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她是自家人,她有把我放在眼裡嗎?你看看我們來了好一會,她連出來探探也沒有。」好歹他是長輩,起碼的問候總該有吧!
是你討債似的用鞭炮炸人家,人家哪敢出面挨轟。大家心裡有志一同的想著。
「哼!她再不出來沒關係,我用煙熏她,看她還能當多久的烏龜?」丁西河忿忿地扔掉煙蒂,大步地走到野草邊,打算點火。
被逼急的他什麼事也做得出來,他才不管合不合法,這片荒地本來就是他們丁家的,他收回有什麼不對,一個「外人」哪有資格分走丁家產業。
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即使當時的三姐沒嫁成,但她做出那種醜事,而且還是女的,分財產哪有她的份。
結果爸不但分給二姐、三姐,連那個私生女竟然都有一份。
「放火燒屋是犯法的,你要是不想被關入牢裡,我勸你三思而後行。」
「誰說我要放火了,是煙熏……嚇!你是誰?打哪冒出來的。」
莫名冒出低啞男聲,丁西河以為是他請來的那些人其中之一,火大地揚高聲量,為自己的劣行辯解。
誰知一回頭,身後站了個高他半顆頭的男人,長相斯文俊美,一身料子甚佳的手工西裝,手上戴的表還是名牌貨。
他先是怔了一下,接著氣惱的板起臉,長年抽煙的厚黑手指比著無聲無息出現的體面男子。
做虧心事的人總是氣虛些,看得出他對突然現身的風間徹抱了幾分戒心。
「從裡面走出來的。」他指向荒蕪的土地。
「從裡面……」丁西河眉頭倏地一攏,酒色傷身的混濁雙眼半瞇。「等等,你和那丫頭是什麼關係,不會是她的姘頭吧?」
「姘頭?」一聽到極具侮辱性的字眼,原本還算和善的面容驟地一沉。「不,我是曉君的男朋友。」
剛上任的,還熱騰騰。
「哇!什麼男朋友,說得真好聽,不就跟她母親一樣愛勾搭男人,還沒結婚就先跟人家睡了,有其母必有其女,母女倆都下賤。」存心丟盡他們丁家的臉。
「我不認識你,但請你客氣點,我們是正大光明的交往,不是偷偷摸摸的往來,若你再出言不遜,口出惡言,那就等著我告你譭謗。」每個人都有婚前交往的自由,只要不是未成年xin交,或是與人通姦,情侶間各種親密舉止是被允許的。
「搬出法律我就怕你呀!我們家的家務事有你插手的份嗎?滾遠點,別來礙手礙腳,不然待會皮肉痛就別怨我。」丁西河揮動拳頭,像個流氓語帶威脅。
「憑我是受害者。」他捲起袖子,露出被沖天炮灼傷手臂。
「你……呃,鞭炮是死的,你是活的,不會閃呀!」誰曉得他在裡頭,又不是針對他,鞭炮不長眼嘛!
風間徹揚起一抹令人膽寒的冷笑。「我閃了,可是你們一發接著一發,我該往哪裡閃呀!你要不要試試看被沖天炮炸得無處可逃的滋味?」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別待在屋裡不就沒事了。」他自找的,怨不得人。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想推卸責任嗎?要是造成重大傷害,你該付的賠償金我一毛錢也不會少拿。」
這警告聽在好面子又愛擺闊的丁西河耳裡,簡直萬分刺耳,他已經被錢逼得走投無路,只差沒去搶了,再聽到這個渾身上下看起來就是有錢人的男子提到錢,他頓覺臉上無光地認為對方在嘲笑他沒錢,打腫臉充胖子。
一股氣衝上,他惡聲惡氣地咆哮,「你想怎樣,替那丫頭出頭嗎?她自己不敢出來就推你來擋,想要醫藥費我成全你,等我把你打成殘廢再來要……」不給他一點教訓是不知道怕。
自認拳腳功夫不錯的丁西河習慣以武力解決事情,簡單又快速,拳頭一出,沒人敢吭氣,乖乖地認栽,他向來以此沾沾自喜。
不過他唯一踢到的鐵板是姐姐的女兒,丁曉君是練武奇才,打從她十歲起,他就沒一次打贏她。
「小舅,你真要吃上官司嗎?老是死性不改的使用暴力,若外公地下有知,肯定後悔教你丁家拳法。」
第6章(1)
丁曉君不知道該拿向來不親的小舅怎麼辦。
打從她有記憶開始,不是見他向外公外婆伸手要錢,便是成群結隊的在廟口打架,市場裡和人爭地盤,一再給家裡惹麻煩。
若非丁家是地方上的望族,外公又是有名望、受人景仰的武學宗師,不時拿錢出來擺平他闖下的禍事,現在的他不知坐幾回牢。
