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振宇看著老闆娘收拾完餐具回到流理台前,胖手在那塊完全看不出是抹布的黑布上抹了兩下,又繼續切滷味。
他臉色慘白,手裡的筷子差點滑了下去。
「喂,有guts一點,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不能吃的。」韋樹樹幫他挾了一筷子的燙青菜。「老是吃太乾淨的食物,會沒有免疫力的。」
見他還是一臉木然,韋樹樹偷笑地說道:「他們的綜合湯也很美味。不過,想也知道你不敢吃什麼豬心、豬腎、豬肝。」
「我對器官毫無興趣!」喬振宇放下筷子,食慾全被打敗。
「那你吃塊米血。」
「血?」喬振宇倒抽一口氣,一臉看到兇殺案的驚恐。
「厚,你要在這邊做食品衛生檢查隨便你啦!我餓了,先開動嘍。」韋樹樹可不管他,蘇蘇蘇地吃著她的面。
喬振宇發現他坐在這裡根本就是個錯誤,他正襟危坐地瞪著面,別人就盯著他,埋頭苦吃還比較不引人注目。
他不甘心地拿起筷子,挾起面,吃了一口、一口又一口。
老實說,如果不理會周邊的環境,還有桌上那堆「屍骨殘骸」的話,這面還真是不錯吃,面Q、肉香,調味又有滋味。
「好吃吧。」她瞄他一眼。
喬振宇沒答話,只埋頭苦吃。
「這可是我私人寶地,我只有帶好朋友來過這裡喔。」她邀功地說道。
「還有你的前男友?」
「你真的很顧人怨,我好不容易才忘記他一點。」韋樹樹眼睛睜得圓滾滾,腮幫子也隨之鼓起。
喬振宇一愣,胸口驀然一窒——她怎麼能同時氣呼呼,卻又可愛到不行。
他深吸了一口氣,決定明天去檢查心臟,因為他懷疑它有問題。
而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
他伸手戳她的腮幫子,不許她那麼可愛。
「幹嘛?」韋樹樹奇怪地看著他。
「有蚊子。」他很快地收手,以尋常的冷靜聲音說道:「那種人一分鐘都不值得為他傷心。」
「感謝你為我打抱不平。」韋樹樹好感動,沒想到這人分明刀子口豆腐心。
她頓時大樂,彈起身到一旁的透明冰箱裡拿了兩瓶飲料,又衝了回來。「請你喝飲料。」
「為什麼你喝啤酒,我就要喝黑松沙士?」
「因為你要開車送我回家。」韋樹樹喝了一口啤酒,衝著他直笑。
「你現在是在佔我便宜?」喬振宇看著她臉上的笑靨,突然覺得屁股下方的鐵製圓椅坐起來沒那麼不舒服了。
「現在還不會,但是喝了幾瓶酒之後,我就不保證了。」她故意恐嚇他。
喬振宇拿起黑松沙士,猛灌幾口降火。他決定——
待會兒她無論想喝多少罐啤酒,他都會奉陪,完全不會阻止。
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夏子初看著不約而同來到他家報到的韋樹樹和安西雅——
韋樹樹顯然喝了酒,笑容傻乎乎地坐在地板上,一副下一秒就要入睡的神態。
安西雅則板著臉坐在沙發上,把他的紅酒當水喝。
「誰先說?」夏子初雙臂交握在胸前,無奈地說道。
「我跟章正榮正式分手了。」韋樹樹舉手發言,眼睛瞪得又圓又大地以示清醒。
「分得好!」夏子初雙眼發亮,立刻鼓掌叫好。
安西雅看著夏子初,覺得他未免開心過頭。
「可是我這裡還是怪怪啊。」韋樹樹拍著胸口,大眼水汪汪,可手裡揮出拳頭卻很虎虎生風。「那個男人一直在騙我,一直到最後還毫無悔意!還要我給他機會,讓他繼續腳踏兩條船,簡直可惡到極……咳咳……」
韋樹樹說得太激動,不慎被自己口水嗆到。
「我們不要為那種人動怒喔。」夏子初過去拍拍她的背。
「我最氣我自己,為什麼老是碰到這種人。是我太笨——」韋樹樹把臉湊到夏子初面前,抓著他的衣領,質問著他。「我傻嗎?很傻嗎?」
她一逼近,夏子初就頭昏,只能舉手投降。
「你不傻,傻的是我。」夏子初揉揉韋樹樹的頭髮。
韋樹樹呵呵一笑,又倒回地板上。
他拉過一條薄毯覆在她身上,轉頭看向安西雅。
「你還好嗎?」他問。
「不怎麼樣。因為鍾南要求以結婚為前提交往,所以,我們應該也快分了。」安西雅揉著太陽穴,長吐了口氣。
