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
走進家門,已經是深夜了,家人大概都睡了,客廳裡只剩一盞昏黃的檯燈。
慕怡璇疲累地往沙發一靠,整個人幾乎癱軟無法動彈。
「好累……」她閉上眼,喃喃嘀咕。
這幾天為了搜集更詳盡的資料,她四處拜訪商界朋友,還埋伏在林勝男經常出入的餐廳與夜店裡,悄悄打聽關於他的事。
甚至,她還查出他所生長的高雄鄉間小鎮,還特地南下一趟,又從那裡查到不少有用的資訊。
對於他,她總算抓到八九成的瞭解了。
不過,她也累癱了。真的好累……她緩緩趴倒在沙發上。
「啊,姐。」慕怡璇的妹妹慕怡晴正好從房間走出來,看到她回來,立即露出甜甜的笑容。
「怡晴,這麼晚了還沒睡呀?」她立刻爬起來,打起精神,微笑看著妹妹。
她們姐妹感情從小就好,而妹妹一直有先天性心臟病,隨時可能離開人世,因此她很心疼妹妹,總是對她特別照顧。幸好前幾年妹妹接受器官移植手術,換了一顆正常的心臟,這才算是保住了小命。
「就要睡了,先出來上個廁所。啊,對了,姐,有你的信喔!」
慕怡晴取出一張大紅色的燙金喜帖,走回來交給她。「是喜帖呢,不知道是你哪位朋友結婚?」
「我看看。」慕怡璇笑著接過喜帖,先看看信封右下角的署名,當她看到新郎的名字時,臉色突然一變。
她凝著臉,有點粗魯地扯開信封,映入眼簾的,就是充滿喜氣的新人婚紗照。新郎那張臉,化成灰她也認得,因為那是她上上一任男朋友。
他們是在半年前分手的,當初交往也快兩年,是所有戀情中最長的一段,只是他一直不肯與她定下來,最後還提出分手的要求,說他還不想結婚,不想耽誤她寶貴的青春。
其實她也不是那麼想結婚,只是他一直不肯給她承諾,讓她非常難過。
她萬萬沒想到,分手不到半年,他竟然就結婚了!而且誇張的是,照片中新娘的肚子大得都快藏不住,顯然不止六個月。
這男人在與她交往時就劈腿了嗎?過分的是,他居然還敢寄喜帖來。
慕怡晴發現她拿著喜帖的手不斷顫抖,臉色也怪怪的,於是連忙問:「姐,你怎麼了?」
「啊,沒什麼。」慕怡璇急忙合起喜帖,擠出笑容。「是以前的一位朋友,下個月要結婚了,可是我最近工作很忙,可能沒時間去參加。」
「那很簡單呀,把禮金寄過去就好了嘛!」瞧她煩惱得臉色都變了。
「是啊,說得也是。」慕怡璇暗暗冷哼。
既然他有臉來要紅包,那她也不會小氣。哼!或許她該帶十幾個人好好去大吃一頓。
慕怡璇壓抑心中的氣惱,轉頭對妹妹微笑:「好了,很晚了,趕快去睡吧,小心感冒喔!」
「嗯,姐一定也很累了,早點休息喔,晚安!」
「晚安。」
妹妹離開後,慕怡璇回到自己的臥房,卻沒立刻洗澡休息,而是往床上一躺,又開始失神。
以前的男友要結婚,確實帶給她不小的震撼,然而她並不是嫉妒與不捨,打從分手之後,她就慢慢把感情收回了,她難過的是他竟然一直在欺騙她。
說什麼「只想認真衝刺事業,不想耽誤她的青春」?結果分手不到半年,就跟肚子大得像快臨盆的女人結婚,他根本是滿口謊言。
唉,她一直很認真地談戀愛,也很認真地維護每一段感情,為什麼總得不到真誠的回應?每任男朋友都只想跟她玩玩,從沒有人用真心對她。
像最近分手的這一任,交往還不到三個月,而且是在非常不愉快的氣氛下決裂的……
「我跟你說我不要,你聽不懂嗎?請你尊重我好不好?」
慕怡璇惱怒地一腳將巴在她身上、不斷上下其手,妄想更進一步的男友踢開,力道一時沒控制好,竟然把他踢得飛了出去,還在地板上滾了一大圈。
「你……你這女人,根本是性冷感!虧你長得這麼艷麗,誰知道你就像假人一樣,只能看不能玩,真是有夠掃興!」
她的男友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氣憤地大聲指控。
「假人?」慕怡璇生氣地瞪眼,看著當時的男友。「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不是嗎?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美艷性感的女人,一定是個很豪放、很敢玩的女人,誰知道你冷得像冰,連碰都不准碰,這不是假人是什麼?我交到你這種女朋友,真是倒霉透頂!」
原本斯文俊逸的男人,面目一變,看起來竟是如此醜惡。
「你……」慕怡璇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不是說過你愛我、想跟我結婚?還說與我相遇,是你此生最幸福的事?」
「哈哈哈,要是不說那些甜言蜜語,你會上勾嗎?」那男人惡劣地狂肆大笑。
「沒錯啦,你是長得很美,我見過的女人,沒一個比得過你的美貌,但是像你這種女人,一定很淫蕩放浪,而且脾氣又大,這樣的女人在外頭玩玩就好,誰也不想笨得娶回家。」
「你……」淫蕩放浪,脾氣又大?這就是他對她的觀感?