而他不思悔改,還變本加厲,讓老人家的晚年過得不安寧,一直為他操心。
外公死前還一再叮嚀要他改改性子,別再惹是生非,可他怎麼也聽不進去,依然我行我素,結交三教九流的牛鬼蛇神,一心作著不勞而獲的發財夢。
怕他散盡家產,外公將一甲地給了她,一來保障她的未來,二來免於丁家祖產遭不肖子變賣,淪落外人手中。
她繼承這塊土地是為保存它,這裡有著她最珍惜的回憶,誰也不能破壞。
偏偏見錢眼開的小舅不肯放手,老是藉故來鬧,連著好幾年花招百出,一次比一次更過份。
「聽說小舅又去找你麻煩了?」嘖,她的黑眼圈真深,活像國寶熊貓。
「聽說?」她很無力地歎了一口氣,指腹揉揉發疼的額際。「你這是第幾手的舊聞,他找我『討債』不是一回兩回了,哪回我將人宰了,你來挖坑棄屍。」
夜幕低垂,月明星稀,餐廳內的人潮一波接著一波,八成滿的空間播放著流行音樂,成雙成對的情侶相約到此用餐。
唯一例外的是丁曉君這一桌,坐在她對面,戴著金框眼鏡的斯文男子叫周惠民,是她二姨的長子,同時也是「曉民牙科診所」的另一名合夥人,她的表哥,日班的牙醫之一。
他們診所一共有三名醫生,除去她只看晚上外,其他兩人采輪班制,週六、日休息。
「好呀!有什麼問題,我早就想當個殺人犯,只是苦無機會。」老家是荒地,可埋人的地方多得是,既隱密又不怕被人發現。
他指的「老家」是丁曉君目前的居所,鬧鬼傳聞甚囂,又有鬼林之稱。
「少逗我開心了,你也就那張嘴說說罷了,真要你動手,恐怕兩手抖得握不住刀子。」他的膽子有多大她會不清楚嗎?
「哎呀!給我留點面子嘛!說破就遜掉了。」周惠民仰起頭哈哈大笑,輕捏她臉頰。
「哪來的面子,你連裡子都讓我看光了,全身上下有哪裡是我沒瞧過的。」他屁股上的胎記是桃子形,約女子掌心大小。
他微窘地一撇唇。「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害不害臊呀!我的清白就毀在你手上了。」
他們小時候一起洗澡,除去父母,她是第一個看過他「裸體」的女生。
「又不是高中生,裝什麼清純,你說有重要的事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她可是排除萬難來見他,犧牲不小。
丁曉君所謂的「萬難」,指的是她必須瞞過老以她男友自居的風間徹,他幾乎一有空就往她那鑽,無所不用其極的勾引她。
這是一場意志之戰,他步步進逼,她小心接招,雖然才過了半個月,她發現自己的抵禦越來越薄弱,好幾次差點就豎白旗投降。
清清喉頭,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拿出一張喜帖。「我要結婚了,請務必到場。」
「什麼,你要結婚了?」她意外的睜大眼。
「嘿,小小,你那是什麼表情,一副很瞧不起人的樣子,我三十歲了,也該結婚了。」真欠打,好像他娶不到老婆似的。
她吐了吐舌,一臉驚恐萬分的神色。「還是那一個,沒換人?」
「哪敢換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多凶,我們愛情長跑十年,早該開花結果了。」要不是母親攔著,要他以事業為重,搞不好已是好幾個小蘿蔔頭的父親。
「奉子成婚?」她聽到關鍵字,開花、結果。
他笑得得意,比出三根指頭。「三個月了。」
不容易呀!若非鬧出「人命」,他想結婚遙遙無期,看重門風的母親對僅高中畢業的未來媳婦頗有微詞,一心要為他介紹條件更好的物件。
「恭喜嘍!二姨肯定笑得闔不攏嘴,她一直念著想抱金孫。」可惜准表嫂有養家壓力,催了好幾年也不肯生一個。
「她是笑得很開心,不過也擔心你的終身大事,剛才出門前還要我探探口風,看看你有沒有男朋友,兩人一起辦喜事。」好了卻一樁心事。
「叫她別窮操心,抱好金孫,我這邊是八字沒一撇,開好門窗等天降神跡。」她一堆的麻煩事,哪有心思應付長輩多餘的關心。
「還是你想去相親?」他做好準備,拿起餐巾紙擋在面前。
「相親?」她噗的噴出一口柳橙汁。
果然,有防備有保障。「不需要太驚訝吧!你一個女孩子早晚要嫁人,而我媽一向當你是親生女兒疼,她當然會為你的將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