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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樓雨晴

  「我有我的責任。我說過,我終歸要結婚生子,對楊家,我有傳承的使命,如果這些你不能辦到,那麼——我們分手。」

  「是啊,你有你的責任,當我與你那了不起的責任感起衝突時,你第一個必然是捨掉我。」

  「你要跟我吵架嗎?這兩者之間並沒有衝突,你只是在借題發揮。」

  她沒與他爭辯,只是悲涼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這就是她最後的決定了嗎?

  他們的問題,一直都在那裡,他知道,她也知道。她走不出來,他們就會一直卡死在那裡,拖沓著大家一起痛苦。

  「爺爺,你能不能告訴我,怎麼辦?」爺爺只教過他,如何成為一個成功的企業家、掌理整個楊家,卻沒有告訴他,該怎麼處理感情的事。

  他事業成功,感情路卻走得一塌糊塗;一個員工們心目中成功的領導者,卻是他女人心中,最失敗的丈夫。

  他蹲下身,疲憊地,將臉埋在掌中。這條路,他走得好累。

  &&&

  楊仲齊很少生病,但是一生起病來,也是驚天動地。

  當晚,便發起高燒。

  隔日管家發現異狀,緊急將他送醫。

  昏昏沉沈中,反覆發著高燒,引發肺炎。

  此事驚動了楊家所有人。楊仲齊身體一向很好,最多是偶爾跟風來個小感冒,但也沒在看醫生,很快就會被免疫系統根除,一病就病成這樣,著實嚇壞大家。醫生說,生病有時是生理加上心理的因素。

  他太累了,把自己繃得太緊。人的生理機能有一定的運作上限,必須保留適當的休息空間,否則長年過度操勞,再好的身體,一旦撐到上限,反撲力道也是很驚人的。

  這話,說得楊家上下,臉上皆是一字排開的愧疚。

  仲齊有多累,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除了忙公司以外,楊家由上到下,哪個人的事沒讓他擔過?他是楊家的許願井,只要對著他說心願,就能美夢成真。

  一肩,擔起所有人的煩憂。

  但,他自己呢?

  一天睡不到六小時,庸庸碌碌了半生,到底忙些什麼?全是為著別人,至今,大夥兒幸福快樂,他卻什麼都沒有,連生了病,身邊都沒個人照顧他。

  一個人,獨自發著高燒,到天亮。

  楊季燕退到醫院長廊邊,捂著嘴無聲哭泣。

  他這一病,就整整昏睡了三日。

  昏昏沉沈中,有時會無意識地流淚。

  大夥兒輪流來照顧他,見他這樣,私底下互問:「他有什麼煩惱嗎?」

  他上回大病一場住進醫院,已經是十歲父母雙亡那年的事了,之後,便沒人再見他哭過,他強得彷彿能一肩擔盡古今愁。

  沒人有答案。他知道所有人的煩惱,卻沒有人知道他的。

  第四日,他恍恍惚惚,半回復意識時,病床邊的人是楊叔趙。

  「你、怎麼……」喉間啞得像灌上十斤沙,痛得發不出聲音。

  「你生病了。」

  是嗎?原來這種全身力氣抽空的感覺,是生病。

  他閉了閉眼,意識有些游離。「我……」

  「你看起來還是很累。再休息一會兒,等你醒來我們再談,我時間很多,可以慢慢等你,不急。」十多年的勞累,不是三天就補得回來的。

  於是,他不再抗爭,任自己鬆懈,再度跌入無意識的深眠中。

  再一次醒來時,看見的人是譚嘉珉。

  「找你家小心肝?他剛回去休息,走前有交代,你醒來打電話給他。」

  「……」你打吧。

  過後不久,楊叔趙趕來,而妻子問過醫生後,先回家準備些流質的食物,好讓數日來只打營養針的病人補充體力。

  「我好像睡了很久?」身體還是不太使得上力,但腦子清醒許多了。

  「還好,不算久。」楊叔趙淡淡地回他。「在你休息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有兩件事,我們來談一下。」

  「什麼?」

  「我決定回公司上班,你給我任何職務都可以,只要你認為,那是我能給你最大幫助的位置,我都接受。」

  楊仲齊愕愕然,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些年,他和叔魏勸得口都干了,連嘉珉也勸過他無數回,都沒見他動搖過,執意不去碰觸楊家的事業體,怎麼睡一覺醒來,世界全變了?

