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這位於矜貴朱雀大街上的首戶,原來這就是公孫府邸,她的家,也是爹爹跟娘曾經住過的地方。
爹爹說過,他和娘在這裡發生不少事,有很多與娘的回憶,如今她終於也有機會來瞧瞧,也想回味爹爹跟娘之間至死不休的愛情。
爹爹這樣一個狂狷不羈的男人心甘情願被鎖住,一顆心鎖在娘留下的世界裡,讓堅貞不變的愛一直存在,從無一刻消失……
望著眼前的屋子,公孫謹心裡湧起滿滿的感傷,眼淚徐徐濕濡了眼角。
娘何其幸運,能遇到爹爹這般至情至愛的人,自己是否也有娘的幸運,能遇到一個真情相愛的男人,情依相守、至死不渝?
如果有,這男人何時會出現呢?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一個人……
惦念起他來了,知道她拿到東西就跑,他該很生氣吧?
唉,她就是這麼沒志氣,當初偷到血書的喜悅都淡了,真的離開了這些時日,她更確定自己的情感,也好想問,他怎麼還不來找她?
盯著手上別緻的紫玉鐲子,公孫謹珍惜的撫著,離開前她原本是該歸還這冶府長媳信物的,但是她沒這麼做,轉念間就帶著走了。
悶悶的踢著地上石子,不是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嗎?原以為東西到手後她獨自上路會很開心,可是不知怎地,心頭卻像掉了東西一般,煩躁不安,腦袋瓜子時時刻刻想著,倘若那人能一道來,然後跟她做這件大事,那該多有趣。
甚至這一路上幾次發生有趣的事,她都興致盎然的轉頭想傾訴,之後才猛然發現自己已與那傢伙分道揚鑣,兩人再不相關了,心坎那落寞的心思讓她的日子過得索然無味,茶飯不思。
可他會壞她的事啊,兩人根本是兩路人,難有交集的,偏偏她就是會惦著他,就連夜裡手中捏著終於到手的血書也興奮不起來,睜眼到天明的次數越來越多,到此,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正在思念一個人,一個她極力拋下的人。
這下她該如何是好?再回頭去找他嗎?他該還在氣頭上吧?說不定他已經放棄她了,壓根不想再見到她——
「謹兒。」
正在燠惱之際,突來的喚聲讓她驀地全身一震,猛力轉身。
「你?!」她滿臉儘是掩不住的驚喜。
乍見她,冶冬陽總算鬆了一口氣。
他找到人了!
一見到她,所有氣憤擔憂的情緒瞬間消失無蹤,眼底只剩她驚喜而立的模樣。
「過來我瞧瞧吧。」他持著一貫冷淡的聲音,但安心的表情沒逃過公孫謹的眼。
這傢伙沒生她的氣!
漾著笑,她聽話的踱至他跟前。「對不起。」
他刻意抿起唇,冷睨著她。「針對哪件事?」
「我不該拋下你自己上京。」
「還有呢?」
「過有就是、就是——」忽然間,她委屈的眼淚一古腦的掉了下來。
冶冬陽不禁慌了,他還沒教訓人,這丫頭就哭了?她居然會哭?還是真哭?這又是什麼招數?
「別、別哭了。」他手忙腳亂的為她抹淚。
「嗚嗚……」他的手指才一觸及她的臉龐,她立即就撲進他懷裡大哭起來。
他嚇了一跳,「受了什麼委屈嗎?」抱著她,他擔憂的問。
「嗯嗯……」她沒說話,只是悶在他懷裡拚命點頭。
「誰欺負你?」他聲染薄怒。
嗚嗚……
她這會又搖頭使勁的哭,哭得冶冬陽都手足無措了。
他又問:「出了什麼事嗎?」
「出大事了……」她淚水鼻涕全往他身上抹。
「大事?」才與她分開幾天就出了大事,莫非——
「冶冬陽,你不會相信的,我、我很想念你。」她原就不是忸怩之人,一確定自己的情感,且見到多日不見的他出現在眼前,大哭一回後,心裡話就立時脫口而出。
他愕然地微瞠眼。她說的是他聽到的那樣嗎?「你說什麼?」
「人家想你!」
先是一愣,繃緊的神經頓時松下。
這丫頭也思念他……
心頭某根心弦被撫平,有種難以理解的心安喜悅。
「那以後就別不告而別。」瘖痖著聲,他警告。
「嗯嗯。」她悶聲點頭,正有此打算,一離開他,才知道思念之苦有多難熬,這種苦滋味她不想再嘗,虐待自己的事她一向做不來。
「對了,你怎知我在這裡?」由他懷裡抬起頭,長安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找人還真不容易。
摟著她,他沒轍的歎息,「我每天來等,知道你總有一天會回這裡看看。」
「守株待兔?」
「蠢,卻是我唯一能找到你的線索。」冶冬陽說得無奈。
公孫謹感動得又想掉淚,這傢伙沒有放棄她,還費心的要找到她呢,好吧,這下她確定自己沒有思念錯人,他是值得她失眠的!
