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心鏡對邪神雖然也會造成影響,但影響不大。因為他的生成方式與一般精怪不同,元神不會被吸走,除非對方知道他的真名,否則水心鏡就只是一面令他感到不快的鏡子。
只見邪神氣憤地睜大眼睛,絲毫不畏懼水心鏡的力量,此情此景,教一旁觀戰的祁老爺不由得一陣心慌。
「大師,他竟然不怕水心鏡。」祁老爺見狀急的。
易真大師同樣大吃一驚,不過很快鎮靜下來詢問邪神。
「你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何連水心鏡都不怕?」這是易真大師修道以來,第一次遇見如此棘手的狀況,不免納悶。
「我是經由人們的邪氣而成形的,除非你能淨化人們心中的邪念,否則你消滅不了我。」邪神恨恨回道。
原來這就是他何以如此強大的原因,因為人們的邪念源源不絕,一個接著一個,不同人發出不同的邪念,都提供給他茁壯的養分,難怪就連水心鏡都照不出他的原形。
「大師,這該怎麼辦才好?」祁老爺見寶鏡無效,相當著急。
「為今之計,只好說出他的名字,削減他的力量。」易真大師道,邪神冷笑。
「沒有人有本事說出我的名字。」他的名字只有祁憐知道,而他確信她不會背叛他,不可能背叛他。
「……」祁憐緊張地抓住邪神的手臂,咬緊下唇,好怕自己會忍不住喊出他的名字害了邪神,到時候她會後悔萬分。
「爹,我求您放過我們吧!」她哭得肝腸寸斷,不明白爹為什麼一定要置邪神於死地,他除了愛她以外沒有做錯過任何事。
「憐兒,至今你還執迷不悟,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祁老爺看她手上的包袱,心痛到無以復加,她竟然打算拋棄他這個老父,跟那妖孽浪跡天涯。
「對不起,爹,可是我是真的很愛他。」她仰望邪神,他的表情淨是不捨,她為了他背負不孝的罪名,他這輩子都欠她。
「放肆!」祁老爺氣極。「爹絕不容許你跟著這妖孽私奔,說什麼也要把他消滅掉,讓你死了這條心。」
「不要,爹!」祁憐跑到邪神前面緊緊護住邪神,不讓她爹傷害他。
「讓開,憐兒。」祁老爺冷著一張臉警告祁憐。「今天無論如何,爹都要代天行道,消滅這妖孽。」
「爹!」
「祁憐,我也請你讓開。」他不會躲在女人背後,他要像個男子漢一樣迎戰。
祁憐搖搖頭,怎麼也不肯離開邪神的身前,堅持要當他的盾牌。
「讓開,祁憐。」他冷靜說道。「你爹和老和尚傷不了我的,你可以放心。」
「可是……」
「臭妖怪,水心鏡奈何不了你,那麼這招如何?」祁老爺原本也不想做得這麼絕,但這是他逼他的,休怪他無情。
「什麼?」邪神防衛地看著祁老爺,不曉得他要使出什麼花招。
「大師!」祁老爺要易真大師擺好架式,準備收妖了。
「速在我的面前現出你的原形,邪雲!」易真大師一面搖晃手中的水心鏡,口中並且念著古老的咒語,水心鏡頃刻射出刺目的光芒,將每個人的眼睛都照得睜不開。
祁憐無法置信地看著一臉得意的祁老爺,不明白他打哪兒得知邪神的名字,她並沒有告訴他、告訴任何人。
邪神一聽見自己的名字,雙眼陡然睜大,全身的力量被水心鏡吸走,連維持人形都很困難。
「邪雲!」她試著抓住他的手臂,但他的身體慢慢消失,她只能抓到空氣。
「我發誓,我沒有出賣你!」她死命搖頭,就怕他誤會她和她爹連手起來陷害他,事實上她什麼也沒做。
「祁憐……」他知道她沒有出賣他,他從頭到尾都相信她,他無法相信的是自己竟然這麼脆弱,抵擋不住天地間的法則,被迫現出原形。
不要,老天,求求禰不要這麼殘忍。他的原形就只是一團黑色的煙霧,那是他最原始的姿態,也是最差愧的姿態……
「妖孽,我看你還能撐到什麼時候!」祁老爺看著邪神逐漸消失的身體,心中湧上一股快感,深深相信只要祁憐看見他的原形,一定會唾棄他。
祁憐轉頭面向父親,眼中蓄滿淚。她只是想守護她的愛情,為什麼這麼困難?
