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的走上前去,在靠近她的同時握住了她的手。
蒙永麗回過頭來,給了他一抹要他寬慰的淺笑。
兩個人就這樣並肩走著,沿著無人的沙灘……
「嘉堯。」
「嗯?」
「如果……我說如果……」
「如果怎樣?」
「如果我們有一整年的時間不能見面,你可以接受嗎?」她婉轉的問。
敏感的孫嘉堯心頭一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儘管蒙永麗沒表現出什麼,可是他感覺到在她的笑容底下,有件關係到兩人的決定正在撕扯著她。
「你要去哪裡?」不想迂迴,他很明確的問。
「法國巴黎。新的採訪工作,對方希望我能長住在巴黎一年。」
「你想去嗎?」
「如果是以前,我毫無疑問的想去,可是現在,我不知道……」她雙眉糾結的望著他,眼神透著哀傷。
「什麼時候要出發?」
「兩個禮拜後。」
他一時沒有回答,只是把目光從她臉上調向前方的海洋。
「我不知道你還會說法文。」
「曾經很努力的學過,當時總以為自己有一天會用到。」
半晌,回頭望住她,孫嘉堯十分爽快的說:「那還猶豫什麼,就去吧!」
「……」蒙永麗有點錯愕。
她以為,他至少會發頓脾氣的,她以為,他會滿臉的不贊同,所以,當他如此肯定的應允她的離去,她卻突然感到一陣悵然。
「怎麼了,你這是什麼表情?」他莞爾的擰擰她驚嚇的臉。
「嘉堯,那是整整一年,不是短短的一個月,那兒不是台北,和你的距離不再只是一兩個小時的車程,而是約莫十五個小時的飛行時間。」
「我知道,但是我想不出理由叫你不要去。」
「為什麼?」
「我愛你,這一點無庸置疑。但是,倘若你不想去,這件事情不會被你擱在心上,你會老早就拒絕了這份工作,倘若我以愛為名強行阻止了你,那只是為你的人生增添一筆遺憾,對我們的感情沒有任何的加分。」
「可是……我們會分開整整一年。」這是最叫蒙永麗難受的,想到她必須有一整年的時間不能看見他,她就忍不住哭了出來。
說真的,一年的變數好大,她不知道等她回來之後,這兒的一切是不是還是她所熟悉的,她不知道等她回來之後,她愛的男人是不是還屬於她,就是這樣的不確定,讓她好怕、好怕。
「喂喂喂,不是還好好的在說話嗎,你突然哭什麼?」孫嘉堯趕緊捧住她的臉,抹去她洶湧的淚,「我都不怕你跑了,你幹麼哭?」
「我才不會跑,我不會──」她著急的嚷出對他的堅定不移。
他望著她的淚眼婆娑,許久,給她一句保證,「那我也不會。」
蒙永麗撲進他的胸膛,緊緊的挨靠著他。
「真的可以嗎?你真的支持我去?」
「為什麼不可以?我不知道去了對你的未來是不是會更好,但是,我希望能夠成為支持你每個決定的人,而不是變成你前進的絆腳石,如果愛你只是強行把你綁在身邊,那樣的愛,你不會希罕的,我就算蠻橫的挽留了你,總有一天你還是會飛走。」
「……嘉堯。」蒙永麗像只無尾熊的掛在他身上,感動的淚水幾乎要沾濕了他的衣服。
他真的不是一般的男人!
