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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風光

  自然,她等了一個下午,別說點心飲料了,連杯水都沒有送來。

  她還不死心,吩咐要為少爺和小少爺添幾件新衣,結果通傳了三天,下人才從蔡總管那裡傳回輕飄飄的一句話,說新衣一向是春節時府裡統一購買,此時不宜添購衣物,以免壞了規矩。

  但月初的動作可沒有因此停止,她像是在挑戰蔡總管的極限似的,居然帶著費氏父子,三個人一起來到了蔡總管面前,要求將少爺院落裡那個光禿禿的院子添點東西,想不到人親自來了,蔡總管還是一口回絕,說什麼以前有過的假山飛石、奇花異草全被少爺打壞了,為了節省府裡開支,索性全拆了,如今沒有再裝回去的必要。

  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都在蔡總管的「規矩」下被一一打回,就像是在找麻煩,這下月初算是把蔡總管得罪慘了,此人器量狹小,哪裡有不報復一番的道理?

  「娘,為什麼我們要讓他們一直欺負呢?」由蔡總管的屋裡出來時,費瑾還紅著眼眶,一副氣憤難平的樣子,原本口口聲聲最討厭娘的他,已經願意稱她娘了。

  因為月初安排的每一件事,三個人都是一起被冷落欺負的,所以即使為此受了些委屈,費瑾卻越來越當她是自己人。

  費雲升更不用說了,這陣子幾乎是黏著她進進出出,某種程度來說,他們這對新婚夫婦也算是如膠似漆了。

  「瑾兒,放心吧,我們要找碴,總也要有他人的把柄吧?」雖被蔡總管諷刺得凶,月初卻沒有什麼情緒,反而成竹在胸的樣子。

  「再忍耐幾天,幾天後,我保證這個家裡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們了!」

  三天後,幾個乞兒到費府的後門乞討,以往有這種事,蔡總管都是叫人攆走了事,這回卻是被月初遇見,她自掏腰包賞賜了一些碎銀給那幾個面黃肌瘦的孩子,此事讓蔡總管知道了,竟派人通知要扣少奶奶下個月的例錢,原因是她行事浪費不知節制。

  是可忍,孰不可忍,終於到了爆發的時候了。

  趁著費天在書房裡辦公,蔡總管跟在身旁磨墨兼拍馬屁時,月初和費氏父子帶著幾個下人來到費天的書房前。

  費天應了讓他們進來,沒想到有這麼多人,讓他嚇了一跳。

  蔡總管瞧他們來勢洶洶,心知或許告狀來了,他在心裡冷笑,口中不鹹不淡地道:「少奶奶,老爺處理公事正忙著呢,你若只是要說些小事,可別擾了老爺!」

  「有關您蔡大總管的怎麼會是小事呢?」月初不理他,向費天福了福身,「公公外出數日,媳婦好久沒見您了,先向您請安。」

  「孫兒向爺爺請安。」費瑾則是拱手躬身。

  瞧了瞧還呆立在那兒的費雲升,母子兩人同時在他腰間推了推。

  費雲升這才恍然大悟,也學著月初福了福身。「兒子向爹請安。」

  見他娘裡娘氣的還帶蓮花指,月初差點沒氣笑了,連忙小聲道:「你別學我,學瑾兒!」

  「喔!」費雲升立刻改成拱手躬身,口裡卻道:「孫兒向爺爺請安。」

  這下不僅月初,就連費瑾臉色都古怪起來,倒是費天讓這三人給逗笑了,揮了揮手,「好吧,有態度就好,以後再慢慢教。找我有什麼事?」

  「公公,媳婦今日來,是想為相公向公公及蔡總管討個公道的。」月初突然眼眶一紅,在費天面前跪了下來,「公公不在的這幾日,媳婦發現,這府裡一些資格老的僕傭不知仗了誰的勢,都倚老賣老欺負我們三人。

  「先不說我們起居從頭到尾都沒有下人服侍,像是相公沒吃飽,我讓他們送點吃的,卻沒人願意送;相公和瑾兒的衣服很多都破了,我要求買新衣服也不允,只能讓他們爺兒倆日日穿著破衣。還有,相公那院落空洞無趣,讓他待不住老愛往外跑,我請蔡總管修聾一下,他卻拒絕了,甚至……甚至媳婦只是施捨了碎銀給後門幾個乞兒,居然就被苛扣了月例……請公公替我們做主!」