狠狠的抱緊他,雙頰死命埋進他胸膛,好似這樣他們就不會再分開了。
經過這次小別,這丫頭似乎不太一樣了……冶冬陽極力掩飾激動的情緒,任她「踩躪」。
「謹兒,都到你爹爹的府邸了,要進去瞧瞧嗎?」好半晌後,他才指著面前的豪門大院問。
從這宅邸看來,不難明白公孫謀當時身為闇帝的風光與權勢,更不難看出朝廷對他仍有忌憚,他都離開長安這麼些年了,皇上仍幫其養著上百奴僕,維持宅邸當年的景象,根本不像沒了主人的樣子。
聽說這朝廷發生的大小事還有人定期向公孫謀報備,可見當年他的權勢根基扎得多深,想必皇上是怕怠忽了公孫家宅,會招來滅朝之禍吧。
「才不呢,一進去不就讓人知道我回來了?」 她總算願意放過他的胸,抬起頭,翹起嘴角的說。
「你還想瞞著身份?」
「當然,這樣才有趣,一顆雞蛋敲破,就這麼一顆蛋黃露了餡,多無趣,我還想再玩玩!」抹去淚痕後,再顯現的就是頑俏的笑靨。
「你還不放棄?」乍暖的心不由得冷下,冶冬陽沉著聲問。
盯著他沉肅的臉龐,她沒搭話,但是心意再明顯不過。
「為了我也不行?」
「我寫信告訴爹爹了,誇下口會完成的。」
他沉眉,「所以不可能放棄?」
「嗯。」
「那我們之間——沒有交集。」他全身僵硬,拉開她緊貼自己的細弱身子。
失去了溫暖,她火速補充,「但是我願意跟著你。」
「你當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他繃住後顏,這丫頭還是沒變!
「……我不要失去你。」她泫然欲泣的扯住他的衣角。
「你很貪心。」他凝神看她。
她低下首,「我承認……」雙手將他的衣擺揪得更緊,就怕他拂袖而去。
瞧著此刻她緊張的神情,冶冬陽目光放柔。
要改變她的頑劣之性很難嗎?他是否在有生之年都做不到?
唉。「如果我不阻止你拿到血書中所提的那樣東西,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他下了最後的賭注。
聞言,公孫謹喜出望外。「你不阻止我了?」
「不阻止了,但是我也會想辦法先你一步拿到。」
「不阻止我,但要跟我搶?」她愕然。
「誰先拿到這秘密就歸誰,並決定公不公開。」他公平的說。
她斂眉瞇眼瞪著他。「這是咱們唯一可以在一起的條件是嗎?」
「沒錯。」
「倘若將來我先得手,並公開秘密,你不會因此怒而翻臉吧?」她得先問個清楚。
「不會,但我希望你若搶得機會,在公開秘密之前,能多想想,多瞧瞧這安樂的百姓,你的一念之間將會為他們掀起什麼風暴。」
「你不用急著對我說教,東西還沒到手呢!」
這方法好,那她不就魚與熊掌兼得,還多了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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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重逢後,冶冬陽不免要問起公孫謹這幾日獨自上長安是怎麼照顧自己的,當她說起巧遇南宮輔,並靠其幫助來到長安,還說他是個「很特別」的人時,冶冬陽說什麼也要走這一趟會會這個人。
「你就是新科狀元南宮輔?」冶冬陽精銳的目光望向眼前陰中帶寒的人物,這麼帶邪氣的人,也只有謹兒會說他特別。
南宮輔張開細細的眼,微微一笑。「下官南宮輔見過冶大人。」他對著冶冬陽行禮如儀。
「你經科舉剛入朝廷,陛下雖尚未正式授官,但你我將來必會同朝為官,所以不必多禮了」。這南宮輔顯而易見不是泛泛之輩,冶冬陽客氣的回禮,但直覺告訴他,此人非善類,不足以深交。
南宮鋪坐定後,這才看向冶冬陽身旁的公孫謹。「姑娘要走了?」他瞇著眼問。
「是啊,我找到我未婚夫了,這會要隨夫婿一道回去。蒙你好心收留我多日,現下走前要向你打聲招呼,尤其我家男人堅持親自走這一趟謝過你的照顧。」她甜甜蜜蜜勾著身旁的男人的手臂。
能又重新與他一塊行走,愉悅的心情藏都藏不住。
其實到了長安,這份說鬧的婚約早就可以不理會、但都看清自己情感了,所以她偏要纏著他,瞧著戴在手上的紫玉鐲子,兩人雖沒正式訂親,但他的爹都認定她了,所以她就將就點,也學學他,「默認」就算了,只是這默認也得讓別人都知道嘛,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