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怕跟我還有聯絡,會讓媽咪抱著錯誤的希望,以為你們還有可能。」所以跟媽咪有關的,全部都要斷得乾乾淨淨。
這丫頭……比他以為的,還要瞭解他,他似乎什麼都不必說,她就懂了。
他有些不捨,張手抱了抱她。「再過兩年看看,好不好?如果那個時候,我跟你媽咪,都有了新的對象,我們再聯絡,我保證不會忘記你。」
婭婭張了張口,流洩出一絲泣音,趕緊將臉埋向他肩窩,試圖用調笑的輕鬆語調帶過。「沒想到我比媽咪還有人緣……」有人不要媽咪,但捨不得她呢。
他笑揉她的發。「當然,你是我的小甜馨啊!」自襁褓時期帶她帶到大,這份情感,怎麼假得了?
「說到要做到,你真的不可以忘記我,真的、真的、真的不可以喔……」用力強調了很多遍,他感覺到肩窩上的濕潤,也聽出濃濃的鼻音。
「我保證。」
&&&
他沒有來……
連續四周了,她再天真,也不會看不懂他的決心。
龔雲顰縮在沙發上,滿心空茫。她知道這一次,真的要失去他……
她說,房子是租的,那是騙他的,從一開始,她就買下來了,她沒有想過要退租、要離開、要……結束。
女人一旦下定決心,就是一輩子,他永遠不會明白。
她不能說,也不敢說,因為害怕。
怕自己再像過去那樣,守著小小的一方天地,等待著他,因為那是她為他築的巢,她走不了。
她不能讓他知道,否則他就會放心地將她擺在最後頭,因為她走不了,就像以前,簽下一紙婚書,便將她擺在築緣居,有餘力時,再來看看她。
知道她深愛著、等待著,便什麼都不怕。
她只是……想要他吃醋,多在乎她一些、多放點心思在她身上,讓他知道,她還是很多人追、身價好得很,她不是他的,不要太吃定她的癡心……
說穿了,所有的小手段,只不過是一個女人,在對情人邀寵而已。
她沒有存心想折磨他,更非要他痛苦,真的不是。
他又怎麼知道,他每回轉身時,被遺落在身後的她,有多淒涼,盼著他回過頭,看看她。但是他沒有一回,曾在離去時回頭,否則就會看見,她眼底的淒傷,看見她有多想留住他。
他說,她恨他。
其實不是。她是怨他,怨自己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但更多的是恐懼。因為不是最重要的,所以當她與最重要的起衝突時,他還是會再一次捨掉她。
數年前的綁架事件,她沒有告訴他,她原本可以不必受那些皮肉痛,對方曾要她撥電話給他——想知道,她在他心中算是個什麼咖。
她沒有,任憑對方甩她巴掌、對她動粗,她還是不肯撥出這通電話。
如果她當時打了,對方拿她與他談條件,他會怎麼選擇?保住她?還是他楊家的事業?
她不敢去想,不敢與他的使命感爭寵。
豐禾是他爺爺留給他的,也是他們楊家的命脈,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如果讓她再一次面對被他捨棄的悲哀,她不曉得自己該怎麼面對。
她……會活不下去。
她以為,只要自己不屬於他,不在他人生的選項裡,就永遠不必面對被抉擇的悲哀,卻……還是失去了他。
有時候,她真的很怨恨他,她可以用生命去堅持她的愛情,一直到死的那一刻也不放手,而他為什麼總是放棄得太輕易?
男人的愛情,與女人的愛情,終究是不同的。
男人在愛情之外,還有事業、家族,總總的考量,尤其是楊仲齊這樣的男人,心上有太多的東西,永遠不會一心一意,只看著他的女人。
可是她不一樣,女人的愛情,是她的靈魂,她的生命,她的全部,她甚至可以為了討好他、讓他開心,幫他穩住公司的地位,被捲入男人的權力鬥爭裡也不曾有過一句怨言。
她可以為他犧牲一切,可他,卻會為了他的一切,犧牲她。
十年前那一夜的無助,她至今回想起來,心仍會隱隱作痛。如果不是遇上小顧,她都不確定自己現在還能不能活著。
她沒有勇氣回到他身邊,寧願就這樣跟他耗著,蹉跎一生青春也無妨,反正,她也不可能再有別人了。
她只是沒有告訴他,她也會寂寞,大多時候,她也想有人陪、有人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樂,夜裡挨靠著心愛的男人,想要他時時刻刻陪在身邊,而不是每週末的幽會就夠。
她的矛盾、她的痛苦,又有誰知道?
