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沉默令藍覓更加難過,眼淚落得更凶,「當我和你說我爸媽的時候,你一定在偷偷笑我吧,笑我像個小丑一樣跟你編造拙劣的謊言,是了,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原以為自己還有你,可連你也變了……刑警?呵,怪不得我看見你的衣服上有血,也只有我這麼傻,被你耍得團團轉還不知道!」
「覓覓,你聽我說。」
「你還要再騙我嗎?」藍覓別過頭去。
「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覓覓,我不提,只是不想再讓你難過,我不想親手揭開你的傷疤。」
他將那迭文件死死的攥在手心裡,聲音沉悶而發顫,「至於為什麼調查你,我早就看出來你不是真的離家出走,怕你惹上了什麼麻煩,所以想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結果卻查出……我相信,你瞞著我肯定是有理由的,出於對你的尊重,我才沒有問。」
藍覓低著頭,沒有說話。
「至於我的真實身份……抱歉,覓覓,我不說,是怕你會看不起我。」
藍覓睫毛顫了顫,緩緩抬起眼來。
「七年沒見,我真的不想以一個殺手的身份出現在你面前。」
夏承斌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唇瓣動了動,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以他的性格,實在沒法說出卑微祈求的話來,而且他並不想讓藍覓知道自己對她不同以往的感情,所以他沉默了下來,靜靜的看著藍覓,想等她自己想明白。
可是藍覓卻是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不要再說了,你這個風流冷酷的殺手!你不是我的阿承哥了,他才不會這樣,才不會這麼花心風流,才不會天天去夜店找女人!」
夏承斌錯愕,「你怎麼知道?」
藍覓脫口而出,「我都看到了!」
她看到了?她怎麼會看到?
不過很快他就想到了一個犯罪嫌疑人,廖淳!
夏承斌有些手足無措,「覓覓,你聽我說,那是因為……」他想說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說他對她充滿了不軌的想法所以才流連夜店的?說他在嘗試了很久之後才發現自己除了她以外,什麼女人都不想碰,所以就放棄了?
他的唇分分合合,卻始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藍覓卻不想再聽了,她拉高了被子躺下去,將頭埋進枕頭,「我好累,想睡了。」
夏承斌叫著,「覓覓……」
藍覓哽咽的聲音從被子裡傳來,「你讓我安靜一下,好不好?」
夏承斌點了點頭,沒再多說,幫她關掉了房間的燈,然後輕輕關門離開。
第6章(2)
他回到一樓餐廳,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又點燃了一根煙,這一夜他打破了自己抽煙只抽一口、喝酒只喝一杯的規矩,不停的吞雲吐霧,直到餐廳裡全是煙霧,熏得他眼眶酸疼,幾乎要掉眼淚,夏承斌捻滅了最後一支煙後,伸出手指按住自己的雙眼揉了揉,眼角被揉出了水漬,溶進他眼角的細紋中。
這件事發生的並不突然,因早在藍覓出現的那一天起,他就活在不安與糾結之中。
起初怕她留在自己身邊有危險,接著又怕她在社會和學校裡遇到壞人,然後害怕她會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並不奇怪,只是夏承斌的心理壓力已經到了臨界值,他幾近崩潰,僅存的理智告訴他要給藍覓充足的時間,讓她想清楚。
他浸泡在煙酒中一夜沒睡,藍覓也是一樣。
她很混亂,不知道該為自己的隱瞞愧疚,還是夏承斌的欺騙憤怒,抑或是因為他的身份恐懼,但她自己也清楚,最令她無法接受的是他這種風流的行為。
那晚的情景似乎又浮現在眼前……
夏承斌派給藍覓的保鏢將她帶到了一個酒店附近,她驚慌又不安,以為他有什麼不軌之心,但幾分鐘後,她知道了保鏢的意圖,因為她看見了夏承斌和一個金髮女人。
許多零碎的線索都串聯在一起,而這些零碎線索,幾乎全部源自於廢話多的廖淳,因為他總要來找夏承斌談工作,所以漸漸的和藍覓也熟悉了起來,他愛裝熟,很快就把藍覓當成了好姐妹,總愛把夏承斌的八卦透漏給藍覓,其中佔多數的就是他的花邊新聞。
