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又發行一本新雜誌?」封面還是她的死對頭吳英英,把書丟回桌上,她氣得不想看。
夏雷翻開雜誌內一篇寫著「時尚女王變身兔子公主?」的評論,氣呼呼的重遞給女兒。「你自己看看!」
看到標題,夏瑞希接過雜誌仔細閱讀內文,看完後,她氣得火冒三丈。
「這是誰寫的?」文內對她著紅蘿蔔禮服一事,極盡所能的譏諷,還說她「大勢已去」,不再有當時尚女王的資格,更大刺剌寫著她去代言農產品倒是如魚得水,真把她給氣炸了!
「不用管誰寫的,反正我不准你再到霍天雋那小子那兒去,我的寶貝女兒如花似玉,貴氣十足,他居然給你弄這模樣,還把照片刊登在雜誌上,我們夏家的瞼都被他給丟光了!」
「他……」夏瑞希怔愣。她明明很生氣的,可一聽見爹地指責他,她卻想出言護他,不過心念一轉,想到自己被新雜誌寫得那麼不堪,這一切還不都是……都是他害的!
雖然是她極力慫恿他在國內雜誌發表新作,可是,被評得一無是處,代表他……他不夠用心。
氣極的夏瑞希,沒辦法冷靜下來思考,她只覺得好丟臉,原本想力挽岌岌可危的時尚女王的寶座,這下弄得更糟,吳英英不替一吹灰之力就把她踩在腳下,瞧,這雜誌把她捧成「真正」的時尚女王,一連好幾頁都是她的專訪,還有跨頁的藝術照。
重重的闔上雜誌,夏瑞希氣得大叫,嚇到站在門口處的大廚師。
「小……小姐,花嫂說你找我,你想吃什麼嗎?」大廚師戰戰兢兢的問。
「不吃,我不想吃,誰都別想吃了!」她嬌怒著,起身跺腳,氣急敗壞的轉身上樓。她再也不回山上去、再也不當煮飯婆、再也不讓他在她身上貼那些「農產品」,讓別人再把她當笑話看。
還有,再也、再也不想看到他!
「小姐……」大廚師愣在門口。
「別叫了。」夏雷示意他噤聲,免得掃到颱風尾。
「那,不用煮了?」大廚師難掩失望神色。他還以為小姐是想念他的廚藝,特地回來要吃他做的菜,虧他興匆匆的要來告訴小姐他前幾天自創一道西式料理,保證獨家,外頭是吃不到的。
「誰說不用煮?我不用吃嗎?」
「老爺,你今天有食慾了?」這幾天老爺反常地每餐吃不到一碗飯,他還擔心老爺生病了,小姐一回來,老爺的病不藥而癒,看來是得了思女病,重點是,他精心研發的西式料理,找到試吃者了。「正好我發明一道新菜……」
「我不想吃什麼新菜,給我焢肉飯,其他我都不要。」
「呃,是。」大廚師只得一臉落寞離開。他苦心鑽研的獨門料理沒人品嚐,真令人沮喪。老爺愛吃的菜,數十年如一日,永遠都是焢肉飯,不嫌膩啊他!
夏雷兩手環胸瞄著樓上。看瑞希方才氣騰騰的模樣,這次她肯定不回那個鳥不生蛋的荒山野嶺了!
哈哈,正中他意!雖然看到雜誌上的照片和評論他也很生氣,但結果反而是好的。
心情人好,超想吃他個五大碗焢肉飯!
夜深人靜,太寂靜的房內,夏瑞希反而睡不著,翻來覆去,心中雖還有一把火,可她並不是生氣得睡不普,真正令她睡不著的原因竟然是——沒聽到蟲鳴協奏曲。
山上的夜晚,老是有一些她不知其名的蟲在叫,還有蛙鳴聲,呱呱呱的,曾經讓她抓狂的聲音,曾幾何時竟成為伴她入眠的催眠曲。耳邊沒有蟲鳴蛙叫聲,她怎麼都睡不著。
愣坐床邊,望著電話,她突然想打電話給他,要說什麼?說……說她今天在家逗留晚了要留下過夜,明天就回去?她幹麼向他交代行蹤,再者,不是已經決定不回去了?
側身,兩條細腿抬上床,背斜靠著床頭,兩手環胸,她和矛盾的自己生悶氣。
和K總編聯絡過,她才知那個新發行的S雜誌是吳英英母親出資創辦的,理所當然捧自家公主,也不忘狠批公主的死對頭。
J總編安慰她,不要理那些沒水準的評論,但也直言霍天雋的搞怪作品,在國外或許可以獲得讀者一面倒的讚賞,可在台灣,評價卻是兩極化,更糟的是,讚賞的那一邊趨於保守,不賞識的那一派,可是毫不留情的譏諷。好死不死模特兒是她,那張照片,正好讓一直想把她踩在腳底下的吳英英拿去大作文章!
