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鳳熙。」他霸道地說。「以後,我也喚你東雪吧。」
「可我不愛你喊我東雪。」
他不理她,問:「你要跟我回山寨嗎?東雪?我會好好照顧你,邊走邊休息,保證不會累壞你的。」
他是故意的,偏要喚她東雪。
她越不愛的事,他越會去做吧?算了。
東雪點點頭,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逝的狂喜,那種莫名被在乎的感覺竟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師父答應過你的事,我會替他辦好。」她淡淡地說。刻意忽略心中莫名湧上的暖意。
這樣,就可以了吧?爹?
全聽你的話辦了,爹。
如果她的人生非得跟這男人走上一遭不可,那就走吧,這樣,如果有什麼前情舊債,也就還了吧?
第2章(1)
京城外十里處,有一可媲美皇宮的巍峨建築,四周青山綠水,坐擁天地之間最靈氣之地,不知情的人肯定以為這是皇帝的別宮,卻未料是一個視官府官人如草芥的山寨頭子之住所。
這山寨頭子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皇上流落在外的私生子鳳熙。
打從十五歲他親親娘親在宮裡過世,他選擇再也不當什麼鬼皇子之後,這裡就是他的住所,平日叫手下們幹的事就是去打劫貪官污吏們的馬車貨物,看似美麗的山寨後頭,近幾年來的戰果可以說是堆了一座山那麼高,要啥有啥。
他的日子過得很愜意,每天吃喝玩樂,想練練身手時,他會戴著一副特製的華麗黑眼罩親自出外打劫,被劫的那些官啊貴的,看到的總是戴著眼罩對著他們笑得很陰柔詭譎的男人,自動自發地給他取了一個封號,叫「笑閻羅」。
這個封號他挺愛,雖然他敢保證那地下的閻羅王絕無他的貌美優雅,但這樣的封號代表著他們那些官啊貴的對他的懼怕,這樣很好,雖然他沒興趣幹那天下的皇,可很有興趣來幹這地下的王。
一向,他都是這般放肆無羈的過日子,無牽無掛,無憂無慮,沒想到,因為十三皇叔一覺醒來莫名其妙就跑進別人的身體裡,叫他替他找個真正可以上通下達的巫人來,這樣的一個任務,卻把一樣寶物送到了他面前。
此刻,這個寶物住進了他的寨裡,長途跋涉讓這個寶物變得有些黯然失色,他只好允他所求,先讓他休息個七天七夜之後,再來幫洛皇叔問神問鬼,看有沒有法子把十三皇叔的魂給招回來。
本來以為,東雪要求休息七天七夜,只是單單純純因為問神問鬼需要許多的體力與能量,所以要好好蓄積,未料,他的休息竟是睡覺,而且一睡不醒,連飯都不用吃一口,現在是怎樣?
「不行!這樣下去他搞不好會死!」鳳熙手上的扇子都快被他搖斷了,想了想,還是決定到房裡探探比較放心。
才起身,步子都還沒跨出去,就聽見一旁守著他的小廝品安低低地開了口——
「主子,東雪先生不是說過,這七天七夜裡不要任何人去吵他嗎?」品安忍不住在旁小小聲地提醒主子。
真是的……他連想故意忘掉都不行嗎?
鳳熙美麗的眸子冷冷地朝品安掃去。這不識相的傢伙,吃他的喝他的,結果卻是聽一個外來者的話,有沒有搞錯?
「我是任何人嗎?品安?我是這裡的頭兒,難不成我去看誰擾誰還得經過那人的批准嗎?」他姿態高傲,擺足主子的譜。
「是,主子。您是不用讓誰批准啦……可是,如果惹惱了東雪先生,他不救洛王爺怎麼辦?洛王爺知道主子那麼多底,要真惹惱了洛王爺,跑去揭發主子的底細,宮裡頭再派人來,那不就……」說不下去了,因為主子鳳老大的眸子正柔柔地睨過來。
好可怕……
品安抖了一大下,決定從現在開始閉緊嘴,不再說話。
「我只是去看他還活著沒有,你倒囉唆得很起勁嘛。」鳳熙真要被他氣死。不過,這半點沒有阻礙他往東雪房裡去的步伐。
唉,他的人生真無趣啊,身邊就沒有一個可以真正瞭解他的人。
他幫十三叔難不成還是真怕了他到皇上那頭揭了他的底嗎?嘖,真是笨蛋一個!他鳳熙如果怕人家告狀,還會故意把美麗的山寨蓋在離京城只有十里遠的地方嗎?他鳳熙如果真那麼貪生怕死,好好的皇子不幹,跑到山裡頭當山寨頭子幹什麼?如果那皇上真要整治他這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隨便一個爛名目就可以置他於死地了吧?可到現在,十年過去了,他搶官銀搶糧搶宮裡的貨物,那個他名義上的爹可是連問都沒問過一句呢。
真是失落呵。
開始幾年他玩在興頭上,每天都很樂,期待著官府裡有人來找他的碴,沒想到一年又一年,連個鬼影子都沒有,被搶劫的那些人不知情,只道他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笑閻羅真是神出鬼沒,卻沒想過是那些無能又無膽的官府根本不敢找人來辦他,哈!
