他。
抬起頭,他抵著她的額頭,衝著她笑道:「是仲綺。」
她只得羞怯地跟著念了一遍,「仲綺。」
真好聽。
「再叫一遍。」他熱切地凝視她,柔聲誘哄。
她赧顏別開臉,輕輕呼喚,「仲綺。」
書仲綺擁緊了她,覺得心頭麻麻癢癢的。她什麼時候才能習慣他呢?
蘇淮雪羞澀地待在他懷裡,情難自禁的臉紅心跳著。
他是她見過最俊美的男子,臉如寒玉,眸若星月,丰姿瀟灑。
他身邊一切的一切都太美好,美好得不像是真的,瞧他平時的吃穿用度,便知是出自大戶人家,就連他身邊的人如靈墨、恆劍山,也像神仙般氣質不凡。
而她……什麼也不懂,沒家世又沒才學,怎麼和他匹配呢?
他是雲,她是泥,兩人簡直不可能碰在一起,如今卻是非在一起不可,她不能躲避他,可一瞧他就臉紅,怎敢抬頭多看?
他卻以為自己是怕他、討厭他……真可笑,他對自己這種身份如此寒微的人都這麼和善,誰有辦法討厭他?
可惜她心裡這些念頭,打死也不能解釋給他聽,那多羞人啊?他要誤會,就由他去好了。
書仲綺不知她心裡百轉千回,只顧著和她耳鬢廝磨,直至轎夫停轎,才依依不捨的和她分開。
下了轎,兩人一進家門,靈墨便急急迎上來。
「少爺,家裡來了訪客,已經等候好一陣子了。」
書仲綺一聽便皺眉,苦著臉問:「是些什麼人?不重要的打發掉就算了。」
靈墨抱歉的搖搖頭。她又不是不瞭解她家少爺,要是能打發,她早就打發了。
「是幾位知縣和本地知府。知府大人和咱家老爺有同窗之誼,算來還是少爺的長輩。他們肯等這麼久,絕不是來打招呼的,少爺要是怠慢了,老爺以後一定找你算帳。」
眼看推辭不了,他只得歎了口氣,轉頭對蘇淮雪道:「你先回房休息吧!」接著又轉頭吩咐靈墨,「你照顧淮雪,劍山隨我來就行了。」
靈墨領命,便和她並肩一塊兒往新房走去,見她手上捧著一個布包,不禁好奇問:「這是什麼?」
「是范公子送的布料。」
「哦?那要派人幫你量身做衣服嗎?」
「不,不用了。」蘇淮雪突然臉紅,赧然道:「我想親手幫少爺做一件袍子。」
這些料子太華貴了,她不敢穿在自己身上,才挑了這塊素淨的白色綢布,做成袍子,配少爺正好。
靈墨聽得一愣,不禁狐疑地瞅著蘇淮雪。
她家少爺生得俊美無儔,為人風流倜儻,對他一見鍾情的姑娘不知凡幾,而這姑娘……該不是對少爺動情了吧?
千萬不要才好!依她對少爺的瞭解,愛上他,最後傷心的都是自己。
第三章
隔天一早,蘇淮雪醒來,就看見書仲綺正笑吟吟的支頭瞧她。
她羞澀的翻身起床,低頭順著長髮,心中惴惴不安,不曉得他醒來多久,又盯著她多久了?
書仲綺笑看著她,眼底蓄著一股熱切的期望。
昨晚招待完客人,他回房就看見自己的小娘子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睡著了,不忍心吵醒她,所以原本的「計畫」便作罷,不過今晚,他絕不許任何人、任何事來打擾他們!
「昨晚睡得好嗎?」
「嗯。」
蘇淮雪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他又坐近了些,伸手攬住她的腰,親匿地笑問:「你平時一個人最喜歡做什麼?」
「我嗎?」她訥訥地側頭一想,「刺繡吧!」正確的說,除了刺繡,她什麼也不會。
來此之前,她為了照顧爺爺,又要工作掙錢,只能待在家裡接些刺繡手工來做。
那是她掙錢的工作,書仲綺不明所以,以為那是女孩兒家文雅的嗜好,於是轉頭瞥了角落的繡棚一眼,又回頭問:「今天也是嗎?」
她咬著唇,低低應了一聲。
其實,昨晚她都在想著怎麼幫他做袍子。她最擅長刺繡,那塊白綢料子縫成外袍之後,她想用些銀、灰、白色之類的絲線,在上頭繡些精巧隱密的圖樣,讓袍子看起來閑雅精緻些,一定和他十分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