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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香彌

  因明白他的身份,因此太夫人對他疼愛之餘,仍透著抹尊敬,不敢像對待其它孫兒那般,一旦犯錯便嚴加斥罵處罰。

  不過封清瀾也明白,封辰剛雖然救了他,但以他的能力是不可能為他報仇的,蘭貴妃勢力龐大,若他敢有異心,招致的便是滅門之禍,所以這仇他只能憑借自己的能力來報。

  這些年來他暗中隱忍籌謀,就等著為母報仇的一天。

  如今,時機已快成熟,只要他的計劃不出錯,再過不久,他就能得償所願。

  鳳喜安排好封清瀾交代的事情後,回到了書房,瞥見他就站在窗前,望見他凝視著半空中那抹透著恨意的眼神,她不禁停下腳步。

  服侍他多年,她偶爾會在無意間瞧見他這樣含恨的眼神,她不敢問他在恨誰,每逢此刻,她能做的只是靜靜在一旁陪著他,等著他將眼裡的恨意再度收斂起來,恢復那溫雅和煦的神情。

  不管他暗中在計劃什麼,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她都會傾盡全力幫他完成。

  晌午時分,書房中瀰漫著一股梔子花的熏香,坐在椅子上、手裡端著一杯熱茶的安明靖,徐徐出聲傾訴,「這些年我以為因為身有殘疾,且父皇素來不喜愛我,我不會成為太子的威脅一定能平安度日,沒想到連我也無法逃過闌貴妃的毒手。」

  「四皇子今後可有什麼打算?」封清瀾溫聲相詢。

  「我本來是想回宮向父皇揭發蘭貴妃的罪行,但是……」

  見他突地停頓下來,封清瀾瞭然的接腔說道:「你沒有能指控蘭貴妃的罪證。」

  安明靖俊秀的臉龐透著郁色。「這麼多年來,也有一些大臣向父皇進諫過,但父皇寵愛蘭貴妃,從不把那些諫言聽進耳裡,最後那些勸諫的大臣要不是被眨黜,便是被誅殺,或是落了個滿門抄斬的下場。近年來漸漸沒人敢再參奏蘭貴妃和她父兄的所作所為,現下蘭氏一族可說是權傾朝野。此刻縱使我手上有證據,只怕也沒命能回到宮中見到父皇。」經過萬瑞的剖析,他已明白自個兒如今的處境。

  略一沉吟,封清瀾悠緩的開口表示,「若是四皇子不嫌棄,可留在此地休養。此處甚為隱密,宅子裡的幾個下人都是我信得過的人,不會有人將消息洩露出去。」

  安明靖苦笑道:「如今我只是個落難皇子,能有棲身之所已是感激不盡,哪裡還敢嫌棄呢。只是,不知封兄為何要冒險救我,難道不怕被蘭貴妃察覺,引禍上身嗎?」他問出心中的疑惑。

  「我之所以救四皇子,是因不忍見四皇子為蘭貴妃所害,我派去營救的人都是身手利落之人,不會留下線索,這點四皇子請放心。」封清瀾思量了下,接著意有所指的暗示,「四皇子可安心在此休養,以待朝中情勢改變,也許有朝一日能回到宮中。」

  安明靖微愣了下,神色有些激動。「你的意思是說,有人能扳倒蘭貴妃一派?」

  「在下沒有別的意思,但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沒人能永遠佔上風,情勢總有改變的一天,四皇子何不耐心等待。」語畢,封清瀾站起身,指著身後一整個書櫃的書冊對他說道:「四皇子若在此閒著無事,可以拿這些書來打發時間。在下還有事要辦,無法多陪,請四皇子見諒。」

  安明靖也跟著站起來,頷首道:「多謝封兄,以後若是我有能力時,今日之恩我定將報答。」

  第2章(2)

  封清瀾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安排好下人服侍,再叮囑了一些事情後,便起程前往渡口。

  萬瑞則暫時留下來保護四皇子,等過幾日再前往京城與他會合,因此只有鳳喜與他一塊上船。

  上船前,他事先服下能助眠的藥。

  他們所搭乘的是一艘大型的客船,從這裡順著朔江而行,不到幾個時辰便能抵達京城,因此走水路前往京城的商旅行人不少。

  船上有艙房可供休息,鳳喜早已訂好了一間,上船後便領著自家少爺前去艙房歇息。

  助眠藥的藥效開始發作,封清瀾已有些昏昏欲睡,進到艙房後便讓鳳喜退下。

  「你也去歇著吧。」

  「是,奴婢告退。」她輕聲關上房門離開。為了讓少爺能一路安穩的睡到京城,她為他找來的助眠藥藥效極好,能讓他很快熟睡,不受暈船之苦,待抵達京城後,藥效也差不多退了,少爺自然會轉醒。