  「你……吃錯藥嗎?」

  楊叔趙白他一眼。「我腦袋很清楚,至少比你清楚。」頓了頓,又續道:「我只是不小心想起,自己遺忘了一句很重要、很重要的承諾——」

  「什麼?」

  「我挺你。無論如何,我會在你身邊,替你擔那另外一半。」但是他沒有做到,就為了那微不足道的血親身份,故作清高地避嫌,卻讓他的兄弟,一個人單打獨鬥,獨自扛起一切。

  「對不起,仲齊,我食言了,這些年你一個人,一定很孤單。」

  楊仲齊默然。

  很想像過去那樣,故作清淡,說聲「沒什麼,我還可以」,但……

  「我好累……」他嗓音微啞,低低地,流洩一絲不曾在人前表露的脆弱。

  真的,好累,身心俱疲。

  楊叔趙點頭。「沒關係,我幫你。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挺你。」一字字,清楚又堅定地,重複八歲那年,給過他的承諾——這一次,絕不食言。

  他笑了,領情地頷首。「謝了,兄弟。」

  「小事。你要我做什麼?」

  「財務部以前有三叔在,我一直很放心,之前清理門戶掃掉柯家的人,財務部就一直群龍無首,阿魏火候還不夠,一家公司的命脈我也無法輕易交到外人手上,想來想去——」

  話都說到這分上了,楊叔趙也不必裝傻。「好,我接。」

  他點頭,閉眼調息了會兒。一口氣說那麼多話,有點喘。

  「還有件事——」

  「嗯?」他撐開眼皮,望去。

  「你跟她……」楊叔趙遲疑了一陣,才出口便見他神色微變。「可以談嗎?」

  對方僵默了會兒,啟唇。「我們,結束了。」

  怎麼會?!楊叔趙微訝。

  這一算,糾糾纏纏也十三餘年了,沒有足夠深刻的感情,又怎麼能纏得這麼深?真要分得掉,早分了。

  「是——龔雲顰對不對?」

  他愕然,瞪著對方。

  「不用那種表情,我也是前幾天才發現。那時就覺得你看她的眼神不太一樣。」他掩飾得其實很好,但是阿魏他們在談她的時候,他嘴角一點笑意都沒有,從那之後,便覺得他就算是跟著兄弟們的任何話題互動,氣氛再怎麼輕鬆,嘴角的笑就是沒有到達眼底。

  他整晚都在留意。

  仲齊那晚的心情,非常差。

  「你們不公開,是你的意思,還是她的?」

  「最初三年是我,後來是她。」算了算,用十年連本帶利還給她,也夠了。

  「你是因為這個原因而跟她分手?」

  楊仲齊沒搭腔,算是默認。

  想想也是。別的不提,單就那晚兄弟們當著他的面,笑談她的情史,他聽在耳裡,感受該有多難堪,自己的女人,卻不能說,任由家人不知不覺踩在他的痛點上,還不能吭聲,誰受得了?

  楊叔趙默然沉思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開口:「其實,換另一個角度去想,你用什麼樣的心情與她糾纏十三年,她必然也有同樣的心意,才會到現在,身邊都還有你的位置。我是不知道她掙扎的點是什麼,但是在你忍受孤床冷被、一個人的寂寞時,她不也在承受同樣的事?」

  不能公開,若說他有十分苦,她少說也嘗了個五分吧?

  楊仲齊奇怪地瞥他。「你為什麼一直替她講話?」他以為,家人應該會對她頗有微詞。

  「因為我知道,你說要斷,就一定會斷。但——就算能再開始另一段,你這輩子也不會有真正的快樂了。」十三年,若他還不清楚仲齊交付的感情有多深,那就枉為他最知心的兄弟了。

  他不在乎龔雲顰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他只知道,這個人能令仲齊深愛,也只有她給得了仲齊幸福。

  「所以,再試著跟她談談看好嗎?給彼此最後一次機會?」

  楊仲齊定定回視他,良久——

  點了下頭。「好。」

  他,再試最後一次。

  第19場:女人的愛情,是她的靈魂,她的生命,她的全部(1)

  踏進這裡前,龔雲顰做了好幾回的深呼吸,然後才輕輕推開門。

  自門縫間,透出幾許燈光。

  她重重鬆了口氣,推門而入。

  他一向都來得比她早,上禮拜她來的時候,看見裡頭一片闐暗,心裡著實慌了一下。

  等了一晚,他都沒出現。

  他不來,也沒告知,想起兩人最後一回的爭執,如果他還在生氣,爽約也不是不能理解。接下來這一整個禮拜,她都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不確定他那時說的究竟是認真還是氣話。

  那現在他會來,應該是氣消了吧?

  還肯來,是不是就表示……他並沒有要分手?

  走向透出燈光的臥房,推開半掩的門扉,見他側臥在床邊補眠,平緩而規律的吐息,顯示正處於深眠中。

  她悄然走近,蹲在床側,輕輕撫上他頰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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