「呵呵,娶老婆嘛,當然還是要娶個柔順、保守的小女人,那才是賢妻良母,而且就算將來在外頭偷吃,她們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果是你,大概會吵到把屋頂掀了吧?」
他說得沒錯,她確實會,她不是那種能夠忍氣吞聲,與別人共事一夫的女人。
「所以說,從一開始,你就不是真心與我交往?」
「當然啊!我會笨得找綠帽戴嗎?」
想到那個滿臉譏誚不屑的男人,慕怡璇感到好心寒,這就是她曾經喜歡過、以為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
是不是只要她不肯交出自己,男人就會一個個從她身邊離去?
原來所謂的愛情,竟是如此膚淺與虛幻的東西。
「唉。」歎了口氣,翻過身,突然一張性格的面孔,陡然竄入腦海中。
那張臉孔,毫不掩飾對她的不以為然,出口的話語更是毒得氣死人,然而,那是絕對真誠的,沒有半點虛假。
他並沒有在一開始就對她花言巧語,得不到手才又口出惡言,比起以前那些空有斯文俊俏的外貌,卻毫無真心的男人,這種率直、不虛偽的男人,真是好得太多了……
等等!她現在是在做什麼?讚美那個石頭男?
老天!她筆直坐起,滿臉驚慌地跳下床。我在發什麼神經,怎麼會去想到他呢?
像他那種腦袋僵硬、食古不化的侏羅紀時代大恐龍,她跟他除了目前工作上的聯繫之外,根本八竿子打不著,她拿他和以前的男友們相比做什麼?
「啊,我累昏頭了!得趕快洗澡睡覺。」她喃喃自語,抓起浴巾和換洗衣物就開門走往浴室。
她一定是太累了,等她洗過澡、好好睡一覺,就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她和石頭男?哈,那是不可能的,他們是世上最不可能的組合。
絕對不可——
「哈——哈啾!」
她突然覺得鼻子發癢,用力打了個噴嚏。
「怎麼回事?」她揉揉鼻子,納悶地問自己。「是感冒了嗎?」
可是,她又沒有感冒症狀,大概是天氣漸漸涼了,鼻子過敏吧?
還是趕快去洗澡,免得真的感冒了。
她不知道,同一個時間,在城市的另一端,也有個人正想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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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忙到這時才下班的靳達夫,用鑰匙開啟家門,走進一片漆黑、空無一人的房子。
開啟電燈,造型特殊的藝術燈照亮這棟以先進的科技產品與現代化的設計堆砌成的私人堡壘,這是他唯一能放鬆身心的地方。
他沒在客廳停頓,直接走向後頭的臥房,準備直接上床休息。
經過走道時,不經意瞥見牆面上所掛的數幅照片,他不由得停下腳步。
為了紀念早逝的父母,他將父母生前一些家庭生活照,裱框後掛在這面牆壁上。
他的視線停駐在其中一張照片上,那是一張有點歷史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人約五十開外,身穿黑色小棉襖,外頭罩著灰色毛線外套,端正地坐著,一臉嚴肅地看著鏡頭,連頭都沒偏半分。
這是他母親生前最後一張照片,她在世時給人的感覺,就一如這張照片,死板嚴謹,她的教育,直接影響了他的人生觀。
他的父親早逝,擔任中學教師的母親獨力將他扶養長大,母親生性嚴厲,尤其對服裝的整潔與端莊非常要求,從不穿色彩鮮艷的服裝,總是寬鬆的深色套裝配上黑色低跟鞋,裙長必定在膝下五公分,鈕扣也是扣到最上一顆,哪怕是溽暑盛夏也一樣。
在她的熏陶下,靳達夫也認為端莊的女性就應該如此,娶妻也當如此,街上那些穿著迷你短裙,露出乳溝、股溝還有肚臍的,全是家教有問題、輕浮不正經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