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乖孫,不要怕,不要畏怯,上天所賜予的能力要學著接受,與之融為一體使其為妳所用,而非排斥、抗拒,認為它是可怕的懲罰,一輩子擺脫不掉的詛咒。」
「可是他們一直在說話,好多人、好多聲音,我……我的頭快爆開了……」
穿著碎花小洋裝,戴著兔毛帽的小女孩抽噎著,眼眶紅通通,像剛哭了好一會兒,粉雕玉琢的雪嫩小臉因哭得太厲害而漲紅,惹人心疼。
一雙枯瘦偏黃,帶著紫黑色老人斑的手輕輕一環,抱住剛滿五歲大的孫女,鬆垮的眼皮垂落,蓋住不為人知的哀痛和心酸。
她語氣和緩,卻神情嚴肅的看著蓄滿淚的稚眸,說著小女孩似懂非懂的話。
「沒有可是,這是妳必須承受的過程,天賦的使命是為了考驗妳對信仰的堅定與否,勇敢點,我的乖孫,妳的未來將是一段不平靜的旅程。
婦人約莫五十出頭的年歲,可外貌已老化如七十老嫗,一頭花白的霜發看不見一根烏絲,滿臉乾癟的皺紋是歲月不留情的痕跡。
世界不停在變動,她的生命也在倒數,不知何時會走完。
為別人油盡燈枯,耗盡全身氣力,沒有擁有過屬於自己的天空,只在貪婪的眼神中付出她所有地,慢慢消磨對飛向天際的渴望,是她的一生。
而今,她唯一僅剩的血親,也將落入永無休止的循環中,走她一出生便已注定的命運。
「我不要,不要……奶奶……我耳朵好痛,頭也痛,全身痛得快死掉,妳叫他們不要再說了,我好痛……嗚……好痛好痛……」為什麼她聽得見別人聽不到的聲音?他們臉上明明在笑著,好不和氣,為何心底卻……
小女孩抱著拚命搖晃的頭,不住哭喊。
「不要也不行,我們是被選中的人,妳和我都一樣逃不開……無法改變……改變不了……」
真的沒法扭轉命定的人生嗎?
面對小孫女痛苦不已的哭聲,老婦人也茫然了。
驀地,一道曙光打地平線那端射出,照出一道她想也不敢想的人影,剎那間,她明白自己該做些什麼了。
第1章(1)
「身為巫師最重要的一門課便是占卜,利用未知的神秘預知未來趨勢,水晶球的魔力向來無人得以輕忽,它可以看見你的過去,也能得知即將發生在你身上的事,不論是重要的,或是不重要……」
「嗯哼。」
不認真的敷衍聲隨著咖啡香氣輕揚,一名高大英挺的寡言男子以肘拄在吧檯邊,一束黑而亮的長髮直垂身後,僅以一條金色皮革率性一束。
那是非常美麗的黑髮,色澤似頂極黑鑽,閃耀著足以令人目眩的光芒。
「……不可不知預言的力量,它足以顛山倒海,翻雲覆雨,早一步洞悉先機,在時機適當時伸出雙手,狠狠一撈,世界便掌控在手中……」
「……」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不算難聞的花香味,但也不是人人都可接受的味道,有點淡,卻也嗆鼻,甘甜中微帶一絲女性情慾勃發的體味。
一株人高,宛如碗公大小的巨花正四處走動,花瓣是黑紅兩色,呈斑紋般勻散開,本該種在土裡的根像是人的腳,一共穿了七隻尺寸不一的高跟鞋,叩叩叩地逢人炫耀其鮮艷花色。
不遠處,有只傲慢的大黑貓上身立起,前足捏著鼻投以不屑眼神,以喵嗚聲表示蔑視,斜眸以對。
「……人要把握住機會才不會錯失良機,要知道成功不可能平空出現,再厲害的巫師也需要一點小道具輔佐,你想永遠立於高處就得比別人快一秒鐘,時間是可恨及最可鄙的敵人……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擺什麼沉思姿態」
喋喋不休的男人有著刻意挑染的金髮,不算突出的五官看得出是東方人臉型,一口關西腔的洋文文說得不倫不類。
他這人沒什麼引人注意的特點,就是話多,光是對著一大面牆壁也能自言自語四、五小時,完全不在乎有沒有聽眾。
齊籐童二,號稱三十有二,可是一張不老的童顏怎麼看都像發育中的十七歲少年,瘦長的身形也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長相俊秀,頗似日本的傑尼斯體。
不過和他面前默不作聲的黑髮男子一比,再燦爛的光采也會在一瞬間被奪走,淪為的背景。
「二筒,你的舌頭還沒被貓叼走嗎?怎麼每回見你都沒什麼長進,老是口水多過多瑙河河水。」讓人耳朵長繭的方式多得是,何必自曝其短。
「什麼二筒,我叫童二!阿爾薩斯.培根,你這個毫無東方素養的洋鬼子滾遠點,不要褻瀆我們大和民族的優越名號。」每次只會攪局,毫無建樹,這只雄性荷爾蒙分泌過盛的花孔雀已經找不到「受害者」蹂躪了嗎?
