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送我了。」他突然臉一沉。
「我什麼時候送你了?明明是你摸走了!」她叉著腰,跟他計較起來。
「那我送其他的東西給你,這些是我的。」他摸了摸身上,又摸了摸袖子,最後反身衝進了屋裡,讓在場的三人都看得莫名其妙。
沒一會他又衝了出來,手上拿著一個盒子。
揚起了燦爛如冬陽的笑容,費雲升打開盒子,獻寶般一樣一樣的將東西給她。
眾人只見他拿起了一個約核桃大,黑乎乎的東西往她手臂處衣袖一放,那東西居然就這麼黏在她衣袖上。
蟬蛻?!他忙活了老半天要送她的東西,竟然是只蟬蛻?
還不只這些,在三人表情越見古怪的情況下,他居然黏了五個蟬蛻在她的袖子上,肩上還掛著一條蛇皮,之後又拿出一隻栩栩如生的展翅蝴蝶放在她頭頂上。
月初完全目瞪口呆,要不是從小奇奇怪怪的東西見多了,不是真的土生土長的高門婢女,非當場尖叫不可。
瞧費雲升笑得滿意,月初整個人都悶了,但和他說理是沒用的,只能質問那個一直在旁看戲的隨從,「阿六!你家主子是怎麼回事?怎麼把這些東西都弄到我身上了!」
阿六笑盈盈地望著她,卻是坦白了道:「少奶奶,少爺他喜歡你啊!」
「啊?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放到我身上叫喜歡我?」她真的不懂,有誰會送自己喜歡的女人一堆昆蟲,是把她當成什麼動物了?
在她語氣帶著嫌棄的同時,方才笑意滿滿的費雲升俊臉慢慢地沉下來,目光有些挫敗。
他送的東西,她不喜歡嗎?
氣話脫口而出後,月初才發現自己似乎傷了費雲升的心,不由得有些後悔。
阿六看著主子難過,急著替他解釋,「少奶奶,阿六說的是真的。少爺抓這些東西有多辛苦你知道嗎?像這只蝴蝶,他可是徒手抓,能保持這麼完整是很難的!那蟬蛻更是他爬到了快二十尺的樹上取的,更不用說蛇皮,要有這麼完美的光澤與顏色,可是要一蛻下來就馬上處理,少爺取蛇皮的時候,那毒蛇都還在旁邊呢!」月初聽得一愣一愣的,陡然望向費雲升,心中真是有些感動了。
「娘,爹真的很喜歡你,對你真的很好,那些東西我向爹要時,爹都還不給我呢。」費瑾也忍不住附和了一句。
禮物不在貴重,而在心意,這些她視為垃圾的東西,卻都是他費盡了大把力氣四處收集來的,而且看來珍藏了很久,如今一股腦兒給了她,毫不猶豫,取捨之間再再凸顯了她的特別。
月初深深地望著他,驀地綻開了笑顏。「謝謝,我很喜歡。」
見狀,費雲升失望的臉色像是滅著的燈被點亮一般,頓時迸發出光采,讓月初有些懵。
接著,他高興地抱起她來在原地轉圈圈,伴著一旁阿六與費瑾的笑聲,轉得她腦袋有些暈眩,心也迷茫了。
這當下她突然覺得好心動、好心動,這個男人用他的方式一逕的對她好,而且把她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她幾乎覺得在他的懷抱中,她就是寶貝。
兩人間有名無實的夫妻關係,似乎在這一刻有了微妙的不同……
獻地康王的事算是解決了,費天知道之後大喜,想不到這兒媳婦還真有兩把刷子,說要幫忙邇真幫上了忙,除去了他的心頭大患。因此,他在
加菜,餐桌上就只有他、費雲升夫婦、費瑾,還有一旁服侍的阿六,才幾個人桌上卻有十幾道菜,自然,這些沒吃完的菜也會分送下去給其他奴僕,在務實的費府算是難得的大手筆了。
見公公興致高昂,月初也買來一壇京城裡少有人知的桂花酒,壇泥一開滿室芬芳,讓費天更是高興。
會這麼做,月初的心中可是有計劃的。費雲升身上的秘密問費瑾問不出個所以然,問阿六又是支吾其詞,最終她只能把算盤打到自己公公身上。
酒過三巡,酒足飯飽,一頓氣氛溫馨歡愉的晚膳卻沒有因此結束,費天喝得滿臉漲紅,舉著杯子不斷吆喝。
「哎呀,再喝再喝,嘿!兒子,你的頭一個都成三個了……」餐桌上只有他一人狂飲,月初則是淺酌,至於費雲升更直接被歸到與費瑾同一類,桌上連個酒杯都沒有。
「我只有一個頭。」費雲升不解父親酒後胡言,正經八百地回答。
「哈哈哈……」他這話讓其他人都笑了起來。
