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床!
她差點驚叫出聲,雖然她根本就發不出半點聲音,她飛快地睜開眼睛,卻沮喪地發現自己仍然什麼都看不到……他在她臉上蓋了一方絲帕。
這人……到底是誰?她不禁害怕地想,難道自己遇到了一個登徒子嗎?
她冷靜下來,慢慢恢復理智……首先,這裡是玉陵郡守的府邸,這人肯定也不是一般人,而且他不願意讓她看到他的臉……有可能,她是認識他的嗎?
其次,這人是預先就知道她會來這裡,還是只是碰巧而已?他這樣將她捉住,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呢?
她緊張地呼吸著,這時,那人攥住她的一雙手,拉高,再用柔軟的布料將它們綁在床頭!
男子的上半身整個壓在了她的身上,肌肉糾結的有力長腿,正試圖擠進裙下那雙纖細的長腿間,那人甚至低下頭,隔著薄薄的絲帕,臉頰曖昧地摩挲著她的!
絕望和害怕像波浪一樣席捲了她,她的腦中一片空白……
她開始因恐懼而顫抖,因為他們貼得那樣近,他緊緊地抱著她,像是不打算再放她到別處去。
他們是如此貼近,近到她可以聞到健碩的男性身體散發的氣息……一種屬於成年男子的陽剛氣息;她可以感覺到他衣衫下結實的胸膛散發出的熱度,以及那緊緊抵住她兩腿私密間的男性慾望,早已有了反應,越來越腫脹地頂著她。
她終於嗚咽出聲。
「你現在知道,絕望是什麼樣的滋味了?」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可怕靜默中,櫻寧總算聽到那個人開口說話了。
他的聲音很輕,沒有任何感情,像是在陳述一個意料中的事實。
可是……可是……
她呆住了,驚魂甫定的張大眼睛,明知道看不見,她還是拚命瞠大眼睛。
柔軟絲帕無論是質地還是作工都無可挑剔,可是磨擦在長睫上,還是極不舒服,她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地「撲簌簌」落了下來。
那些再也無法回頭的荏苒歲月,像白雪覆蓋住了過去,連痕跡都無法留下,只匆匆的被刻畫成了心內的一道傷。
這人,是雲墨。
是的,是他,四年的歲月,他也許變了不少。
他的個子會長高,甚至他的容貌也跟她記憶中的有所不同,但是,他的習慣不一定會變,他的聲音,還是有著她熟悉的東西。
她的淚水越來越多地湧出來,染濕了蒙在她臉上的絲帕,很快絲帕被拿走了,他讓她重見光明,還順手解了她的穴道。
她不適地閉了下眼睛,但又很快睜開,當她看見眼前那張近在咫尺的年輕面孔時,櫻寧呆住了!
四年不見,他的身量已經長足,體形極為修長,看似瘦削卻有一副精健的肌理,那張在少年時就迷倒無數少女的俊秀臉孔,如今缺少了年少的飛揚跋扈、恣意妄為,變得內斂深刻,尊貴中帶著點兒慵懶,有了成長的稜角,越發的好看。
可是那雙眸黑如漆、瞳仁又如星河般燦爛的眼眸,變得銳利冰冷、沒有一絲溫暖,讓人忍不住懷疑他即使是在笑的時候,那笑容也不會真正到達心底。
他真的長大了,不再是那個青澀任性的少年,而是成長為一個目若朗星、唇若敷朱的英俊男子。
櫻寧沉浸於驚喜交集中,本來以為不會再見面,可是自己又見到了他……這舊人重逢,該是何等的驚喜!
但是顯然只有她這樣想,雲墨狠狠地盯著她,眼角的光很凌厲,既陌生又冷酷,薄唇緊抿著,一句話也不說。
「少……少爺……」她囁嚅地叫了一聲,意識到自己還被他壓在身下,立即粉臉生暈,剛掙了下被綁住的手腕,他眼睛一凜,更加霸道地壓住她。
「少爺,原來是你……呀!」她嚇得用力掙扎,急得朝自己被綁在床柱的雙手看了一眼,發現綁著纖細手腕的,竟是他的汗巾!
