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我很壞。」她悶悶地嘟起唇,水眸中多有怨色。
「還有更壞的,妳要不要試試。」他眸中帶笑,表情卻很兇惡,做勢要將蛋打在她頭上!
「哼!壞人。」她只是扭開頭,似乎篤定他不會施暴。
憑著幼時的記憶,冬妮婭知道他會保護她,以前多次遭遇危險,他總是奮不顧身地擋在她前頭,以寬大的背擋下襲向她的風雨。
除了奶奶外,他是她最依賴的對象,雖然他有欺負人的壞習慣,可是他的關心不曾少過,總能適時撫慰她孤寂的心。
「也不想想是誰嘴刁到近乎任性的地步,用魔法變出的食物妳能吞下幾口?」要不是她的挑食,他會被逼著學習廚藝嗎?
想到此,他不禁要怨起母親的偏心,別人的孩子疼如親生,自個懷胎十月的腹裡肉反而是根草,極盡所能的奴役。
聞言,她臉一紅,開心地說:「鬼怒哥哥,謝謝你。」
一聲鬼怒哥哥,讓走進廚房的鬼怒堂像受到驚嚇似的,差點掉了鍋鏟。「妳能不能安份點,別試探我的心臟強度。」
一遇到她,他的話不僅變多,還有種天敵來襲的感覺,縱使她小了他十一歲,不過是十七快滿十八歲的丫頭。
「你不喜歡我喊你鬼怒哥哥?」她偏過頭,模樣俏皮得惹人疼愛。
「妳的乖巧背後通常是有目的,別忘了害我背黑鍋那件事。」把鳥養死了推說他想吃烤小鳥,害得父親罰他抄寫三天經文。
「人家年紀小不懂事嘛,那麼久的事你還放在心上呀!」真小氣,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何必再提。
他冷哼。「不要裝可愛,米兒,妳已經不是穿著小洋裝的小女孩,該長大了。」
「你很討厭耶!重溫舊夢有什麼關係。」大人的世界太複雜,她寧可還是個天真的孩子。
望著手心若隱若現的紅色漩渦形符號,她心中的苦澀無人能知。為了上天賜予的能力,她還得失去什麼?
「那麼告訴我,為什麼有人要追捕妳?」早在十年前,他便被賦予了重任,必須在沒人知道會發生何事的十年後解救她。
「這……」她表情一變,顯得慌張。
「又為何妳奶奶要求我,在妳十八歲生日前不能讓妳落單?」難道過了十八歲就不用再逃了嗎?
他的疑問,讓冬妮婭難過的垂下頭。她什麼也不能說,只能孤獨的守住奔狼族的秘辛。以年紀上來說,她算是個孩子,可是被迫成熟的心智遠遠超過年齡,她不是防他,而是不想他涉入太多而招來殺身之禍。
「算了,不說就留著配飯,妳最好是夠餓,要是不掃光這一桌子菜,我就把妳塞入馬桶裡沖走。」他不願承認她的沉默讓他有些不被信任的受傷,只是凶巴巴的說。
一見他不再追問,冬妮婭才露出孩子般的純真笑顏。「嗯!我很餓很餓,一定會吃光它們。」
原以為她在說大話,沒三兩肉的小女生能吃多少,頂多三分之一就夠撐了,滿桌的菜餚是五人份,胃口驚人的鬼怒堂並未少算自己。
沒想到她鴿卵大小的小嘴巴居然像無底洞,明明吃得很秀氣,十分文雅,但是筷子一夾,一口一口的吃著,很快的,一半的盤子見底了。
在添了三碗飯、五碗湯後,剩下的一半菜也只剩菜渣,八盤份量頗豐的佳餚全進了她肚子,而她平坦的小腹卻未見隆起。
「看來妳真的很餓。」他的驚訝難得的全寫在臉上,難以形容此時的心情。他覺得被坑了,迎進不知饜足的饕餮。
「嗯嗯!我說過了嘛!我餓了很久很久,鬼怒哥哥的手藝真好。」她好久不曾吃這麼飽過。
「修道院沒給妳飯吃嗎?」看她的吃相,他不免疑問。
神色微黯,她避重就輕的回答,「修女們的手頭並不寬裕,我們自己種菜養活自己。」
「她們虐待妳——」他每年貢獻大筆金錢,她們居然讓她挨餓?!