  她沒為自個兒訂艙房,出來後到了最近的客艙,找了個能望見艙房的位置坐下,保持著警戒,暗自留意四周的動靜,目光時不時便瞅向封清瀾所住的艙房。她從懷裡取出一個貼身攜帶的荷包,拿出裡頭的一枝毛筆以及一張寫著她名字的紙。

  這枝毛筆是她初學寫字時封清瀾送給她的,為了教她如何拿筆,他曾握著她的手,帶著她一筆一畫的寫著。

  他當時寫下的便是她的名字,鳳喜。

  她細細撫摸著筆和紙,回想起當年他教她寫字時的情景,不禁透著抹柔笑。

  那年,才四、五歲的她被人牙子賣給了一個雜耍的老頭,那老頭為了賺錢,嚴厲的訓練她必須學會各種困難的雜耍把戲,要她跳火圈、頭頂著裝滿水的碗爬上木桿頂端等等。

  只要她摔破了碗,就會被那老頭拿鞭子狠狠的抽打,她痛得大哭,可是她越哭,老頭打得越厲害。

  約莫在她六、七歲那年,有一次被經過的少爺瞧見,便從老頭手中買下了她,將她帶回封府。

  以前在雜耍老頭那裡,她時常挨餓,到了封府,他讓她吃飽穿暖,除了教她識字,還找來武師讓她習武。

  「若你不想再讓別人欺負你,只有讓自個兒變強,你變強了,便沒有人敢再欺到你頭上。」

  少爺的這句話,讓她發狠的努力學武,想讓自個兒變強,因為只要她變強了,她便能一直跟在他身邊,陪伴著他。

  當她能打贏武師的那天,他對她說——「以後你就留在我身邊當我的暗衛,我把我的性命交託給你,你辦得到嗎?」

  能得他如此信任,她激動的立下誓言——「縱使犧牲奴婢的性命,奴婢也會拚命護住少爺的安全!」

  少爺將性命交託給她保護,而她則將自個兒的心給了他。

  回憶起往事,她抬眸望著他所在的艙房,滿眼溫柔。

  忽地,傳來一聲巨響,接著船身便開始劇烈搖晃。

  船艙裡的客人頓時慌亂成一片,有不少人冷不防被震得摔到地上。

  「怎麼回事?」

  「孚城江域這一帶,遍佈不少礁巖,不會是撞上礁石了吧?」有人揣測。

  「船身這麼晃,不會沉船吧?」有人提心吊膽的道。

  有人啐了聲,罵道:「呸,這種不吉利的話不要亂說。」

  然而真被這些人給料中了,這一帶礁巖遍佈,會影響船隻行進、十分巨大的岩石平常會露出於水面之上,熟悉附近水域的人,只要小心行駛便能避開。

  但因前夜降下大雨,導致江水暴漲,原本露出的一些礁巖被淹沒於水中,以致船家一個疏忽,不小心將船駛了過去,船底就這樣撞上礁巖,頃刻間破了個大洞,江水嘩啦嘩啦的灌進船底。

  鳳喜的武功不亞於萬瑞,在泰半的人都因此摔倒在地時,她仍穩穩安坐著,但如此猛烈的晃動令她很擔心在客艙中的主子,待船身稍稍平穩了些後,她收起荷包,起身想去看看他。

  就在這時,船身忽地朝一邊傾斜,眾人沒法站穩一全都像滾桶般摔向傾斜的那一側,就連鳳喜也沒辦法站穩。

  她艱難的爬起來,朝艙房走去,少爺服下藥,此刻正沉睡著,萬一船真的出事,她不敢想像後果會如何。

  她是懂水性的,少爺也會泅水,可是昏睡中的他怕是無法自救,她得先去護著他才行。

  船身傾斜得越來越厲害,身邊傳來的尖叫驚呼聲幾乎要灌破她的耳朵,她心急的手腳並用,費力的爬著,好不容易終於來到艙房前,才剛想打開艙門,船身驀地往下沉了一半。

  她臉色丕變,使勁拉開艙門,她衝到榻前,想搖醒仍在昏睡中的少爺,就在這時,轟隆一聲,巨大的船身陷入江中。

  洶湧灌人的江水瞬間便淹沒了整間艙房,慌亂之間,她扶著少爺,一邊閉氣,一邊拚命踢著水,游出狹窄的艙房。

  離開艙房後,水域裡一片混濁,她看不清方向,見少爺仍遲遲沒有醒來,擔心他嗆了水,她沒有多想,俯身用嘴堵住他的嘴。

  若是平時她絕不敢如此放肆,但危急關頭她顧不得別的,一心只想保住他的性命。

  她兩手捧著他的臉,一邊將嘴裡的氣渡到他口中。

  封清瀾仍昏睡不醒,嘴被堵住,他下意識的蠕動了下唇瓣,似是覺得不適,眉心不自覺的蹙攏。

  她忽地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對少爺做了什麼事,她驚慌的趕忙放開他,沒了她的支撐,他猛地往下沉去,見狀,她又慌張的再抱住他,帶著他拚命往水面上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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