將臉埋在膝上,無助地落淚。
混蛋楊仲齊……
第20場:我們的愛情,已經沾染太多的顏色(1)
容他再重複一遍……這圈子真的很小的。
分手伴侶狹路相逢,會是什麼樣的場景?楊仲齊還真的是經驗有限,他的伴侶一直以來都只有那一個,也一共就分手過兩回,而——每一回都算不上好聚好散。
中途離席去廁所,清洗沾到酒漬的袖口,便見龔雲顰站在門口瞪他。
「你也在這兒?」剛才還真沒看到。
「那是什麼局?」說是公事上的應酬,不像。傅老早就退休不管事了,傅家小姐也在,連他兩位堂弟都在座,哪來的生意這麼大面子,要動用到兩大企業負責人,外加高階主管全列席。
楊仲齊倒也大方,坦然回應:「兩家聯誼。」
她容色一沉。「聯誰的誼。」
「我。」如何?犯了哪條法?
「楊仲齊,你故意的?!」
他笑了笑。「是。又如何?」向她提過不止一次,她不屑一顧,否則今天坐在那裡的人會是她。既是如此,她又有什麼資格對他發飆?
「不要以為只有你會玩!」她被他激到口不擇言。信不信走出這道門,她的選擇不會比他少?
「這種事,不必跟我交代。」他從來都不是她的誰,不是嗎?
「仲齊!」她真的慌了,頓時發現,自己對他,一點籌碼都沒有。
他談天氣似地,淡淡地說:「你似乎以為,我會一再把自己的話吞回去?第一次,是我們的三年之約,我沒走;第二次想了斷,卻莫名跟你滾上床,不清不楚纏了好些年。這一次,我若是再沒走成,這輩子我就認了,任憑你折磨到死。」
折磨——她對他而言一就只剩折磨?
他抽了兩張紙巾,壓壓沾濕的袖口,隨後從容地自她身邊走過。
龔雲顰被他的淡定激到失去理智,一個衝動便扯住他手腕往廁所裡去。
倒也不是掙不開,有心要拒絕的話,一個女人的力道哪能跟他比?只是覺得拉拉扯扯很難看,有失風儀。
門板「砰」地一聲,重重關上。
他訝然失笑。「龔小姐,這裡是男廁。」氣昏頭了嗎?
是,她是真的氣昏頭了。
踮起腳尖,迎面重重吻上他,過重的力道,甚至咬痛了他的唇。
「夠了沒?」楊仲齊只是定定地看著她,沒有過度反應。
望上他冷然無緒的眸,察覺到他態度有多淡漠,她怔怔然。
他從來……沒有對她這麼冷,連眼神,都沒有溫度。
他伸手扯開她。「我不是你的洩慾對象。」再也不容她,如此作賤他。
「我……不是……」
「不是嗎?」那是什麼呢?
他動手抽紙巾擦拭,彷彿連一丁點屬於她的氣味,都無法忍受留在他唇心,一如……過去對每個女人那樣。
她現在,只是那些女人之一而已了嗎?
龔雲顰滿心惶然,一張手,牢牢攀住他頸脖,將臉埋入。
「不要鬧了……這不好玩……」她知道他不開心,但是不要這樣嚇她,不要把她隔離在他的生命之外,當成陌路人,她無法忍受這個。
他電話關機、不見她,連婭婭都不要了,完全斷得乾乾淨淨,好不容易見到他,卻是在跟別的女人吃變相的相親飯局……她快要被他逼瘋了!
楊仲齊靜立著,背靠著冰冷的磁磚,胸前抵著她暖熱的軀體。
一直以來,他都陷在這樣的局面裡,冷熱交替,苦樂參半,在痛苦中快樂著,矛盾不已。
他沒有伸手擁抱,只是麻木地,幽寂道:「你不也一直這樣對我?」
從不肯讓他真正擁有,隔著一段距離,看他為她苦惱傷神。
「我、只是……」想讓他多在意她一點。
「只是想折磨我?」
「不是!」她懊惱道,不知道該怎麼讓他明白……
詞窮了好半天,只能低抑地、委屈無比地吐聲:「你明明知道,我心裡只有你……」
他知道。
知道她愛著,也知道她恨著,愛恨交織,無法釋懷。
再這樣糾纏下去,他們都會很痛苦。
他歎息道:「放過我吧,我真的累了,沒辦法再跟你磨下去,欠你的,這十年夠不夠還?如果不夠,讓我下輩子再還,可以嗎?」
「我不要!」她本能道,說什麼也不想跟他恩怨兩清,他們這輩子,不可能扯得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