她心知肚明,這不是他的錯,只是她運氣差,那張照片正好成為S雜誌創刊的第一篇和時尚有關的評論。其實就算沒拍她裹紅蘿蔔當衣服穿的照片,吳英英一定也會找其他話題狠狠打擊她。
媽咪回家後,也來和她說了一些話,她覺得霍天雋那些搞怪創意點子非常優,如果她再年輕二、三十歲,說不定也會學他放逐自己,弄那些搞怪作品。
連媽咪都這麼說,她實在沒有怪他的理由。他沒錯,只是她心頭的一把火太旺,不小心燒到他那兒去。
媽咪要她在家住幾天,冷靜想一想,之後再回山上去,雖然爹地反對,但媽咪說了算。
此刻的她,還未冷靜下來,卻已經有想回山上的念頭。她擔心冰箱空空如也,他沒有東西可以煮來吃,雖然還有一箱泡麵,但他不愛吃,也許他會去菜園隨手拔一把菜煮來配飯吃……
「厚——」
裝死倒在床上,拉了薄被蓋住頭。她幹麼滿腦子都在想他,幹麼擔心他沒東西吃,他自小就住山上,他會自己打理好一切不是?
躺在床上,還是睡不著,她索性起身把一大疊信件再翻閱一次。她不在的這段期間,大大小小時尚派對寄來的邀請函不下數百張,抽了一張打開看,明明字就在眼前,她卻不知上頭寫了什麼,倒是很清楚腦中正在想的事!!不知道明天早上他會不會自己先煮稀飯吃?
厚~
把一大疊信件丟在床上。她是他的煮飯婆是不是,幹麼老想著他三餐要吃什麼?
人在菜園中拔草的霍天雋,聽到大寶二寶的吠聲,立即抬頭眺望,三秒鐘後,又失望的垂下頭。只是一隻野貓而已。
他明明聽得出來那吠聲是狗看見異類的吠聲,不是見著人興奮的叫聲,卻仍是忍不住抬頭看,生怕錯過見到她回來的那一刻。
就地而坐,仰望天空,藍天白雲加上微風,山上的空氣和自然美景是繁華城市所沒有的,可大部分的人卻偏愛擠在小小城市沉淪在五光十色的燈景下,也不願住到山上投入大自然的懷抱。
她,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
不是苛責她,他自己也在繁榮的城市待了好些年,若不是他的手失去「知覺」,或許至今他人還流連在時尚花都不會回來,更遑論她自小生長在城市中,那兒,才是她習慣住的地方。
他聽J總編說了,那張照片刊登沒多久,就被另一家新發行的雜誌批評得體無完膚,她很在意,非常在意,更正確的說法是,她氣極了!
漫不經心地拔起腳邊的一株雜草,他不在意任何評論,他曾和她說過,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別人對他的看法。既然決定回台灣、回偏僻山上,他就不會去在意外界對他的任何評論,可她不同。
向來被時尚界捧在手心猶如公主般呵護的她,哪禁得起被公開的譏諷,會生氣,也是人之常情。
是他思慮不周,只顧著幫她完成心願,未料及照片刊登後她極可能受到的衝擊。
狗又叫了,明明只是兩隻狗玩鬧的叫聲,平常充耳不聞的吠聲,卻又讓他轉頭凝望……欸,當然不可能是她回來。
或許,她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罷了,多了她,只是多一個人來打擾他在山上的清修,她不回來,他樂得清閒不是?
可是,心頭為何一陣空虛?
自己找了台階下,接連三天都吃菜園的菜配白飯,單一的菜,連吃三天,再怎麼養生也覺乏味,肚子空虛,心頭自然也受影響……
倏地起身,他決定騎他唯一的交通工具——一輛他阿爸騎了二十五年的老舊腳踏車到山下採買大魚大肉,吃他個痛快。
如果時間還早,或許他去找她,告訴她……不用回山上,兩人之間的協定就此打消,她不用回山上當苦哈哈的傭人,他也不想到荷真H.Z當首席設計師。
才想著,阿爸的老舊腳踏車已經往山下走——自己什麼時候騎上來的,怎麼一點知覺都沒有?
糟,他的症狀該不會越來越嚴重,原本只是手沒知覺,現在蔓延至全身都沒知覺?
停下車,他踢了山路邊的一個大泥塊。痛耶,還好,會痛代表有知覺。
不能再延宕,他得趕在太陽落山前,找到她家去見她。
「去見她」這個念頭在他心間迅速發酵,登時兩個加起來五十歲的老輪胎,猶如風火輪,火速的往山下狂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