「不公平,為什麼沒有人要和我以結婚為前提交往?我也要結婚!」韋樹樹氣到腮幫子都鼓起來,可腮幫子很快地便消下來。
因為她喝醉酒後,就會很想笑。
安西雅與夏子初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一下子生氣、一下子傻笑。
「幹嘛一定要替感情設一個目的?不結婚,對感情會有影響嗎?」安西雅明知和這個小酒鬼說話,她明天也是全忘光光,但就是忍不住想問。
「可是,我就是很想結婚啊!風吹日曬、颳風下雨、地震災難時,知道有個人會關心你,會等著你報平安。很好啊!」韋樹樹大聲說。
「你有我們。」夏子初說道。
「但是,你們會有你們的家,我也想擁有家啊……」韋樹樹抿了下唇,眼眶開始變紅。「想想看,等到我和另一半白髮蒼蒼時,可以並肩坐著聊起當年的回憶……」
「對,若是運氣太好,還要替他還賭債、順便替他把屎把尿。」安西雅說道。
「她都潑我冷水。」韋樹樹跟夏子初討公道,卻是一臉的笑嘻嘻。
「你喝了多少?」安西雅捏了下她的腮幫子。
韋樹樹皺著眉,很用力的想了半天。「三瓶?我忘了……呵。」
夏子初認命地起身,去幫她準備果汁,補充維他命C醒酒。
「那你搞定我們老闆了嗎?」安西雅問道。
韋樹樹當機了三秒,好不容易才從腦袋裡調出資料。「剛才他送我來的,他後來好像有說……他同意接受我的採訪,不過只准我放一張照片。」
韋樹樹揮手要她彎下身,她壓低聲音說道:「但是,我要把他放到封面!嚇死他!哈哈哈!」
「幾瓶啤酒也能發酒瘋。」酒量超好的安西雅看她笑咧了嘴,也忍不住笑了。
「瞧她多麼容易快樂啊。」夏子初愛憐地看著韋樹樹,倒了杯果汁遞到她手裡,才轉頭看向已經喝完整瓶紅酒的安西雅。「你呢?鍾南不至於讓你頭痛吧?」
「你應該去當心理醫生的。」安西雅朝他敬酒。
「沙桀又找你了?」他問。
「對,而且還跟我說『他等我』。」安西雅冰山容顏泛上一層怒氣的紅。
「那你為什麼不回到他身邊?」夏子初問道。
「因為我當年拿了錢,就要遵守約定,離開他!」安西雅驀地提高音量,又忽地閉上眼。「抱歉。」
「那你把一百萬還給他啊。」夏子初說道。
「那是我目前僅有的存款。而且,現在的一百萬和那時的一百萬價值不同。」安西雅深呼吸,盡可能平靜地說道。
「重點不在那一百萬。」韋樹樹爬進安西雅身邊的沙發,不客氣地躺在她的大腿上。
「你酒醒了?」安西雅捏她的腮幫子。
「你不喜歡沙桀媽媽,可是沙桀很無辜啊,他超超超喜歡你!你記不記得那座你們去結婚登記隔天的那座汽水塔?」韋樹樹根本沒聽她說什麼,只是嘴裡嘀嘀咕咕地停不下來。
「誰會忘記!沙桀雇了一台卡車,上頭擺著一座香檳汽水塔,上頭播放〈結婚進行曲〉。」夏子初笑著說。
安西雅也笑了,腦中浮現沙桀那時燦爛到可以融化任何人的笑容。他們公證結婚那天,他無視於旁人的目光,到哪裡都抱著她,根本不讓她的腳落地。
「記不記得校長還找人來取締。結果,沙桀的車停在停車格,沒違規,警察也不能怎麼樣。」韋樹樹開心地猛踢腿。
「最誇張的是,沙桀最後還跟那個警察稱兄道弟,警察還跟我們一起喝香檳汽水。」他哈哈大笑地補充道。
「我這輩子沒喝過那麼多汽水,可是覺得那時候好幸福。」韋樹樹說道,一邊笑一邊哭了起來。
「哭什麼?」安西雅撫去她的淚水,可自己的眼眶也紅了。
「我也不知道,可是就是想哭啊!你們看看,時間過了十年,我們還在一起,家人都沒我們這麼相愛!」韋樹樹用力抱著安西雅,然後再衝過去抱夏子初。
夏子初被她抱得好緊,差點就要喜極而泣。
他當真願意這麼一直抱著這樣柔軟的韋樹樹,他願意保護她一輩子,給她所有需要的一切……
「好姊妹。」韋樹樹重重拍他的肩,轉身又抱住安西雅,很用力地拍她的後背。「過去的都過去了,去找沙桀!去和他重新開始!」
安西雅臉上的笑意淡去,斬釘截鐵地說道:「不。那筆錢給了我新生的機會,我不會出爾反爾。」
「厚!你真的很死腦筋。」韋樹樹抓起安西雅的手臂,大大地咬了一口。
「又咬人,你喝醉酒就變食人族。」安西雅連忙把她推到夏子初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