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事實,但是梁士祺相信自個兒不說,沒有人會猜到他是寧王世子,因為過去他一直待在京城,直到去年年末方得皇上允許回到燕州,說白了,他還沒有在北方闖出名號,沒有人會想到他是寧王世子。不過,他偏要挑釁道:「我的身份曝光又如何?我好歹是大梁的子民,總好過你這個冒牌的北齊人。」
齊莫閻忍不住皺眉,不過還是忍著脾氣道:「我只是擔心世子爺拖累我,別忘了我們是各取所需,我有麻煩,世子爺也得不到好處。」
梁士祺沒好氣的呿了一聲,「放心,街上遇見了我連一眼都不會施捨給你,我比你更怕別人知道我們有所牽扯。」他們究竟是誰拖累誰很難說,萬一落個通敵的罪名,他更慘。若不是缺銀子缺得太凶了,又能藉此搭上章家,他何必跟個不知底細的人合作?這傢伙一看就是個自覺高人一等的,只怕不是章家所言的傭兵頭子而已。不過,既然已經將人放進來了,他只要認定此人是傭兵頭子就好了,至於真實身份,不知道也許更好。
「時候不早了,世子爺還是請回吧。」
「我可先說清楚,我這個人沒什麼耐性,還望你能信守承諾。」
「我記住了。」
這次梁士祺倒是不再廢話的起身走人。
「這個寧王世子就是個麻煩精。」齊莫閻的貼身侍衛齊鶴沒好氣的道。
「寧王不善經營又喜歡揮霍,動不動就找皇上哭窮,皇上不是先皇,幫了幾次就不管了,最後索性讓寧王世子回燕州約束寧王,可想而知寧王世子頭疼得很。」
「可是,如今大梁朝廷緊緊盯著墾荒的難民,皇帝還派人暗中查訪,若是我們的人走得太多了,很容易教人生疑。」雖然寧王世子宣稱出沒此地的可疑之人乃幽州知府派來的,但對方太狡猾了,實在不像來自小小知府的人馬。
「我知道,不過若是不趕緊將此人送回燕州,總是麻煩。」
「小將軍要不要派人暗中盯著寧王世子?」
略一思忖,齊莫閻搖搖頭,「這位世子爺能夠在京城平安活下來,可見得是個有本事的人,若是驚動他、惹惱他,對我們沒什麼好處。如今我們互蒙其利,他不會做出對我們不利的事。」
「這位世子爺若得不到甜頭,他可能會出賣我們。」
齊莫閻倒是一點都不擔心,「他想從我們身上得到甜頭,其實等於將把柄送到門上,他不會輕易跟我們翻臉。」
「這倒是,不過若是十日後不能派出護衛,我怕他又要來騷擾小將軍。」
「他不敢太囂張了。他是寧王世子,不是寧王其他兒子,無論他想去哪兒,只要離開燕州理當知會皇上一聲,否則只能說明他有見不得人的事。」
這會兒齊鶴總算是安心了,「小將軍何時派人給他?」
「只能等我們的商隊從京城經過這兒的時候。」
「這不是還有一個月左右嗎?」
「我知道,可是讓寧王世子的商隊併入我們的商隊最為穩妥。」
「但願寧王世子能夠忍上一個月。」
「不忍又能如何?我們已經進來了,而他還要靠我們進入北齊。」齊莫閻不會小瞧梁士祺,但也不會太當一回事,在他看來梁士祺不過是個小人物。
秦豫白已經連著三日來吃餛飩了,一開始嚴明嵐總是繃著神經,可是漸漸的就放鬆下來,最後還親自招呼他,沒想到他突然對她展顏一笑,開口問了一句——
「姑娘如何認出我?」
「眼睛。」嚴明嵐很自然的脫口而出,可是下一刻,她立即驚覺自個兒說溜嘴,連忙用雙手摀住嘴巴,兩眼瞪得好大,真是太賊了,怎能不打聲招呼就挖個坑教她跳進去?