「我們老大可是有名的金槍霸王呢!」
「什麼金槍……霸王?」
「哎,你還小,當然不會明白,以老大這種身份……」廖淳舌尖一轉,又嘿嘿的笑起來,「刑警隊長,多金又帥氣,我們局裡好多警花都暗戀我們隊長呢,不過老大他流連花叢卻不沾染分毫,女人有的是,可是女朋友……」雖然藝術性的捏造了一下,但大致還是沒有錯的,夏承斌從來沒有缺過女人,卻沒有過女朋友。
「阿承哥他不是這種人。」藍覓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憤怒道。
「你和他多少年沒見了?人總是會變的好嗎,小妹妹。」
直到那晚之前,藍覓還不願相信夏承斌是這樣一個風流的人。
即使那晚親眼所見,她還是抱有一絲幻想,或許是談生意也說不定呢,她絕不相信當初溫柔體貼的阿承哥會變成這樣,於是她記下了那個酒店的地址,並拉上了廖淳,和她一起守在酒店門口。
藍覓這輩子最大的失誤,就是做這件事時帶上了白目、多話又大嘴巴的廖淳。
因為情景加上解說,真的很有說服力。
隳淳說這家酒店是夏承斌常來的,他是金卡會員。
廖淳說這個女人的腿很長,夏承斌很喜歡。
廖淳說這個女人的屁股不夠翹,夏承斌不喜歡。
廖淳說……
廖淳說……
他繪聲繪色的說著,完全不知道眼前這個女孩對夏承斌存著什麼心思,也不知道夏承斌對這個女孩是什麼態度,他天真的以為藍覓只是夏承斌的好妹妹,於是即便以後他真的被夏承斌給撕碎了,也毫不奇怪。
藍覓和他接連去了幾天,天天都看見夏承斌帶著不同的女人去開房間,藍覓不得不信了。
而今天,她更是知道了夏承斌風流的理由。
原來他根本不是刑警隊長,而是一個黑幫成員,這樣一個人,想不風流是很難的吧?此外還有一絲絲的悲涼在她心裡交織,但她知道這並不是因為他的欺騙,而是因為他的風流花心。
他為什麼不找一個正式的女朋友?為什麼夜夜風流?如果以後他結婚了,那麼他的妻子該多麼的可悲,如果自己是他的妻子……
藍覓想來想去,卻只得出了一個結論,她喜歡阿承哥。
因為喜歡,才會無法接受,才會如此悲涼。
六歲開始,她說的那句話一點都沒有錯,我叫藍小覓,我好喜歡你哦哥哥。
既然喜歡,就要學會原諒,所以藍覓想開了,阿承哥的欺騙也是有苦衷的,而且一想到昨天阿承哥說怕她會看不起自己時的受傷眼神,她就覺得好心痛,所以不管阿承哥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都無法抹殺之前那七年他對自己的好,所以藍覓寧願相信,他還是阿承哥。
而她,是這麼、這麼的喜歡阿承哥。
她一直以為這種感情是妹妹對哥哥的喜歡,可這一晚她才知道,這種喜歡叫愛。
藍覓決定了,她要忘記這些事,離開這個地方,因為她怕再留下來,當年那個阿承哥會在自己心裡一點一點的被驅除,所以第二天清晨,藍覓整理好了行李箱準備離開。
從餐廳出來的夏承斌看見了這一幕,瞳孔驟然一縮,猛地撲上去按住她的行李箱。
「你這是幹什麼?」
「阿承哥,我想我還是搬走的好。」藍覓低著頭,輕聲說。
「什麼意思?」夏承斌頂著兩圈眼袋,一身的煙酒味道,「我和你說的還不清楚嗎?」
「很清楚了。」藍覓抬眼,臉色蒼白,更顯得眼眶發紅,不過她沒有哭,「所以我要搬走。」
「這就是你最後的決定?」夏承斌一字一句的問,表情森寒至極。
「是……」藍覓從沒見過他如此陰冷的表情,頓時就嚇得有些結巴起來,「我不想再……」
「不想再打擾我?」夏承斌冷冷的接了後半句,然後單手壓著她行李箱的拉桿,直起腰來,居高臨下的睨視著她,最後一層面具終於崩潰,惡狼的痞性完全的曝露了出來。
在藍覓驚慌的目光之中,他瞇起眼睛,一字一句的說:「不想打擾也已經打擾了,既然闖進了我的生活,那就別妄想輕易逃走……藍小覓,我給你離開的機會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眼前這個男人渾身迸出了一股寒意,令藍覓下意識的縮起肩膀。
眼下的烏青、下巴上鑽出的鬍渣、濃烈的煙味將他殘留的溫柔光芒掩去,只剩下邪惡、冷酷與不容拒絕的霸道。
他輕而易舉的奪過藍覓手中的行李箱,然後伸手一推,行李箱滑得好遠,最後「砰」的一聲撞上了牆壁,倒在了地上,不過藍覓沒有餘力去拯救自己的小行李箱,因為她好害怕,好怕這樣的阿承哥,他的眼底有寒潮湧動,似乎隨時都可以吃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