被一陣搶白的齊籐童二氣呼呼的跳腳,毫無好臉色地拍開搭放在自己左肩的麥色大掌,一副和來者並無深交的神情,少來交淺言深。
這舉動擺明了不給人家面子,管他是何方神聖,只要敢打斷他「教學相長」的偉大使命,最好把皮繃緊點,別讓他有動手「整修」的機會。
換言之,就是容不得他人插嘴,習慣性唯我獨尊,雙耳之中只聽得見自己的聲音,其它「碎嘴聲」自動歸類於噪音,接受度等於零。
「嗟!說你沒見識又眼光淺薄你偏是不信,有人姓培根嗎?早餐沒吃還是餓壞了,下回我宰頭妖獸請你,別一臉寒酸樣,阿爾薩斯.坎培在此深深一鞠躬禮。」
來自素有小威尼斯之稱的法國小鎮阿爾薩斯的褐髮男子勾唇,舉止優雅地行了個宮廷禮儀,笑容滿面地一眨眼。
阿爾薩斯之名是依出生地命名,他和齊籐童二是魔法學校同一期的同學,但不同班,彼此的交情視情況而定,雖然表面看似不和,常互拋冷言惡語,但對方若一有難,多年情誼便展露無遺,捨命無己的保全對方。
不過這兩人最大的交集點,還是那個擁有強大法力的黑長髮男子—鬼怒堂,他是他們共有的朋友,也是令人頭痛不已的損友,和他維持歷久不衰的友誼絕非出自意願,而是……
唉!說來有點心酸,三人年歲相當,也各有所長,可是不知怎麼了,木頭人似的鬼怒堂女人緣好得叫人眼紅,前來搭訕的漂亮美眉十之八九都是衝著他而來,讓不甘心的他們只好一直纏著他,等著自己人氣比他旺的一天到來,雖然到目前他們只有越等越心酸的感覺。
以長相而論,鬼怒堂的外貌並非俊美得令人眼睛一亮,說起來,浪漫多情的法國男阿爾薩斯還比他俊上幾分,一雙灰藍色眸子不時地放電,從不放過電茫每一個錯身而過美女的機會。
但是鬼怒堂的黑眸顯然更勝一籌,勾勒著無數的邪魅和深沉,不可探測地流動著一絲陰暗氣息,給人一種一旦接近他,便會捲入漩渦的刺激感。
他的五官輪廓也很深,不像純正東方人,高起的鷹勾鼻似銳利刀鋒,森寒中帶著剛硬,唇薄得彷彿從未笑過,終日抿成一道稜線。
他是山,虛無縹緲的山,無人得以探索。
他是海,深不可到底的羅倫提恩海溝,誰敢進入致命海域,將會立即被壓縮成海底的堆積物,沉入萬年污泥之中。
也就是說他是個少言,且具有神秘色彩的男人,渾身散發出強者氣勢,一如昂首闊步巡視領土的獅王,尊貴而傲然。
「滾、滾、滾、風流鬼,少來嘻皮笑臉,我就要喊你培根怎樣,你根本是醃壞的鹹豬肉,一身的腐臭味叫人作惡!」齊籐童二嫌棄地推開靠過來的俊臉,食指朝前劃了個奇特符號,一束帶刺的嬌艷玫瑰登時浮現,橫亙在兩人之間。
「哎呀,好狠的心,嫉妒我的美色就說一聲,何必狠毒的想毀掉我的臉。」幸好他閃得快,不然就多了十幾顆紅色雀斑。
阿爾薩斯一臉痛心地揚手一揮,美麗的花兒又宛如升空的煙火,突地由花心裂開,片片灑落的花瓣雨艷影點點,眼前儘是花舞倩姿。
「什麼美色,捉幾隻蜂在你臉上螫兩下才更好看了……啊!呸呸呸!吃到花瓣……」可惡,居然是澀苦的,誰說玫瑰可以入菜,養顏美容?「阿爾薩斯,你耍詐!。」
他裝傻地玩著手套娃娃。「別栽贓,你早就看我不順眼,一不順心全成了我的錯。」
「沒錯,我手癢,想用野蠻人的方式海扁你—」拳頭捶在肉上才有快感!
平時的齊籐童二走斯文路線,不愛血腥戰鬥,不過因剛被女巫梅莉薩拋棄的緣故,難免有些火氣,稍微撩撥,小火就旺了。
就像氣盛的公羊,他屏棄魔法的較勁,直接掄起拳頭,學未開化的人類一樣以武力解決。
只是他手才一舉高,整隻手臂就由指甲開始石化,順著手肘直到肩骨關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