秦豫白忍俊不住的笑了,輕柔的笑聲悅耳動人,很容易教人生出親切的感覺,轉眼忘了先前給他貼上的標籤——危險。
嚴明嵐懊惱的咬牙切齒,「你這個人太詐了!」跟他的外表太不相配了,她才會失去警覺性。
「對不起,我原不想打擾姑娘,可是一時按捺不住好奇心。」
雖然她知道不可以貌論人,但是這個男人實在太溫柔了,教人很難生出敵意。嚴明嵐正了正自己道:「我習醫,對於人,觀察力比常人敏銳,我能夠認出公子,不代表旁人也認出公子,像我弟弟就看不出來。」這幾日他也見到清哥兒,而清哥兒只是對她擠眉弄眼,低聲說了一句「那位公子生得真俊」,相信他也聽見了,很清楚清哥兒並沒有認出他來。
「敝人姓秦,不知道如何稱呼姑娘。」
「我姓嚴。」頓了一下,嚴明嵐連忙又道:「公子若是不放心,對付我就好了。」
「我不會為難嚴姑娘,這一點嚴姑娘應該也有所覺。」
沒錯,她完全感覺不到他身上有殺人的氣息,也許因為如此,明明將他列入危險人物,她並不怕他,不過,有人天生善於隱藏自個兒的真面目,所以不清楚此人底細之前,她不敢完全鬆懈下來。
秦豫白清楚自個兒並未消除她的戒心,不過他不急,轉而閒聊似的道:「既然嚴姑娘是醫者,為何不行醫救人,而在這兒賣餛飩?」
「我只是略懂醫術,稱不上醫者,還有,我是暫時幫那三個小傢伙賣餛飩,過些日子他們上手了,我就不會來了。」
傢伙?秦豫白看著已在收拾整理的三個人,再看她,她好像跟他們一樣大。
嚴明嵐明白他的想法,當然不能解釋她心靈的年紀大他們一倍以上,只能一副生意人的口吻接著道:「若是秦公子喜歡這兒的餛飩,歡迎常常來吃。」
「好,這兒的餛飩真的很好吃。」
「當然,這可是我的獨門密方。」
「我聽仁和堂的藥童喊嚴姑娘小師姊,嚴姑娘是董老大夫的徒弟嗎?」
「師傅從來不承認我這個徒弟,因為我不好好鑽研醫術,行醫救人,而喜歡搗鼓一些有的沒有的。」嚴明嵐示意的看了他前面的湯碗一眼。
「想必董老大夫很喜歡你這個徒弟,才會希望你多花點心思鑽研醫術。」
「這也沒法子,我娘不喜歡我行醫,畢竟我是姑娘,行醫總是不便。」
「也多虧嚴姑娘喜歡搗鼓這些有的沒有的,我才能享用到如此美味的餛飩。」
這個男人真的很難教人不喜歡,這話說得多漂亮啊!若非她心靈年紀比他大上十歲以上,肯定被他迷得團團轉,甚至以為他對她有好感,要不,幹啥淨說一些教她心花怒放的言詞?
嚴明嵐趕緊收起滿腦子的胡思亂想,禮尚往來的回道:「師傅若能有秦公子的胸襟,就不會老是嫌棄我沒出息了。」
「董老大夫終究會明白嚴姑娘心之所在。」
「但願師傅那個老頑固真能想明白。」
「嚴姑娘應該知道萬應丸吧。」秦豫白突然又轉移話題了,不過這次嚴明嵐沒立刻回應,而是遲疑了一下。
萬應丸怎麼突然變成了大明星?她狀似隨意的點頭道:「萬應丸是仁和堂的招牌,就是乞丐也略有耳聞。」
「我想向董老大夫買下萬應丸的方子。我的商隊往來大江南北,若是每次出門都要上醫館買萬應丸總是有些不便,因此想直接買下方子,交由商隊的隨行大夫製成藥丸,可是董老大夫堅持不賣方子,只能供應我大量的萬應丸。嚴姑娘可否勸董老大夫將方子賣給我,我絕對不會用方子製作萬應丸圖利。」
他是商人?嚴明嵐唇角一抽,若他是商人,幹啥躲「鬼屋」?但這不是眼前的重點,而是秦公子要買萬應丸的方子,為何舅公沒告訴她?
「萬應丸不只是在幽州,就是在蘭州、燕州的醫館也買得到,秦公子實在不必浪費銀子買方子。」她這個人向來信奉「寶物絕對不能獨佔」,因此萬應丸開始受到矚目之後,她就教舅公賣給其他醫館,由其他醫館賺取差價,這也是萬應丸並非仁和堂獨售的原因。
「行商之人難免遇到不可預測的狀況,經過深山野嶺遇到山賊,保住了性命,可能失去所有的財物,或者被暴風雨困在這兒不能動彈……總之,我以為還是備著方子更為穩妥。」
「這倒也是。」
「嚴姑娘願意幫我出面說服董老大夫嗎?」
略微一頓,嚴明嵐好奇的問:「秦公子為何會找我出面說服師傅?」
「一來,仁和堂眾人之中,我只識得嚴姑娘,二來,我見嚴姑娘聰明機靈,必然能找到法子說服董老大夫。」
「師傅那個人挺死腦筋的,我沒把握能說服他。」
「嚴姑娘願意幫我,已經教我很感動了。」
可是,為何他一副對她信心十足的樣子?萬應丸是她的方子,她想賣方子,舅公應該不會反對,不過外人並不知道,因此她一定要表現對此事一點把握也沒有的樣子,「我真的不確定能否說服師傅,只能試試看。」