一股濃濃的羞怯感湧上心頭,她雙頰似火,輕喘出清新如蘭的氣息,「先、先放開我,好不好?」
修長的指尖撫上她的右頰,眼眸裡凝成的冰慢慢融化了,頃刻之間又彷彿升起了一把火。
「你臉上的……東西呢?」他總算開口了,語氣冷得足以令人打個寒噤。
「……」她愕然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更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
「你不會要說,在離開侯府後遇到了醫術高明的大夫,將你的臉治好了吧?」他嘲諷地說。
不,她不會,那原本就沒有的東西,在離開驪京後,自然也是要丟棄的,就像將那華麗的府宅全部拋之腦後,不再有任何瓜葛。
然而她還是低估了自己,某些東西、某些人不是說想丟掉就丟掉的,它們總是會在某一個時刻,突然侵襲了她的心。
四年前的每一幕,都記得比她想像中還要清楚,清楚到始終忘不掉。
對他的憐惜、對他的喜歡、對他的愧疚和歉意,還有那意亂情迷的一夜……到後來,各種複雜的感情混合在一起,讓她的心不安份起來。
她的性子雖然表面上看來,一貫淡淡的,內心卻是嚮往自由自在的女子。
二十年來,唯一羨慕的人就是活得恣意瀟灑的外祖母,那才是真正的「巾幗不讓鬚眉」,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麼。
因此,她自幼起就藏了那樣的念想,與其嫁與一個三妻四妾的男子為妻、與其要和其他女子分享丈夫,還不如孤孑一生。
世間男子皆薄性,對妻子忠誠的男子太少了,因為太少,所以更顯得珍貴。
第10章(2)
在未去驪京之前、在沒走進那富貴侯府之前,她的心何曾讓任何異性入駐過?包括那所謂的未婚夫,從來沒有起過任何漣漪。
那看似叛逆的貴族少年,有一種莫名的魔力,輕易地就讓她敞開了心胸,數百個相互陪伴的日子,情意日積月累,若說沒有滋生出感情,那是騙人的。
但偏偏,又是那樣的家世,雲泥之別,亦是世人常說的,門不當,戶不對。
她曾想,這心,若是由不得自己,不如就索性隨它去了……反正是藏在心底最深處,無人可曉、無人能訴,甚至老死,或許都沒有可能再見上一面。
可是現在他們竟然重逢了,似乎那些無人知道的想念,藏在心底最深處,終於有了落腳處,竟讓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櫻寧在欣喜和驚詫的同時,也被他的冷嘲熱諷刺疼了心。
眼前的雲墨,眼底有著她以前從來沒有看到過的乖舛,他的性子在少年時就有些古怪,如今更讓她琢磨不透。
「少爺……你怎麼回來玉陵?」
這句話猶如火上添油,瞬間讓他眸中的火燒得更加旺盛,眼角、眉梢都帶著陰霾。
「那麼我應該去哪兒?」他一下掐住她尖尖的下巴,恨聲道:「去瀧州嗎?你到底有哪句話才是真的?」
「我……」她面生愧色,說到底,她終是欺騙了他。
「你叫什麼?」他的手向下滑去,危險地鉗住她纖細的頸項,似乎她膽敢說出另一個他聞所未聞的名字,他就要她好看。
「櫻……櫻寧。」她回答得有些錯愕,原來他對她存的疑心已經到這種地步了。
「姓什麼?」他繼續盤問並在心裡打賭她絕對不姓顏。
果然,在這個問題上她小心地斟酌了一下,才說了個「裴」字。
裴?
「我娘姓顏。」她不自在地解釋了一下,這樣,他應該沒那麼生氣吧?
雲墨盯住她,眼瞳深邃,慢慢地擰起了眉,「裴守元是你什麼人?」
他果然會猜出蛛絲馬跡,她心下暗歎,老實地說:「是我爹爹。」
原來如此。
「真難為你了,堂堂御膳房管事的女兒,竟屈身去做丫頭。」雲墨冷笑一聲,連嘲帶諷道:「是因為你家的宅子變成了侯府的產業,所以才跑去我家做丫環?想要重遊故地?」
「不是……」櫻寧趕緊搖頭。
「不是?」漆黑的眼微瞇,他像是在揣摩她的居心,「那是付麼?」
「我、我只是要去拿一樣東西。」
這是實情,驪京有什麼好?朱門酒肉、紙醉金迷,沒有一點兒比得上風景秀麗的蓬山,甚至還不如「塞上江南」玉陵來得愜意。
雲墨顯然不太相信她的說辭,挑了挑眉,「什麼東西?」
「一對信物。」
「嗯哼,然後?」
於是櫻寧把與玉家當年訂下的親事,擺放在舊宅書屋裡的那對瑪瑙桃形水丞,自己又被毫不知情的郝管事帶去昔日的「寶豐隆」等等,盡數全盤托出。
在她講述期間,雲墨一直保持著沉默,他專注地靜聽著,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最後,當她說出自己是如何自作主張,將那對信物送至中州玉家解除婚約時,他的眼睛突然變得亮光懾人。
「原來如此,那個玉中石是你的未婚夫?」他這下全明白了,為何她當時緊盯著對方不放,原來還不是一般的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