成芸荷說的沒錯,像他這種好男人,如果沒有緊緊抓住,將來有一天一定會被搶走的。
「嘉堯,我們結婚好不好?」她抹抹眼淚,突然語出驚人的說。
「結婚?」孫嘉堯一臉錯愕。
「嗯,因為我知道這輩子,我只打算永遠的愛你這個男人。」被淚水洗滌過的眼睛明亮的望著他。
「等等,先聽我說,我雖然是個會寵女人的好男人,但是我可不是個太大方的男人,歐洲的男人會很浪漫的,你確定你要放棄艷遇的機會?因為嫁給了我,那可是意味著你在巴黎的一整年別想多看其他帥哥一眼,你要先知道事情嚴重性才行。」
「那你也聽我說,」蒙永麗扳正他的臉,逼迫他和她四目交會,「我是一個專情的女人,但我更是一個自私的女人,我不在身邊的日子,我同樣也不允許我的老公多看其他女人一眼,你答應娶我之前,最好也想想嚴重性。」
孫嘉堯高高揚起嘴角,落拓不羈的他先是驕傲的朝天空望去,旋即得意的低下頭,順勢從她臉上偷了一個吻。
「所以呢?我們要什麼時候結婚?兩個禮拜的時間,我不知道能不能搞好一場婚禮,畢竟,我沒娶過老婆。」
她不想浪費時間搞懂什麼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與親迎,也不想花錢大宴賓客、拍婚紗,她只想要讓身邊這個男人合法的成為她的老公。
「我們去公證吧!」
孫嘉堯努努嘴,這才得意的說:「雖然我人緣好得不像話,隨時都會有異性對我流口水,不過,如果你很擔心的話,我不介意你在我身份證上的配偶欄簽名。」
「廢話,這一次我當然簽,愛情很短,不緊緊抓牢,愛情就跑了,好男人也很少,不趕緊出手,我怕別的女人會來搶。」
「算你識貨!」孫嘉堯摟著她,廢話不多說,先吻新娘再說。
蒙永麗熱情的回應他。
忽的,她發現某樣多餘的硬物梗在他們之間,她馬上推開他,摸進了他的口袋
「這是什麼東西?」她納悶的望著手中的藍色絲絨錦盒。
「給你的,如果你還不討厭的話。」孫嘉堯側過身去,儘管彆扭還要佯裝瀟灑。
她打開錦盒,看見了那枚典雅的珍珠戒指,當場驚喜得說不出話來。
「……你怎麼會去買這個?什麼時候買的?」
「就有一天在櫥窗看到,覺得便宜又好看,就買了。」
她睨他一眼,「只是因為便宜又好看?」
「不然呢?」
「你不知道戒指不可以隨便送嗎?」
「我沒有隨便送啊!放眼這世界上也只有你拿到我買的戒指。」
「所以呢,你不幫我戴上?」
孫嘉堯佯裝心不甘情不願的拿過戒指,抓過她的手指野蠻的套了進去。「得意了?」
「好像少了鮮花跟下跪……」她歪著腦袋挑剔。
「可惡,還要我下跪,男兒膝下有黃金,能在一堆女人之中脫穎而出嫁給我,你要偷笑了,休想要我下跪。」
「是,我笑,我每天都笑,而且還會哈哈大笑。」
一邊鬥嘴,還要一邊親吻,沒看過這麼忙碌的情人。
***
八個月後,台灣。
推開鼻樑上的太陽眼鏡,回到久違的台灣島國,蒙永麗一時間幾乎要被這耀眼的陽光給震懾。
深吸一口氣,機場裡的空氣是屬於記憶中的台灣,而不是遙遠的法國。
她坐上計程車,「到中部孫家的私人農業改良場。」
「私人農業改良場?」計程車司機有些錯愕。
「嗯……還是不要好了,直接到這兒去。」蒙永麗撕下記事本上寫著住址的紙張,往前遞給了司機。
接過住址,司機從後照鏡瞥了這年輕時髦的女子一眼,馬上將車子駛出機場。
熟悉的高速公路,熟悉的房子,熟悉的稻田……蒙永麗忘了十多個小時的疲累,滿心只想要見到那個男人。
車子走了許久之後,她又反悔,「還是不去那兒了,我們直接去改良場吧,我知道怎麼走,到中部市區我再幫你指路。」
司機一度懷疑自己遇上了精神有問題的客人,不過看蒙永麗的樣子又不像,就暫且壓下了懷疑。
在高速公路上開了將近兩個小時的車程,計程車進入了中部市區。
「司機,你肚子餓不餓?」
司機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還好。」
「喏,前面那兒有家米糕,我請你吃吧!」
顧不得司機應允與否,車子還沒停妥,她已經下車奔向排隊的隊伍。
她點了米糕、肉羹湯、粽子、小菜,自己張口大吃的同時,不忘招呼不知所措的司機,「吃呀,快吃,這裡的東西很好吃,我老公也很喜歡喔!」
吃飽喝足了,蒙永麗打包了幾份米糕,這才又搭上計程車,緩緩的朝目的地去。
鄉間小路,外地來的司機花了一些時間,好不容易問到了方向,趕緊踩下油門急忙駛去,可是不知怎麼的,不管他怎麼開,車子總是會回到面前有著大榕樹、紅綠燈指標的路口。
司機急得滿頭大汗,「小姐,你確定你知道要怎麼去改良場嗎?」
「是啊,我去過的,我老公載我去過,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電到他,他愛上了我,就跟我結婚啦!」
「可是我們已經在這裡繞了十幾趟了。」
她搖下車窗看看外頭的稻田,「欸,司機,你知道嗎?這兒聽說以前是座古刑場,我們該不會是遇上邪門的事情吧?」
「小姐,我看你才是邪門的人啦!」司機忍無可忍的大叫。
遇到一個奇怪的客人已經夠叫人心驚膽跳的了,偏偏車子老在同一個地方轉來轉去,要說不邪門,鬼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