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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菲比

  「請宰相同奴婢上樓。」婉兒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要她順著觀音像旁的階梯登上頂端,就在李澈也舉步前進時,她又開口說話,「請王爺恕罪,皇上有令,只讓宰相一人上樓,而您先在此等候。」

  李澈揚起眉頭,正要開口堅持自己也必須上樓時,卻聽見狄寧寧柔軟的嗓音說著毫無畏懼的話語。

  「就請王爺留步。」她對李澈勾起嘴角,要他放心。

  李澈知道就算自己再如何堅持,也無法撼動皇祖母的決定,只能一臉擔憂的看向狄寧寧。「凡事小心謹慎。」

  「我會的。」狄寧寧對他點點頭,接著跟在婉兒的身後,走上階梯。

  在爬了七百七十七階階梯後,狄寧寧看見皇帝盤腿坐在鋪著織花地毯的內室,閉上凌厲的眼眸,正在打禪。

  狄寧寧與婉兒沒敢開口,直到半盞茶後,武則天緩緩的張開眼睛才行禮。

  「寧寧,過來這裡坐下。」武則天拍了拍自己身邊的軟墊,示意狄寧寧與她並肩而坐。

  狄寧寧恭敬的盤腿坐在皇帝身側,然後開口,「啟稟皇上,微臣之所以會同八王爺無聲無息的回到洛陽,是因為石帛縣同花村一案其實是另有蹊曉。」「哦?說來聽聽。」武則天這時又閉上眼睛,雙手分別放在膝蓋上,似假寐又如思考,肅穆得宛如神人,令人畏懼。

  「聖歷元年六月,同花村所有村民在七天內相繼暴斃,兩年過去,這裡從未再有人敢造訪,接著同花村對向的紅霞村,在微臣與王爺抵達時一夜死了五人,就王爺觀察,發現同花村、紅霞村的村民脖子上都有兩點如紅豆般的口子,而王爺觀察死者,赫然發現那並非鬼神之說,而是中毒,簡單的來說,這兩村的村民脖子上的紅點就是中毒的來源。」

  「哦?繼續說下去。」武則天依舊保持閉眼狀態,口吻平靜,毫無波瀾。

  「村民中的毒是江南特有的鼠莽草毒,這種毒會在進入體內後,最快一到兩天發作,若無及時發現施以解藥,將會全身發黑,口唇龜裂,牙齦呈現青黑而亡,然而王爺給予紅霞村村民解藥後,他們逐漸痊癒一點,可證實他們中的的確是鼠莽草毒。」

  「嗯,聽起來的確有理。」

  狄寧寧接著又說:「就王爺在廢棄的同花村裡找到兩根用於針灸馬匹的鐵針,其大小、長度皆與紅霞村死亡的五具屍首脖子上的紅痕一致,因此大膽推定兇手是將鼠莽草毒汁液染上鐵針頂端,接著讓人昏迷後剌入脖子,但是為了製造鬼神之說,因此特地選了針灸馬匹的鐵針,摒除人類使用傷口幾乎看不到的針,並在脖子兩側間隔兩指寬剌入體內喂毒,就是為了造成村民的恐慌。」武則天沉默不語,似乎等待狄寧寧繼續說下去。

  「然而微臣取過王爺在同花村發現的鐵針,前往全國唯一能製造的臨縣鐵鋪詢問,那打鐵名喚鐵哥之人,對前來要求特製鐵針的人非常有印象,因為兩年前那人曾經找鐵哥打了二十根鐵針,一來會需要特製此款鐵針的人本來就少,再來那人於兩年後又要求鐵哥再打三十根鐵針,因此鐵哥便將此人牢記在心底。」

  「哦?那鐵哥說了那人是何特徵?」武則天挑了挑眉頭,目光依舊用眼皮擋住。

  「鐵哥說那人操著洛陽口音,身形約六尺,肚子肥大,下顎蓄著倒三角形鬍鬚,人中處有八字鬍,左手背有一顆黑痣外,令他在意的是再次見著那人時,左側脖子上有兩顆如紅豆大的口子,然而鐵哥說了那人,微臣立刻想起一人。」

  「你說說,那人是誰?」

  「回皇上的話,是過世半個月有餘的張御史,他是被人餵了極少量的鼠莽草毒,且他油脂肥厚,所以才得以在辦完事情後才毒發身亡。」狄寧寧頓了下,瞧皇帝沒開口,才繼續說下去,「王爺那時請人快馬加鞭回洛陽,詢問張御史出入洛陽的狀況,並問了他的家僕後發現,張御史在一個月前曾經出洛陽,而鐵哥也是在那前後第二次接到訂單,並於兩日內趕完三十根鐵針交給張御史,然而張御史的家僕可以證明主子回府時,交給他一包沉甸甸如鐵棒的東西,他好奇的打開,發現裡頭是一根根鐵針,直覺沒趣。」