「沒有啦!教會有教會的規矩,不可過於奢華,所以我們都吃得很清淡。」豌豆湯和白麵包是主食,偶爾會有清得見底的肉湯。
「是所有人嗎?」鬼怒堂眸泛怒焰。「妳知不知道我一年捐給修道院多少錢?」
「咦!你有捐錢?」她完全不知情,院裡姊妹沒人提過。
「兩百萬美金。」他冷言。
「什……什麼……兩百萬美金?!你好有錢喔!」她咋舌。
瞧她沒神經的一臉訝異,他沉下的臉色更為陰鬱。「米兒,那是給妳的伙食費,希望她們能好好照顧妳、善待妳。」
顯而易見地,有人吞了那筆錢,而且戴上虛偽面具,藉上帝之名行清貧之實,中飽私囊。
其實一開始他並不知曉她藏身修道院,追查了三年才曉得她並未失蹤,他偷偷去看了她幾回,知道她過得很辛苦,因此才有後續的匯款行動。
可是他怎麼也料想不到,堅定信仰的修女也會起貪念,背棄她們的神受魔所誘,做出為人不齒的行徑。
「修女們都對我很好呀!沒有欺負我,我們一起耕種、一起收成,聖誕節還有禮物,我真的很快樂。」除了不能到外面的世界,過跟大家一樣的生活。
「那妳哭什麼?」他以指接住滑落的淚滴,透明的液體燙熱了他心湖。
蔥指撫頰,冬妮婭訝然。「我哭了?」
「愛哭的小花貓。」兩眼淚汪汪,活似泡在淚缸裡。
「哪有,離開奶奶後我就沒哭過了……」她忽地打了個一隔,滿臉委屈兮兮的淚痕。看著眼前這張哭花的小臉,鬼怒堂惱在心中,大掌揉亂她齊肩髮絲,安慰似的保證。「放心,我會替妳報仇。」
七年一千四百萬,他會要修女們全數吐出,外加那座不起眼的修道院,一場天火足以夷成平地了吧?染上污色的信仰沒有存在的必要。
「不要啦!鬼怒哥哥,她們都是好人,你別傷害她們,這次要不是修女們掩護我從地道逃脫,此刻你就得到山城救我……」驚覺多言,她眼神閃爍地看向他處。
「山城?」他果真起疑。
「……鬼怒哥哥,我要吃冰淇淋和水果盤……哎呀!你幹麼敲我頭?」敲多了會變笨。
「我不當養豬戶。」看了看她竹竿似的身材,他再度懷疑她把食物吃到哪去了。
「什麼嘛!人家又不是豬。」她氣呼呼地嘟起嘴,掄起小拳頭想捶他兩拳。只是冬妮婭腳一落地,立即疼得無法站立,她輕忽了腳上的傷,站不穩的身子很自然往前傾,她以為這下不跌個鼻青臉腫,至少也會擦破皮,只能認命的雙眼一閉。
好在鬼怒堂眼捷手快,長臂一伸攬住盈盈纖腰,一把拉進懷中。
本來想開罵的聲音在瞧見那雙澄淨無垢的無辜水眸後,頓時沉入最深的海底,他默然的看著那張柔哲小臉,平靜的心不再平靜。
第2章(2)
倚在窗口的鬼怒堂以短刀削蘋果,切片後再用刀身遞入口中咀嚼,黑眸深幽地注視草坪上的小人兒,微微勾起的嘴角似在笑。
「只要熬過六個月,等那個人死了,我就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不會有人再想利用我做壞事,所以我要忍耐,對不對?」看著手上停駐的小麻雀,冬妮婭狀似在自言自語。
那個人?以魔法監聽的鬼怒堂頓時蹙起眉。望著手中的資料,他藉由特殊管道查出逃出修道院這幾日的際遇,越往下看眉頭皺得越高,也更不可思議她能活到今日。魔法的力量可以反溯時光,因此他得知她負傷而逃的頭幾日,幾乎只是飲山泉和摘果子裹腹,眠宿山洞或野地,十分刻苦地在野外求生。
而後她偷偷搭上一艘渡假遊艇,不知是運氣好或老天幫忙,居然一路航向台灣,在一位老漁夫的幫助下,才總算上了岸。
但是這沒心機的笨蛋竟然把身上僅有的錢全給了一對貧病交加的母子,自個挨餓受凍地拖著傷腳,輾轉到了金巫書坊門口,差一點被不長眼的阿爾薩斯踩扁。
「小鳥,你要快快長大,用你尖尖的利爪擊壞人……什麼,鬼怒哥哥是壞人?」她低忖了一下,很慎重地搖頭。「鬼怒哥哥是很壞,不過他對我很好,你不可以攻擊他,跟你說,他笑起來很好看。」
他笑過嗎?
眼一挑的鬼怒堂若有所思的盯著和鳥對話的小女人,不熟悉的悸動使他煩躁,有些惡意地想毀掉她純白的世界。
「唔唔!對呀!他面惡心善,總愛裝腔作勢的擺冷臉裝酷……」可是她看穿了他的本質,他的冷酷是為了隱藏心太軟。見鬼了,他哪來的善良!
神情扭曲的鬼怒堂忽地用力,左手被刀子劃出個口,他以舌舔去冒出的血珠,專注的凝視看似文靜的活潑身影,想由她的自言自語中得知她為何逃避。
驀地,他雙眼一利,一手撐住窗台一躍而起,身形帥氣地跳過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