  「有這等事?」費天聽得濃眉倒豎,朝她抬了抬手,「你先起來,此事我必會為你們處理。」

  待月初起身,費天才皺眉望向蔡總管。「總管,少奶奶說的那些事都是你負責的,這府裡是出了什麼事,怎會讓他們受到如此委屈?」

  「老爺,府裡的僕傭態度不佳,是老僕的不對,老僕稍後便去教訓他們,讓他們不敢再犯。」蔡總管表情不變,太極拳一打,便將整件事輕輕帶過。

  「至於少奶奶方才說的要求都是要花錢的,府裡的用度老僕一向循規蹈矩,少奶奶若是壞了規矩,花費不加節制,再多的家產也不夠敗。因此老僕只能謹遵交代,節儉持家,不敢亂花錢,不意竟得罪了少奶奶,請少奶奶見諒。」

  費天點了點頭。這府裡的用度內帳是當初左憶娘走後,府裡一時間沒了主母,他才讓蔡總管先接手的,幾年來也沒出過大錯,就一直由蔡總管理著。

  他目光看向兒媳婦。蔡總管的理由他能接受,可不代表她也能接受。

  「節儉持家,不敢亂花錢?蔡總管的德行忠誠真是令人敬佩。」月初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臉皮,「但據媳婦所知,置辦府裡的大小瑣事,公公每月撥下三千兩銀錢,如果扣掉了奴僕、侍衛和每院的月俸,還剩二千兩,是花在府裡飲食及雜費。

  但媳婦見過帳本,府裡每月添購的東西頂多八百兩,那麼短少的一千兩百兩究竟到哪裡去了?」

  在凌府時,凌老爺為了讓凌心蘭出嫁後能當個好主母,特地請人教女兒看帳,但依凌心蘭的性子如何能好好學?最後只好由苦命的她替凌心蘭學習、理帳,以便向凌老爺交代。

  不過回想起來,幸好有這一段,她才能看得懂帳目。而且蔡總管心高氣傲,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又怎麼想得到看起來溫婉嫻靜的她,會在三更半夜使出她當小乞兒時的大絕招——順手牽羊,到他書房裡摸了帳本看個透澈,也才能揪出這個老狐狸的尾巴。

  聽到這裡,費天也不禁疑心大起,帳本就擺在那兒,細查便能分曉,媳婦沒必要說謊。他望向蔡總管,見一向老成持重的蔡總管此時臉色竟有些蒼白,眼神遊移不定,令他心中疑惑更深。

  為了加強她的說服力,月初更指著自己帶來的幾名奴僕。「我還查出,配合蔡總管的刁奴們都能陞官發財,狐假虎威;而不聽話的奴僕卻被苛扣薪餉,我這可不是空口白話,都有人能做證的。」

  「是!我能為少奶奶做證!小的已經三個月沒有領到月俸了,原因只是摔破了廚房裡的一個盤子,一個盤子我到市坊裡買才多少錢?扣了三個月薪俸,我要如何養家啊?」一名中年僕傭一臉悲憤地跳出來,像是忍到了極點。

  「我也能做證!蔡總管……蔡總管常吃我們這些婢女豆腐,若不從,他就威脅要趕我們出府。我這個月也沒領到月俸,因為上個月蔡總管想抱我,被我逃了!」

  另一名婢女也忿然地看著蔡總管道。

  「還有我!我也可以做證——」

  「大膽!你們全都反了!」蔡總管大喝一聲,打斷所有人對他的指控。這一番話下來聽得他冷汗直流,口齒都有些不清晰了。

  「老爺,您可別被這些刁奴騙了,他們這是誣賴!是誣賴!一定是少奶奶對老僕不滿意,買通他們陷害老僕的!」

  「我的月例都被你扣了,自己帶來的嫁妝也還別在你們少爺身上,我哪裡有錢買通他們?」說到這裡,月初又無奈地朝費雲升金光閃閃的胸口瞥了一眼,好笑的是後者竟也炫耀般地挺了挺胸,讓她哭笑不得。

  「倒是蔡總管你,在費府的這幾年大肆斂財,過得可滋潤了。聽說你在京城裡還有三座府邸,各自位在城西、燕子巷口,還有最熱鬧的西市裡,你甚至包下了怡紅院的紅牌春花姑娘,每幾天就去光顧一次,對嗎?」

  三座府邸都有案可查,怡紅院更不用說,問問鴇母就知道了,蔡總管的醜事被揭發,他一句反駁都說不出,只能像見了鬼一樣的瞪著她,臉色忽青忽白。

  「媳婦,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費天忍不住問,當然,這也是在場其他人的疑問。

  月初淡淡一笑。「凌府做的是酒樓生意,消息四通八達,媳婦自有門路。」

  這只有一部分真話,事實上她與小時候認識的乞兒貧戶等都還有聯繫,以前她的月俸也會捐助一部分給他們,這些人混跡京城每個角落,耳目之眾多,要他們打聽起蔡總管在京城裡的一些小秘密,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在她賞賜給前來費府乞討的三個乞兒那日,所有的消息就到手了。

  見到蔡總管的表現,費天也知道這事假不了,對於長年信任的心腹竟做了這麼多糊塗事,他不由得失望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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