  武則天沉吟了好半晌才開口,「就寧寧所言,你認為張御史是被同謀所害了?」

  「是,微臣是這般認為,張御史一直以來只有扮演購買鐵針的角色,所以對脖子上的紅點毫無辦法,卻又不敢張揚,因為若他脖子上出現紅痕,找上大夫,可能會發現中毒現象,卻又怕自己找上大夫也許會破壞同謀的計劃,因此一直隱忍著,貪生怕死的張御史怎麼會寧願喪失性命也不敢找大夫?原因只有一個,那便是同謀是張御史害怕之人。」

  「那你說說,他懼怕的人會是誰?」

  「啟稟皇上,微臣能想到以江南特有的鼠莽草毒餵入人體,又令在官員裡橫行霸道的張御史害怕之人,那人只有曾經走遍大江南北,以賣藥營生的薛懷義。」

  驀地,武則天睜開雙眼,口吻冷靜得令人發毛,「那你說,薛懷義為什麼要毒害同花村與紅霞村的村民?」

  「回皇上的話,石帛縣四面環山,然而居落於山腳下的村落有同花村、紅霞村、綠竹村、鳥裊村,而同花村在兩年前滅村,紅霞村則是差點全村村民中毒身亡,微臣與王爺推測,薛懷義打算讓人毀去這兩座村落,好進行一項驚天謀反之罪。」狄寧寧說到這裡,就不敢再說下去了,畢竟薛懷義是皇帝的男寵,她深怕自己說這話會惱怒皇帝。

  「你說。」武則天似乎知道她的憂慮,開口要她繼續說下去。

  「就王爺站在石帛縣最頂端的山崖上往下觀察,他發現石帛縣的地勢十分特別,一條十分湍急的帛錦江打在石帛縣環山的另一側,然而石帛縣再過去則是汪洋一片,若是將同花村旁的山壁打破,接著再打通紅霞村的山壁,江水與海水竄入石帛縣,將會讓整座縣城瞬間淹沒,接著兩股惡水交會,反而不會讓水退離石帛縣,而是相互交撞後漫出另外兩座山,溢出石帛縣,將方圓百里的縣城全數淹滅。」

  「他用意為何?」武則天轉頭,神情嚴肅的看著狄寧寧。

  「回皇上的話,薛懷義想必是以惡水瀰漫民間為由,煽動眾臣以天理不容和鬼神之說請您退位,並迎回廬陵王登上龍椅,而微臣在出洛陽前,於議事廳的倉庫找到聖歷元年九至十二月的支出資料,發現薛懷義取了大筆銀子,並與善於開鑿的大量工人簽約,在派員接觸工人後發現,他們簽的合約是在久視元年,也就是今年五月開始上工,詳細的地點他們還不清楚,微臣也私下請人探查,發現薛懷義這兩年來頻頻派人至均州與廬陵王接觸,想必是他說能讓廬陵王坐回龍椅,而當廬陵王再次成為皇帝時務必重用他,至於廬陵王兩年前為何會蠢蠢欲動,在這裡就找到了解釋,因此總總理由看來,使同花村七日內滅村、紅霞村全村村民中毒、張御史毒發身亡的兇手全指向薛懷義,微臣懇請皇上明正典刑領薛懷義問罪。」

  狄寧寧一邊說話一邊站起身,正打算跪在地上請皇上明鏡高懸時,眼角餘光卻見婉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她奔來,接著下腹一痛,低下頭,才見一隻匕首插在自己的側腰,汩汩流出的血液染紅了粉色衣裙。

  「寧寧,你一定要諒解朕。」武則天起身,抱著痛得跪坐在地上的狄寧寧,讓虛弱的她躺在自己的懷裡,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頰,「你與澈兒明知將懷義的惡形惡狀昭告天下,只會讓朕臉上無光,甚至還會令朕失去天下,所以才特地悄悄回洛陽,在無人發現之時入宮見朕,那就表示你知曉朕容不得你們在眾人面前揭發懷義,對吧!」

  「皇上……」狄寧寧只覺得眼神逐漸渙散,還是凝聚身上所有的力氣點了點頭。

  「朕從前就是多疑之人,既然你已經曉得朕縱容懷義,早惹得朝廷眾臣不滿,所以朕容不得任何閃失,朕知道寧寧天資聰穎,來見朕之前就已經抱著必死決心,因為你曉得朕絕對容不下一絲可以撼動朕王權的人,請你原諒朕,好嗎?」武則天說著,一滴又一滴淚水打在狄寧寧的臉頰上,熨燙了逐漸泛涼的她。

  「寧寧死不足惜……只願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寧寧知道……皇上一定能替寧寧………辦到……」狄寧寧勾著嘴角,雙陣一瞬也不瞬的看著皇帝。

  「這也是朕的希望,寧寧,你就放心吧!」

  「王爺……澈……請皇上代替寧寧告訴他……天涯何處無芳草……不需……」狄寧寧話還沒說完,閉上眼睛,側過頭,像個人偶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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