「公公,你醉了,別再喝了吧?」月初也怕費天醉倒。她可還有問題要問呢。
「我沒醉!你瞧過哪個醉了的人會說自己沒醉呢?」費天呵呵地笑了起來。那有哪個醉了的人會說自己醉了?月初好氣又好笑。
不過這倒是個好機會,她故作鎮靜地開口道:「公公,媳婦有一疑問,想請公公解惑。」
「喔?你說。」
「是有關相公的……」她遲疑了半晌,見費天表情慢慢凝肅,索性直言,「請問公公,相公身上是否有什麼秘密?」
「這……」費天眼中的迷茫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幾分猶豫。
月初見他欲言又止,連忙推了一把。「公公切勿顧忌,媳婦並不是想要打探什麼,只是日後媳婦還得與相公相處至終老,只要是關於相公的事情,媳婦都希望能知道,日後相公發生了什麼事才能有所應對。」
一句話將一生都與費雲升綁在一起,時至今日,她已經一點都不想離開費府。雖然她不是真正的凌心蘭這隱憂仍在,但能多待一天是一天,她對費雲升,甚至是對費府裡的每一人,都已經有著很深的感情。
就算費雲升是個傻子又怎麼樣?對於這一點,她可是從頭到尾都沒嫌棄過,除了他,費天沉吟半晌,或許是酒精當真放鬆了他的戒心,最後終是長歎一聲。
「好吧,我就告訴你,反正你遲早要知道的。」一開始不說,是怕她會驚嚇離開,如今見她對雲升確是真心真意,在費府更是個稱職的好媳婦,他沒道理瞞著這麼重要的事不告訴她。
費天清了清喉嚨,目光透出一絲悠遠及悵然,幽幽地開口,「其實雲升之所以會成了傻子,並不是如外傳的生病,而是他練功走火入魔。」
果然!她就猜想費雲升必然身懷武藝,否則哪可能那麼厲害,輕輕鬆鬆就扳斷一張桌子,還將桌緣射進柱子,更別說隨便發射幾枝竹籤,所有京城捕快就痛到倒地了。
費天注意到她「果然如此」的表情,微微點了點頭,續道:「七年前,瑾兒這孩子剛出生沒多久,雲升就開始閉關了,不料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送飯的下人發現他七孔流血倒在靜室裡。當時我嚇壞了,急忙找來京城名醫,結果大夫說他這是練功氣岔入了腦脈,也就是走火入魔,恐怕藥石罔效。
「七年前的雲升,個性雖然冰冷寡言,但正值喜獲麟兒,武功上也有所突破的得意之時,想不到卻遭此難,費盡心力救活了他,卻整個人癡癡傻傻,他的媳婦左憶娘見他如此,或許是覺得他沒救了,在某夜消失無蹤,再也沒有回來過。」
話聲至此,費天一頓,語氣陡然嚴肅起來。「月初,接下來我同你說的事,就是雲升身上最大的秘密了,你千萬不可對人言。」
他心疼地望向喜孜孜喝著甜品的費雲升,「雲升走火入魔後,心性就像個稚齡幼兒,怎麼欺負他都無所謂,但若有人想對他重視的人不利,他一受剌激,便會變回七年前那個不苟言笑、冷血無情的人,大開殺戒都是有可能的。」
「難怪……」月初恍然大悟,「難怪公公你在媳婦奉敬茶那天,要我好好保護自己別讓人欺負了,而不是保護他,原來還有這層緣由。」
這麼一解釋,什麼都說通了。當初費地就是讓費雲升聽到了他威脅費天,所以費雲升才有了後來的舉動,嚇走費地。想來費天當時口氣轉硬,一心想快些趕走費地,反而是在幫他了。
再想想康王府前,那孫捕頭不就是威脅要殺了她,還有一干捕快刀刃加身,引起費雲升的不滿,才會一個個被竹籤插成了糖葫蘆?
費天點了點頭,「當年左憶娘還沒離府前就發生過一件事,那日左憶娘回娘家經過京城外那座高陽山時遇到土匪,還被擄了回去,想藉此向我費府勒贓,雲升知道這消息,便連夜奔往高陽山,將整座山寨給滅了,救出毫髮無傷的左憶娘。」
第4章(2)
「高陽山?那一件懸案原來是相公做的?」月初一方面驚訝,另一方面很是吃味。
因為費天剛剛說了,費雲升只會為自己重視的人動手,而他為左憶娘屠盡整個山寨的人,不正代表著他對左憶娘的重視嗎?
暗地裡瞪了費雲升一眼,後者一臉無辜地回望她。當然,這種情緒她不會表現在公公面前,倒是私底下,她可得好好探探費雲升的口風,他現在是她的相公,心目中的女人當然只能有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