真是無趣啊。所以他開始開商行、藥行、米行、布行,不過,宮裡的那些官,包括他的十三叔,根本沒人知道這京城裡最大的商會頭子也是他。
他正盼著呢,盼著有人發現他大舉壟斷了民生物資,那就更有趣了。
鳳熙緩步徐行,穿過數個迴廊,跨進了一個雕著鳳凰的石拱門裡,小徑兩旁佈滿櫻花樹,花正盛開著,張揚著令人奪目的美麗,風一來,那粉的白的花瓣飄落在空中,真像進到詩裡一般。
他來到東雪住的房門前喚了幾聲,沒人答應,這才輕輕地推門而入,先是小小的廳,屏風後頭才是薄紗輕掩的床鋪,只見那床榻上靜靜地躺著一個人,均勻的呼息聲很淺很淺,淺到幾乎要讓人產生錯覺,以為床榻上的人已經沒有了呼息。
他走近,在床前站了好一會兒才揚手掀了簾——
東雪正閉著眼,菱形的唇薄薄地,輕抿著,眉淡而細,長長的睫柔順而迷人,一整個就是清雅無比,再見那膚色,白白透透地……
有男人生得像他這般嗎?
他鳳熙美歸美矣,卻是身材高大挺拔,俊雖俊,雅歸雅,但皮膚也沒法子像東雪這樣……還真像雪,一碰就要融了似的……
曾經聽聞某些國家甚好男風,當時他聽了只覺得荒唐可笑,可如今見了東雪,方知男人也可以這般清麗勾魂,就因為這樣淡淡雅雅,從從容容,反而莫名地生媚啊。
如果是東雪這樣的男人,他鳳熙也會好男風吧?
嘖。鳳熙自嘲地一笑。
真要瘋了嗎他?是因為日子已經貧乏到讓他每天都想打呵欠了,所以才會想惹東雪嗎?
「不醒來吃飯嗎?」他故意揚聲問著。
躺在床上的人兒依然沒起來搭理他。
他將頭靠近,近到鼻息都拂上東雪的面頰,東雪還是動也不動。
他凝了眉,伸手往東雪的鼻尖一探,再探,心有些微鼓噪,咚咚咚地亂響,讓他一連探了幾回都不是很確定,那從東雪鼻頭出來的薄薄透透的氣,究竟是他的還是東雪的?
索性,他把臉往東雪胸前靠去,正想直接把臉偎在人家胸上好確定他是否還活著時,門外卻匆匆跑進一個人——
「啊!主子……主子……你在幹什麼呢?東雪先生是男的啊!男的!」品安進門,只見他家主子幾乎要整個躺進東雪先生的懷裡去了,不由得詫叫,指著他家主子的手抖啊抖地,很不理直氣壯,壓根兒忘了自己為何進門來找人。
鳳熙被手下指著鼻子、滿臉鄙夷之色的模樣給弄得有些氣虛了,漂亮的俊顏染上一抹薄紅,幾乎是直接彈跳起身奪簾而出,卻擺足了氣焰瞪向這個冒冒失失闖進來的人。
「我當然知道他是男的!你這傢伙,在胡思亂想什麼?整天滿腦子都是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何時才能長進些?」鳳熙拿著扇子猛扇,不知這天氣是怎麼回事,才入春呢就熱成這樣!
「主子,既然這樣,你……剛剛靠在東雪先生懷裡做什麼呢?」品安不知死活地再問。
跟著主子這麼久,可沒見主子親近過哪個男人,何況,剛剛那畫面真的有點容易讓人……胡思亂想,怎麼能怪他?
「我是在看看他還有沒有呼吸……」鳳熙才說,又瞪了品安一眼。「嘖,我幹什麼跟你解釋這些!說,你跑進來擾我的客人是在急些什麼?」
「啊!那個……洛王爺要查的事已經查到了!那慕家真的有人要害慕商,也就是洛王爺頂替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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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麗堂皇的山寨裡,鳳熙手上的折扇輕搖著。
明明天冷,他卻難得覺得燥熱難安,不甚優雅地擱在大椅上的腿不時更迭著,看得前來討茶喝的洛天陽眼花撩亂。
「你這小子,是不是有事瞞我?」瞧那比女人還美的狹長眼眸閃啊閃地,怎麼看都沒安好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