「邪雲,你拿走我的靈魂吧!」與其看他被消滅,她情願自己先死,也不願他從此消失。
「祁憐,你胡說些什麼?」邪神不敢置信地看著祁憐,以為她瘋了。
「在你消失之前,快奪走我的靈魂變成神!」她豁出去了。
「祁姑娘!」
「祁憐,你瘋了不成?」這是殺了他都不能做的事。「如果我拿走了你的靈魂,你會變成一具空殼,身體潰爛而死。」
「總比看你消失的好!」她哭喊。「我愛你,我不要你消失,拜託你拿走我的靈魂成為神,那也是你最初的願望。」
是的,那是他最初的願望,但比起她來,這已經不重要了。
「憐兒,你在說什麼傻話?」祁老爺急得臉色發青。
「我沒有說傻話。」她看著邪神的眼睛,認真說道。「我真的非常愛邪雲,不計代價的愛他,就算在你們的眼裡,你們認為我傻,我也認了。」
天地間最令人動容的感情莫過於此,邪神充分體認到她的愛情,卻不認為自己做得到。
「我寧願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也不能奪走你的靈魂,祁憐。」曾經他是那麼想成為神,但他現在只想成為愛她的男人,卻不可得。
「邪雲!」她拚命搖頭,不讓他犧牲自己。
「別看我,祁憐,答應我將視線轉往別處,我不想讓你看見我最醜陋的姿態。」在她面前現出原形是他心底最深的恐懼,而今這份恐懼,終於被迫爆發。
「不,我不會答應你!」她哭得肝腸寸斷。「無論你原來是什麼模樣,我都愛你,不會把視線轉往他處。」
「求求你,祁憐!」他已經快撐不住了。
「不,我要和你相守到最後一刻!」她無論如何都不願放開他。
他們兩人之間的愛情是那麼令人動容,看了他們的生死相戀以後,如果還堅持要將他們兩人分開,那就是麻木不仁。
祁老爺極想一鼓作氣消滅邪神,但他怕女兒也會跟著邪神而去,只得作罷。
「算了。」祁老爺明白,再固執下去有可能會失去女兒,於是出聲阻止。
「老衲也是這個意思。」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況且他們兩人的心意如此堅定,就算阻止他們也沒有用,只會引起悲劇。
易真放下手中的水心鏡,停止唸咒語,邪神已經消失的力量慢慢由鏡子中回來,他的身軀也變回原來的樣子。
「邪雲!」她奔入他的懷中緊緊抱著他,哭得像個淚人兒。
「祁憐!」他亦緊緊擁著她,原本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有機會抱著她,感謝老天再賜給他一次機會。
祁老爺在一旁看著深情相擁的兩人,歎氣聲中有太多的無奈。
枉費他只生了這麼一個獨生女,全城有多少公子哥捧著厚重的聘禮上門求親他都不要,本想精挑細選幫她找一個乘龍快婿,誰曉得命運弄人,她竟愛上了一個妖孽。
「咳咳!」問題是,事情都發生了,他只有想辦法解決,但求不失去這個女兒。
「爹。」祁憐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完全失去平日的冷靜優雅。
祁老爺和易真大師對看一眼,都被愛情的力量懾服。
「我記得你曾說過,有辦法變成人,這是真的嗎?」祁老爺這句話是對邪神說的,而他一聽就曉得祁老爺的意思。
「是真的,祁老爺。」他堅定的點頭,非常瞭解,他和祁憐能不能有未來就看祁老爺下一個決定。
祁老爺牙一咬,認了。如果單以外貌來論,找遍全城也無法找到一個比他還俊美的男人,他也不算太吃虧,目前也只能這麼想了。
「如果你真的能夠變成人,我就同意讓你和憐兒在一起,但條件要入贅。」進一步想,他既沒有家累,也非覬覦祁家的財產才和憐兒糾纏不清,也沒有什麼不好。
「爹,您是說真的嗎?」祁憐聽了祁老爺的話以後欣喜萬分,她沒想到爹最後會讓步,還打算成全他們。
「爹什麼時候騙過你?」祁老爺對祁憐的質問嗤之以鼻,祁憐和邪神對視而後笑開,不想提醒他,這兩天他剛說過謊而已。
「謝謝您,爹。」說著說著,祁憐的眼淚又掉下來。
「真的很謝謝您!」她飛奔至祁老爺的懷中,靠在他的胸膛哭泣,他和邪雲都擁有堅實溫暖的胸膛,隨時讓她倚靠。
「傻女兒,別忘了你是爹的命根子。」他對她的愛無庸置疑。
祁憐靠在他的胸膛拚命哭,邪神雖然難免嫉妒,但也明白這個時候不該上前打擾。
「怎麼樣,你能答應我的條件嗎?」入贅。
「只要能夠和祁憐在一起,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他平靜的回道,以眼神感謝祁老爺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